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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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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金秋时节,青睚堡里一片祥和,自堡主夫人水芙蓉平安诞下千金之後,整个青睚堡都沉浸在幸福的欢乐气氛当中。www.xiashucom.com

曲曲折折的长廊内,穿梭着的婢女仆人们也沾了主子的喜气,个个衣着光鲜,眉开眼笑,步履轻快地忙活着。

温和的金色阳光懒懒地洒落在白玉雕成的琼台玉阁上,一道斜斜的阳光落在议事厅的窗棂。

「最近成都分号拿回来的帐册看着还算过得去,但夜雪传回来消息,说成都农户今年大丰收,米价微有松动,吴掌柜却没有报上来,很有问题。」青睚堡堡主霍炎庭立在议事厅中央,与父亲霍磊及二弟霍岳庭商议着生意上的要事,他想尽快处理完手边的事,返回妻女身边。他的妻子水芙蓉在紫溪城的河东大街开了一间小小的食肆,每日客似云来,忙得不亦乐乎,稍有空闲,他定会去芙蓉坊等水芙蓉收摊,然後一同赶着马车,欣赏山脊上的美丽景色,慢慢返回青睚堡。

「哼,耍滑头的!真是不知死活。我记得这吴兴到成都分号也不过几年吧?」老堡主霍磊五十开外,身强体壮,声若洪钟。透亮的阳光落在他未生华发的乌首上,照出一片耀目的光泽,没什麽皱纹的脸上精神矍铄。

近年来,堡中生意越做越大,分号遍布大江南北,蒸蒸日上,收获颇丰。当然,这也代表需要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往年,堡中生意有大儿子及二儿子合力坐镇,无须他这个长辈操心,但他的春光妹怕累垮了儿子们,硬逼他这个只想陪夫人的老头子站出来出一分力。

亲亲娘子的话,是他从不违抗的圣旨,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会依言行事。

「爹,是整三年,吴兴以前是河西分号的仓房主事人。爹跟大哥甭担心,我去成都跑一趟。」人数众多的家丁仆役都装在霍岳庭的脑子里,他不用翻找任何资料,便能说出任何一个下人的出身、来历、相貌。他不但脑筋好,长得也十分俊秀,温文尔雅,堡内及紫溪城未嫁的姑娘们,无不将他当做未来夫君的首选人物。

「岳庭,成都乃是青睚堡收购稻米的重地,气候宜人,沃野千里,稻米质优价低,不容有任何乱子。」霍磊嘱咐。

「既然爹说了,我明早就起程。」

「岳弟,成都是大宋属地,带霍光一起去,好有个照应。」严峻冷然的霍炎庭对弟弟格外爱护,当即将身边的得力下属出借给他。

「大哥,无须担心,我带着夜雪及小七就行。」霍岳庭洁净如玉的脸上带着无害的笑意,爽朗的薄唇一勾,风雅无限。

「好,那就这麽定了,早去早回。」霍磊放下茶盏,伸伸懒腰,总算结束一天的事务。

「爹,大哥,今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明日我又将远行,我们父子三人许久未去草场上骑马喝酒,不如就今日吧,咱们好好地纵马饮酒,散散心。」霍岳庭期待地说道。

「你跟你大哥去吧,你娘这会儿该想我了。」霍磊摆摆手,面露温柔。

「明明是你想娘了吧。」霍岳庭小声嘀咕。

「你说什麽?」不怒而威的眼扫向儿子。

「我说娘一定望眼欲穿,坐立难安地等着你回去陪她。爹快点去找娘吧!」霍岳庭笑嘻嘻地推着霍磊出了议事厅,回头对大哥道:「哥,我们俩去吧。」

「我要去接芙蓉和辛桐,等你自成都回来再说吧。」霍炎庭说完这句话,也跟着他爹消失。

俊秀的霍岳庭站在厅中,感觉有一片片秋叶刮落在他身前,好生凄凉。他、又、被、抛、下、了。

「二少爷,小的陪你骑马纵酒好吗?」见老堡主和堡主离去,极端崇拜霍岳庭的小七慢慢移至主子身边,讨好的说道。

「我霍家到底出了什麽问题从我懂事起,我爹就把娘宠上了天,娘做什麽事,爹都支持,哪怕当年娘赶他出门,他也不曾反抗,镇日就只会黏着娘,他是爹耶!能不能拨点时间给我跟大哥?

