高专校长,夜蛾正道。
人如其名,心如其貌。
他是正道之人。
而他的心音正如他的峭刻面庞、高大身材,巍峨若山岳,坚若磐石不可动摇。
可以说是读心术式的克星。
因为他的心音本身便是心墙。
并非指清和不能听见,实际上夜蛾正道的心音清晰到可怕,而是指他的心音毫无破绽,至少以清和看来没有,不存一丝言语诱导的余地,杜绝了以读心走偏门捷径以弱胜强的可能。
然而清和却非常高兴。
这是能镇住海波的山岳。
这是能弹压得住五条老师的可靠长辈。
更别提他还坐在一堆毛绒绒软乎乎的咒骸内,手上还架着两个毛线球。在此时,清和才彻底以情感而非理智相信了狗卷棘的宽慰——高专的大家都很好相处。
她甚至还有余裕去想刚认识的同学。
熊猫同学就是这样被编织出来的吗。
真厉害啊,能成为唯一一个觉醒自我意志的咒骸。
这样想着,清和矮身一礼,迎接了夜蛾正道的提问。
——“为什么加入咒术高专。”
粉川清和的脑子里一瞬间冒出无数矫饰说辞。
但她说了那些话之外的,最可能惹怒庇护者,也最不可能惹怒夜蛾正道的,最为真实的一种。
她也想要以“粉川清和”的身份受到长辈的赏识信赖。
“我无处可去。我没有选择。”
“唔……”旁听的五条悟瞥过来,只是一晚上没见,清和少女的改变也太大了。
他本来以为能听到一堆粉川式的赞词或是对粉川的控诉呢。
夜蛾正道催动了咒骸,它挥舞拳头向清和袭来。
“还不够,你的觉悟。”
【还不够,你的觉悟。】
等等!
清和试图绕开,但是咒骸的行动远比她预想的要快,她只来得及保护头脸,便硬捱了一拳。
“嘶——”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手臂一定青了。咒骸的力道与她所祓除的咒灵不相上下。但速度远比它快。
清和全靠敏捷与柔韧与咒骸周旋。
咒骸的攻击并没有什么花巧,更遑论计策,只是追踪她,追上她,然后提起拳头。
但正是这样才克制清和。
玩偶没有神智,也就无所谓心音,更不存在可以被突破的弱点,只能从体术上彻底制服它,而这恰恰是清和短处所在。
最糟心的是一旦近身,咒骸就会像激活了什么程序一般,突然加快拳速,一串拳头便雨点般落下来。
这意味着清和只要有一次闪躲失败,迎接她的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再难脱身。这是她被近身过一次后换来的教训。
光是满场躲避咒骸就够吃力了,偏偏夜蛾正道还不紧不慢地追问,“假如成为咒术师后,有人给了你别的选择呢。你又该如何——”
“不合格!”
“不合格!”
“不合格!”
她的措辞总是被咒骸的逼近打断,往往没能喘匀气息,便奔跑到下一个地方。好不容易想出的回答又总是不能通过。
“假如成为咒术师后,有人给了你别的选择呢。你又该如何——”夜蛾正道再一次发问。
此时清和大约是跑昏了头,居然跑到了青年身后,试图把他当柱子稍微拦一拦,然后绕着他跑。
结果五条悟一闪身,挪开了空间,杜绝少女秦王绕柱走的算盘,让她直面咒骸。
咒骸凌空而起。
清和仰头望去。
也许面试就要结束了。也许她就要被高专拒之门外了。
那样也好,她原本的计划便没有高专,而是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
咒术高专怎么也不至于狠到把她送回给粉川家。清和依然拥有自由。
不需要面对咒灵,不需要忍受压榨……但清和始终无法忽略那股强烈的不甘。
她说出了真实之中,并不讨人喜欢的那一部分。她原本的设想,她差点走上的道路。
“但是人本身就没有很多选择啊!”
咒骸停下了动作。
清和尤自盯着它,仿佛预防它暴起一击。实际上,她是怕自己一移开目光,看见另外两个咒术师的神情,就无法继续说下去。
此刻她连读心都关了。不再试图揣摩二人的喜好。
“或者说,人有很多选择,但是把它排除掉了……”
“我可以蒙蔽自我,假装自己备受宠爱,继续锦衣华食的生活直到死去。”正如昔日的清里。
“我也可以拿捏驯化自己的子嗣,作为自己入局博弈的棋子,博取威望权势。”正如粉川家主掌控她。
“我更可以借助读心术式,控制操纵自己将来的丈夫,用爱之一字让他成为我的傀儡。”
像那些人对待清里,像那些人企图对待她。
但是我想去月亮照到的其他地方。
“但是这些我一个都不想选。我管这叫没有选择。因为它已不在我的选择中。”
“看起来是我只剩下了高专的选择。其实不是的。看起来是高专选择了我。其实不是的。”
“是我选择了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