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气氛轻松的丙字班,幼学甲字班更为严肃,能进到这里的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即便看到这种情况,也没有出声,甚至有人拿起书本匆匆离开,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当然也有心善的学子。
角落里,新入学的柳仲让担忧地望着云笙,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劝阻。
他虽然刚来幼学一天,但也听说了北冥王世子牧屿岑的事迹,性子孤傲,脾气乖戾,小小年纪心狠手辣,入学不到半月,便几次与人矛盾,将同窗从楼梯上推下。
还有进城当日鞭打行人之事,也有些耳闻。
反观云笙,小小一只,即便凶人,也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他仿佛已经看到对方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情景。
云笙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问题所在。
第一次威胁人,业务不太熟练,按部就班念完大牛他们商量的台词,就有些卡壳了,眼见对面的男孩一声不吭,没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呀?”
被询问的牧屿岑小脸端是冷漠。
眼前的萝卜头,比塞北刚出生的狼崽还要弱,他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什么时候打?”
云笙:“啊?”
小男孩嗤笑:“不是你说要和我打架,什么时候打,随时奉陪。”
闻言,云笙有些懵了,这怎么和商量的不一样啊?!
她仔细回想,确信自己没有落下什么,便干脆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打你,如果你欺负我的朋友,我才会打你。”
冤有头债有主,做坏事的是柳伯崇,他的弟弟并没有做错,不能够因为哥哥坏,反而欺负弟弟,那样就和大坏蛋柳伯崇没有区别啦。
云笙这样想着,内里莫名有些些心虚。
牧屿岑却不相信。
别看他今年不过六岁,实际早见多了各种阴暗,他在心中猜测着云笙的身份,是皇宫里那几个傻子废物,还是之前几个人教唆来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不论哪一个,都让人讨厌。
想起自己入国子监后遇到的事情,牧屿岑小脸绷紧,京城的人惯是虚伪,一边惧怕他们北冥,一边又在背地里讪骂诋毁:“我还没有做什么,你便率先预想我会欺负你的朋友,我如果什么也不做,岂不是会让你失望?”
云笙歪歪脑袋,觉得有道理:“那怎么办?”
“不如你把朋友叫来,让我先把他们打一顿?”
似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牧屿岑说完之后自己先笑起来,见状,周围人顿时露出复杂的神色。
若国子学那群青年如此狂妄,他们或许还能接受,可一个六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不免让人觉得憋屈。
更憋屈的是,他们知道这些话不是骗人的,对方什么也做的出来!
牧屿岑背着手,态度傲然地站在原地。
身为北冥王世子,他不屑和卑劣之人计较,但也不会屈服,他等待着云笙的回应,然而头顶的日光越升越高,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自始至终,对面的人也没有声音。
牧屿岑到底是个小孩子,有些忍不住了,不由得转过头去看,发现云笙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盛着满满的星星,在日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不知怎的,牧屿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拧紧眉头:“你看什么?”
殊不知,云笙早就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一点儿也没有听到刚才的宣战。
她最喜欢长得白白的人,因为自己就很白,而且属于怎么晒都不黑的长相。
牧屿岑是她见过除了自己之外最白的孩子,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居然还有两个圆乎乎的酒窝,只比自己难看那么一丢丢,她真情实意夸赞:“你笑起来真好看!”
周围人:“……”
牧屿岑的嘴角霎时间就耷拉下来。
太阳升到头顶。
晌午,杂役将从外面采购的食盒分发给学子,这样一来,众人不用去食堂便能吃到饭菜。
钱景辰嫌弃学堂里闷,拿着自己的食盒出去,最后在荷花池旁边的亭子里找到了趴在石桌上画画的云笙。
如今的时代,文人讲究君子六艺,国子监也为学子提供了六艺科,钱景辰选的骑射,不过因为他爹爱收藏名家画,他对丹青也有些了解。
可看到宣纸上的东西时,还是不免呆住了,不死心转着圈看,最后试探说:“这是……猫精?”
云笙头也不抬:“是黑猫警长啦。”
“黑猫警长?”钱景辰下意识跟着念了一句,仍旧不明就里,黑猫他能理解,警长又是什么?莫非是猫的名字?