「再说我大哥,自从娶了嫂子,他整个人都变了,堡主的身分也丢一边,整天纡尊降贵地来往河东大街接送芙蓉嫂子,有时芙蓉坊里人手不够,他还会帮忙贩售吃食!堂堂一个大男人放下威严和架子,成天抱着女儿追在自己老婆屁股後面……噢,再这样下去,我霍氏一门就要被有生意往来的商家讥笑、被各国皇族看笑话,到时候说我们是『塞上妻奴』怎麽办?」他真心为霍家多年的威名担心。

「二少爷,你说的话句句属实,小的听得心都痛了,哎,以後跟二少爷去各皇城拜望故交知己,多半会被人当笑谈呀。」小七狗腿地附和。

「算了算了,不说了,动身,去成都办事。」也许去外面走走,他就不会这麽闷了。

质地上好的淡蓝锦衣迅速走出议事厅,踏上重重叠叠、雕梁画栋的回廊。

「岳儿!」

半路上,去而复返的霍磊叫住二儿子。

「爹?你想通了,想跟我去草场骑马?」霍岳庭以为父亲回心转意,不由得喜出望外,要知道,他多喜欢跟父兄在一起骑马聊天纵酒谈笑呀。

「不是,是我差点忘了你娘今早的嘱咐。」霍磊拍拍自己的脑袋。

「爹请讲。」

「你娘说中秋後,就准备帮你和潋儿完婚。你大哥已经有媳妇和女儿,日子过得舒舒心心,不用大夥儿再替他操心了,眼下该把这几年欠你的给补上,潋儿也十八了,是时候了。」

修长漂亮的手指暗暗握紧手上的扇子,霍岳庭的笑容不觉加深。当年被咬伤的右手食指好似隐隐作痛起来,他永远不会忘记,他被娘卖给海家的那一天,自己有多狼狈。

「岳儿知道了,让娘和爹劳心了。」为大哥分忧多年,他竟然差点忘了自己有婚约在身。霍岳庭暗自叫苦,他真是辛苦太久,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忘了要好好处理,太大意了,早该把那个海潋儿踢开才对。

「嗯,那没事了。喔,等等,我知道你不想成亲,镇日都在心底嘲笑我跟你大哥以妻为天,对恩恩爱爱的事嗤之以鼻,呵呵,我告诉你,如果这事让你娘多费一分心,我这个做爹的就是扛也会把你扛进洞房,到时候别怪我五花大绑外加蒙汗药伺候。知道了?」死小子,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笑个什麽劲。

「爹,儿子怎会让你为难。」笑!比月光温柔,比阳光温和的笑容渗进晶亮的迷人眸子,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天性如这笑容般温驯。

「最好如你所言。我回春光院了,没事别来烦我。」这小子不是一般的滑头,他丑话可要说在前面,到时出了什麽岔子,他绝对站在亲亲春光妹那边。

「恭送爹。」霍岳庭乖巧地拜别。

「二少爷,你好像火冒三丈耶。」小七偷偷从他身後探出头来,对着笑容如朝阳般的主子道。只要二少爷笑得越灿烂,即表示他心中越愤怒。

「爹跟大哥已经被娘和芙蓉嫂子吃得死死的了,仅存我这一枚霍家之光,娘也不容我继续闪耀下去,她是要让我霍家在以妻为天的大道上一路走到底吗?」幽暗之色从他眼底闪过。

海潋儿那个毛毛虫是娘强塞给他的对象,往後有娘给她撑腰,他还有太平日子可过吗?他才不会坐以待毙。想起小时候初次相遇的不愉快,他越发抗拒这门婚事。

沉吟半刻,他转而对小七道:「去,收拾东西,把昙花先生的《寻墓记》带上,记得带最近才购得的那本,那可是昙花先生的最新力作。」风流儒雅的他平生爱喝珠兰香片、爱读昙花先生的书。

「是,二少爷,小七这就去。」

不出一个时辰,打点好行李的主仆两人和马夫驾着马车离开青睚堡,一路向东南而行。

小七在宽敞的马车里准备了吃食、热茶和几口木箱子,以便霍岳庭处理事务和休息。

上路没多久,霍岳庭翻开《寻墓记》,可他漂亮的眼睛却没有停留在字里行间,而是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看。

海潋儿!想到这个名字,霍岳庭薄唇撇了撇。哼,等处理完吴兴的事,他会亲自前往商山医庐偷回当年订亲信物,再将海潋儿这个趁他忙家务事,偷偷长大的毛毛虫丢到娘亲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纵然那只毛毛虫已经破茧为蝶,他也不会心慈手软,记得当年明明是她咬他,娘竟然要他向海潋儿道歉,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

二少爷在想什麽?好可怕哟。小七忐忑地伺候着。霍岳庭脸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他知道,二少爷只要安静下来沉思,就代表有人要倒大楣了。

「二少爷,您的甲边有些老皮,小的给您磨磨。」

霍岳庭轻点头,算是默许。

小七讨好地捧过主子那一只好似上等工匠用玉石雕琢出来的美手,精心打理起来。小七看着那骨肉匀称白净又修长有力的手,无限崇拜,打磨起指甲,也不由得心生敬畏和仰慕。

他专注着做事,没察觉到霍岳庭若有所思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侧脸上。

霍岳庭缓缓收回手。「小七。」

「二少爷?」

「就由你去会会吴兴那个老家伙吧。」他心底已有计划。

「什麽」

「别把嘴张这麽大,以前那个提着关刀,横行十六乡的少年哪去了?本少爷信得过你。」霍岳庭笑得眼角差点流出蜜来。

「二少爷!小的、小的……怕坏了二少爷的大事。」小七拚命摇头。二少爷又在玩他了,呜。

「来来来,让本少爷把你扮成我的样子。你不是常常跟着我出外办差吗?不试试怎麽知道自己不行呢?」霍岳庭偏头扫了一眼马车内部,找到自己外出必备的小木箱子。

修长好看的手拾起箱中的药水和人皮面具,几下功夫,长相平凡的小七成了另外一个风姿俊雅的霍岳庭。

面对自己的杰作,霍岳庭满意地点点头。这易容的功夫,他从十二岁就开始研习,经过十几年的修行,至今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快将我的金冠、扇子拿去,再穿上我的锦袍,路上的这几天,小七要好好学习我的每一个动作。明白吗?」

「小……小的明白。」

十日之後,疾行的气派马车来到成都城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一位翩翩俊公子和一位身材颀长的布衣男子。

两人在城门口话别後,布衣男子—霍岳庭转入城外村庄四处探访,时不时还到热情的农户家话家常。

一天半的功夫,他已打听出成都今年丰收稻米之约略产量、往来客商的多寡及霍家米行私下动静。这一趟下来,他还顺便跟几位村长攀上交情,方便日後生意上的往来。

仔细打听之下,霍岳庭心中有了计较,今年蜀中风调雨顺,稻米丰收,每石米的购入价不过四百文钱,吴兴竟敢胡乱上报到八百文,他以为青睚堡远在边塞,就能任他为所欲为?

此次深入乡邻,他还证实了一个传言,吴兴把妹妹嫁给成都县令做小妾後,他成为县衙的常客,以此看来,他极有可能借助大宋官员之力来吞掉青睚堡的产业。

以为有大宋官员撑腰,青睚堡就会忍气吞声?哈!霍岳庭一脸讽笑。总是有人不自量力,想挑战青睚堡的威严。

让小七去吴兴面前打草惊蛇吧,他坐等收网。

在无人之处,他打了一个响指,一道黑影迅速出现在他身後。

「夜雪,带着夜照保护好小七,吴兴若有大动作,即刻来通知我。」

「是!」接到指令,夜雪迅速消失。

霍岳庭不喜欢大排场,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探子及部下都习惯隐身,待他有事时才会唤他们现身。