然而看见云笙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钱景辰不敢多问,生怕暴露自己的无知,让自己本就不高的身高更加雪上加霜。
他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这次再看的时候,终于注意到画的奇特之处。
旁人画的画,情景交融,寓情于景,无论是山是水还是飞鸟走兽,皆是浑然一体的存在,山离不开水,鸟离不开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种元素和谐相处。
而云笙的画却不是如此。
虽然画技不错,线条清晰流畅,但内容着实让人摸不到头脑。
只见偌大的白纸上,有许多只黑猫妖精,一会儿吃饭,一会儿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又活蹦乱跳,有的画面还会在旁边延伸出一个大泡泡,里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因为辨识度太低,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再然后,钱景辰发现,这似乎是一个故事……
云笙画到一半,右手酸酸涨涨,准备放下毛笔歇一歇,结果旁边传来钱景辰着急的声音:“后面呢,后面发生了什么?黑猫警长真的能够帮助王婆婆吗?还有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像极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因为是真实故事改编。”
钱景辰不太关心什么真不真实,他只关心故事的后续:“黑猫警长真的能够把污水变成干净的水吗?”
对此,云笙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对啊。”云笙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我还没有实验呢!”
钱景辰露出茫然的神色:“什么实验?”
云笙便让钱景辰等一会儿,她自己跑回祭酒的院落,把自己的筛子拿出来。
竹编的筛子,原本是厨房用来筛选面粉器具,在墨兰的帮助下,已经大变模样,漏斗面缝制了三层麻布,麻布与滤网中间,塞了蓬松的草絮。
中间一层放置烧成黑色的木炭和细沙子。
最上面则是随处可见的鹅卵石。
“这个就是做实验的装备?”
钱景辰觉得难以置信。
又是石头沙子又是黑木炭,不会让水变得更脏吧?
云笙自豪:“当然不会。”
这可是她在《一百个小手工》中学来的简易净水器,环环说,这种净水器只能净化掉一部分的杂质,未来的世界中,人们发明出更加先进的机器,只需要埋入水中,就能够源源不断处理污水,处理掉的物质可以转化成机器运转的能量,周而复始。
云笙对环环描述的未来很是向往,不过她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没有自动工作的净水器,有一个简易净水器也不错,她邀请钱景辰和自己一起去做实验。
正好钱景辰也好奇黑猫警长能不能成功。
两个孩子一拍即合,考虑到后山的门重新被锁住,云笙在系统的指点下,找到了离后山最近的水。
这是一条从后山引进来的小溪,位置就在之前发现的茅草屋附近,从廊下穿过,绕国子监环形流淌,最后汇入荷花池。
果不其然,检测后,水质中铁猛微量超标。
云笙立刻指使着钱景辰舀水倒入“净水器”,后者哪里做过这种“粗活”,第一瓢便触及到小溪底部的泥沙,舀上来的水浑浊不堪。
钱景辰准备倒掉重新舀,目光不经意落到古怪的“净水器”上,突然改变主意,直接将一整瓢的浑浊水倒入净水器中。
他就不相信,这样脏的水还能变干净!
云笙丝毫不知小伙伴的心思,她蹲在那儿等待着接水,溪水哗啦啦,顺着一层又一层的“滤网”,缓慢往下滴落。
“滴答。”
“滴答。”
很快,白瓷碗底部中便有了积水,颜色虽然比浑浊泥水变得淡了点儿,但仍旧肉眼可见偏黄。
见状,钱景辰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哎,果然不行。”
云笙:“没关系,可以多做几次哦。”
成分检测镯子显示,过滤过一遍的污水,许多成分的含量已经大幅度降低。
只要再来几次,肯定会成功!
钱景辰无奈摇了摇头,觉得云笙过于天真,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就当是陪小孩过家家了,于是再次将过滤的水倒入简易净水器中。
如此重复,几次之后,白瓷碗接到的水越来越清,第五次,居然几乎和普通水没有区别。
第六次时,云笙高兴说:“可以了,现在是干净的水啦。”
事实上不用她提醒,钱景辰也能看到前后变化。
雪白的瓷碗盛着过滤后的水,清澈见底,眼神好的,甚至可以看到碗壁上附着的小泡泡,钱景辰神色恍惚,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为了证实自己没有出现幻觉,他突然把碗端起来,咕噜噜喝光了里面的水。
“嗝。”
最后,他打了个饱嗝,由衷地朝着云笙竖起拇指。
“所以,黑猫警长后面的故事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黑猫警长古代再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