俊眼望着四周宜人的蜀中景色,霍岳庭忽地好想喝他最喜欢的珠兰香片,可所有香片都留给了小七,他只能到城里再另外购买一些。

也好,听娘说过,成都竹本堂的珠兰香片最顶级,正好他闲来无事,进城走走也好。

打定主意的他,就这样进了城,他很快找到名闻遐迩的竹本堂。

「客官,打算要买什麽好茶?还是要些好的茶点?」

「珠兰香片有吗?」他扫了一眼充满茶香的竹本堂,慢慢开口。

即便一身布衣素裳也难掩霍岳庭高雅的气度,茶铺里往来的大闺女、小媳妇,都偷拿眼角窥探他,还有的往他站定的方向移动。

对於周遭女子们的脸红心跳,霍岳庭见怪不怪、处变不惊的面色如常。

掌柜回身揭开木架上的一个石瓮,安时一股沁人心脾、淡雅幽香的味道飘散出来,盈满清香茶叶味道的茶铺顿时有了别样气氛,柔美、饱满的香味,醉了人们的魂儿。

「客官,你需要多少?」瞧了一眼瓮内,掌柜回身问道。

「你还有多少?」

「半斤,再多便没了。」

「劳烦掌柜都包起来吧。」霍岳庭拿出一锭银子,大方地放在柜台上。

「好的!小二,替这位客官包上珠兰香片。」

店小二手脚俐落地舀出茶叶,放在铺好的茶纸上,正包着茶,一位姑娘迈过门槛进到店里,还未站定便直接开口,「掌柜的,老规矩,珠兰香片一斤。」

「姑娘,实在抱歉,这一整年的珠兰香片已告罄。」

「什麽」那名姑娘吃了一惊,平凡的月饼脸微皱。「真的一点都没有了吗?」

「真的没有了,最後半斤被这位客官买走了。」掌柜指了指霍岳庭。

这时,海潋儿才偏过头来,瞧了瞧面目清秀、身材文弱的霍岳庭,黑白分明的眼睛最後死死地盯着他从店小二手里接过的茶包。

「那个……」她向前移了几步。

「我不会让给你的。」霍岳庭半开玩笑的把茶叶藏到身後。

可能是被他有些夸张的举动感染,海潋儿哈哈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她看上去十六、七岁,笑容像六岁孩童般稚气,令人觉得十分可爱。

看着她的笑脸,霍岳庭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

「小哥,这茶今日若让我全买到,我也不会让给你的。」盯着霍岳庭柔和的俊颜,海潋儿笑得很开心。他比她高出一颗头,站近之後,她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你也爱喝珠兰香片?」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塞北的人爱喝砖茶,南方的人爱喝新鲜炒制的绿茶,只有很少的人才欣赏珠兰香片。」

「是呀,砖茶味厚而无香,绿茶新芽香甜而味淡,唯有珠兰香片,味美形美,香气浓厚。」

「小哥,你真的好眼光,这家竹本堂的珠兰香片,可谓蜀中之珍,我不但买来自己喝,还送给身边的人喝。」每一年她都会送一些给师傅、春光姨和上官攸攸。

「嗯,珠兰香气与茶香并重,又不失花的鲜灵和茶的香醇,的确很好,我曾到江南买过意兰斋的珠兰香片,结果他们将花香做得极淡,简直失了珠兰的本质。」遇到志趣相投的人,霍岳庭话变得多了起来,胸中有份愉悦。

「你说的那家我有去过,我偶尔会去江南购些药材,有一次路过意兰斋,试了试他们的香片,怎麽说呢,他们用的珠兰不是当季新摘的,这香片必须用当季新发出来的鲜花与最好的绿茶一起闷制才行,连最後拣出残花也是门功夫,若是残花除不乾净,花儿烂在茶里,一罐好茶也就糟蹋了。」海潋儿笑着说。

她又笑了。

虽然长相平凡,但她带笑的眸子和薄薄的芳唇甚是可爱,整个人朝气蓬勃、毫不造作,那出众的笑颜胜过无数倾国佳人。

「制香片是种功夫,沏茶也是种功夫,水太热,珠兰的香气就会极快散失。」

「说的对极了。水沸之後,稍凉再冲最佳。」

两人交谈轻松而自然。谈话间,霍岳庭留意到对方的装扮,她身着滚银边的桃红窄袖褙子,下身着浅桃红湘妃裙,头上系着一条与衣同色的发带,披散开的黑发如夜中轻云。小小的发带在她小脑袋瓜的左侧盘了一个小髻,小髻上唯一的点缀是被头发挡住些许的小金环,上头还有像鳞片一般的纹路。

站在她身边,霍岳庭感受到她的愉悦。

「取山泉水最好。」他看着她,嗓音不自觉的放柔。

「小哥可不知道,青城山的道观里,有一眼泉水最适合珠兰香片。我用过河水、井水、无根水来煮过此茶,可都比不上那儿的一眼泉沏出来的好。」

她觉得这位小哥的眼睛好像一泓清泉呀,无害、清冽、亲切,只是黑眸中隐隐转着她读不懂的秘密。

交流得热络的两人越说越投机,一边走一边聊,双双离开茶铺,来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那眼泉在哪里?」青城山上的道观可多了,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间。

海潋儿眼露淘气地瞥了瞥霍岳庭手里的茶包,扬扬眉,好似在说「想知道就拿茶来换水」。

「我是不会拿珠兰香片跟你换泉水的,失礼事小,失茶事大。」霍岳庭连忙死死的抱住茶包,挤挤眼睛配合她的顽皮。

「哈哈哈,你好有意思哟。」海潋儿哈哈大笑,轻轻一个眼神,他就明白她的意思哩!真是个机灵的小哥。

这姑娘好可爱,还爱喝他喜欢的茶,思及这些,霍岳庭心里更与她亲近些。

精神上能与他有所共鸣的女子,他还没有碰到过,但凡有女子接近他,不是说些他不感兴趣的话,要不就是想用熏香熏死他。能碰见这个自然又清爽的小姑娘,犹如吃过太油太腻的东西後饮下一口清茶,舒心畅快。

「好了,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一步,这包茶你一定要好好煮,可别煮坏了。明年我一定会比你先到,嘻嘻,到时你可别怪我买光所有存货。」

看来春光姨要她买珠兰香片的事没法办成了,改天她得写信好好给春光姨赔罪,眼下只好先去办另外一件事,接着只要再为师傅购齐战场上要用的草药,她便可以去上官山庄找上官攸攸玩,下月初再回商山医庐。

「我视它如珍宝,煮不坏的。」霍炎庭沉默了一下,又道:「而且,我想我绝对会占得先机。」霍岳庭已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明年这茶还未摆到摊上,就会被他私下订购。

「後会有期!」

「後会有期!」

三日後的辰时二刻,海潋儿独自一人出了城,往城外一个名叫龙泉的小山村而去。

她这次是要去拜访住在龙泉村的农户们,此地的农户不光耕地种田,农闲时也常去山林里采摘草药。

有时候直接从农户手上买到的草药,会比药商那里便宜一些,若是运气好,她还能购得稀有的药材,所以每次来到成都,她一定会择一天至龙泉转转。

「张婶,有好药留给我吗?」

「哟!是老麦大叔,又有好药给我呀?」

进了村子,海潋儿马不停蹄地在各家各户转来转去,她自然热情,开价公道,当地采摘草药的农户们颇喜欢与她往来,才过午时,海潋儿不但收到便宜品质又好的草药,还在热情的农户家里用了午膳。

「姑娘呀,这麽多草药,你也甭费心了,明日我让我家小狗子给你送到客栈。」村里的大叔看小姑娘一人在外,总对她格外照顾。

「多谢大叔,我正好还要去别的村子,太谢谢了。」

离开了龙泉村,海潋儿抬头看了看天空,几滴冰凉的雨水正巧落在她的鼻尖上。

「看来快下雨了。」

天际阴沉沉的,浓云如铅,海潋儿看着这样的天色,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前往下一个村子的途中,她经过一座破旧的山神庙,看见一名衣衫褴褛、面色灰败的老头儿带着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姑娘坐在庙外。

「爷爷……我走不动了,呜呜呜。」

「爷爷背不动你呀。」头发灰白的老头哭丧着脸,对小孙女说着,「就快要下雨了,再忍忍好吗?只要走过龙泉村,再走十里地,就到你姨父家了。」

「呜呜呜,我的腿好痛,呜呜,爷爷,小丝走不动。」哭到气息不顺,小姑娘猛烈咳嗽起来。

本已走过山神庙的海潋儿听见这席话踅了回来,她看了看小姑娘的腿,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她脏脏的裤管上有一片濡湿的水渍,一双沾满污泥的赤脚布满伤口。

这不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姑娘该有的脚。

海潋儿心头一痛,上前微微施礼,「这位爷爷,可不可以让我看看她的腿?」

「你是……」

「我是大夫。」她从袖里拿出伏羲针。「可以帮小姑娘看看腿疾。」

「可我们没有银子。」他们祖孙俩这趟是去亲戚家要饭的,哪里有钱做诊金?阮囊羞涩的爷爷垂下头来。

「不碍事。」海潋儿蹲下,用可爱的笑容安抚住小姑娘,瘦小的双手也没闲着,很快卷起了她的裤管,就见伤口流着黄脓,令人怵目惊心。

情况不太好呀。

「小大夫,这个……」

此时雨已滴滴答答的下了起来,海潋儿只好让老爷爷先把孙女带进破庙里头。

在破庙里,海潋儿帮小姑娘的腿肚除脓液和腐肉,抹上膏药,最後将伤口包紮好。

「爷爷,肚子……好饿。」脚不痛了,小姑娘开始感觉到饥饿。

老爷爷看了看转小的雨势道:「小丝呀,你还痛吗?若不痛,我们就上路,到了你姨父家就有吃的了。」

姑娘想了想,看着也饿得厉害的爷爷,坚强地站起来,「爷爷,这位姊姊包好了我的伤,腿没那麽痛了,我跟你去姨父家。」

「小大夫,今日真是感谢你呀,我家遭了灾,实在没什麽能报答你的……」

「老爷爷,你快别这麽说,这些银两你拿着,给小丝妹妹买身新衣,再添些吃的。」海潋儿掏出荷包,把今日带出来的银子都送给了他们。

「这怎麽使得?」祖孙两人一起推辞。

推来推去,最後两人也没有抵得住海潋儿的坚持,只得含泪收下银子,连连道谢。

「小丝妹妹,你脚上有伤,穿我的鞋子吧。」海潋儿看到小姑娘的赤足,连忙把自己的鞋给了她。

「姊姊,我穿了你的鞋,你要怎麽回家?」

「哈哈,别担心,我家就在这附近,很快就能到家,你放心的穿我的鞋吧,没问题。」海潋儿拿着鞋给小姑娘套上,发现鞋太大了,又脱下袜子塞在鞋里。「虽然大了点,你先暂时穿着吧,到了村子里再让爷爷给你买新的。快走吧,再不走,天该黑了。」

送走满怀感激的祖孙俩,海潋儿提提布裙,也步出山神庙迈步朝大路走去,只要在大路上拦下一辆入城的马车,她就能很快回到客栈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走了好久,就是没看见一辆车。

天色阴暗,雨水冰冷,偶尔与她擦身而过的路人,都以惊异的眼神睇视她的赤足,根本无意助她脱困。

「哎,原来不穿鞋这麽难受。」官道上细碎的小石子磨痛她的脚底,泥泞的道路,几乎让她每走一步都有跌倒的危险。

海潋儿拖着步子,艰难地在雨里走着,突地一个重心不稳,瘦弱的身子扑倒在地,泥水四溅。

「怎麽办?」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海潋儿心里越发的无助。

如果天黑了,就更找不到马车进城了,再过一会儿城门关上,身无分文的她就要在野外一身湿漉地过一宿。

想一想都觉得好可怕。

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

「咦?月饼脸姑娘?」

「小哥?」

浅灰布袍罩着的挺拔身子渐渐走近,拿着一把油纸伞的霍岳庭出现在海潋儿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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