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苏苏看了看那一锭沉甸甸的银两,笑着摇头:“抱歉伯父,多少钱都不卖。”
晏南齐微张的嘴这下是彻底合不上了。
他就说不来不来吧,可家里妻子老娘儿子儿媳非得逼着他来。
这下好了吧,被这么个小丫头当场给拒绝了,这下他这老脸可往哪儿放啊!
他求助的看向沈懿,希望他能说句话。
对方却错开眼,表情淡淡道:“晏大人,抱歉了,既然我夫人说不卖,那就是不卖。”
一副毫无余地的架势。
……
没想到堂堂镇北大将军还是个妻管严。
晏南齐这下更尴尬了。
“这不过随手做来喝的,也没用什么昂贵的药材,怎么能朝您要钱呢。”
柳苏苏突然笑了:“晏伯父,您快把银两收回去吧,我叫人给您做去。”
原来人家说不卖,却没说不给。
晏南齐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他长舒了一口气,朝柳苏苏作了个揖:“多谢沈夫人,不是我这老头子要喝,是我那孙儿,上回喝了一口就天天吵着要,我们在汴京的香饮铺子里找了好几回都没找到,只好来求沈夫人了。”
荷生小祖宗要喝玉屏风饮,晏家从上到下就如临大敌一般全家出动。
可找遍了汴京城的香饮铺和酒楼,却愣是没有找到一家和柳苏苏那个味道一样的。
有几家甚至荷生连看都不看一样,直接就叫下人给倒掉了。
越是找不到越想要,小祖宗天天嗷嗷叫,儿子和儿媳就天天愁眉苦脸往他书房跑。
侄女上次已经叫他得罪了,他也腆不下脸去求,晏南齐无法,在众家人的威压之下,只得厚着自己这张老脸来沈府讨。
没想到这沈将军夫妻俩答应的倒是挺痛快,不一会儿便有下人将刚刚煮好的一壶玉屏风饮装好送了过来。
晏南齐接到手忙不迭的表示感谢。
心里却仍然不信这玩意真的有那么好喝。
听妻子儿子说,自打喝了这个药饮,俩人的风热头晕的症状全好了,就连小荷生都说,自己是书院里唯一一个没有得上风寒的人。
他想着,从桌上拿了个茶杯想倒出来一点尝尝。
“晏伯父,您别喝。”却被柳苏苏喝住。
晏南齐满脸疑惑,便听对面人解释道:“伯父,这药饮虽是预防感冒的,但也不是谁都能喝的,您心火太旺,口舌生疮,是不能喝的。”
“你怎么知道?”晏南齐愣了。
他确实心火旺,最近御史台事务繁忙,又没有得力之人帮忙,他经常熬至深夜。
上火上的口舌都烂了,疼得要死,但这事儿他连老婆都没说过,面前这小丫头又是哪里知道的。
柳苏苏淡笑:“您舌苔赤红,眼底青黑,额头又长了痘,一看便知道了。”
说完,她站起身,说道:“您等下,我去做个别的给你喝。”
不等晏南齐拒绝,柳苏苏已经款款离去。
这一通操作属实是把晏南齐弄不会了。
他之前只觉得侄女对沈夫人的吹捧过甚,现在一看,似乎这并不是完全不切实际。
不一会儿,柳苏苏又端着一盏茶回来了。
她将手里的茶递到晏南齐跟前,和气道:“伯父,您喝这个,茉莉藿香茶,降火气去燥热。”
晏南齐半信半疑将茶杯的盖子掀起来。
藿香味道直冲上脑,让他脑中的混沌一下子就清爽起来。
他送到嘴边浅尝了一口。
藿香味重,许多人都觉得难喝,但又加了茉莉和荷叶,竟然中和掉了那股子苦涩的味道,喝到嘴里只觉清爽鲜甜。
晏南齐没注意已经将杯子里的茶喝的见了底。
没有妻儿侄女他们说的那么邪乎,一下子就病痛全消之类的。
但他的确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
近来一直有些疼痛的喉咙都觉得清爽温润,有种凉凉的感觉。
他忍不住端详柳苏苏一眼,心想,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倒还真是有些能耐的。
正堂不知道何时飘进来一股子浓浓的羊肉香。
不膻不腥,还带着一股中药的香味。
这会儿正是用午饭的时间,晏南齐早上出门的时间早,现在被这羊肉一勾,更饿了。
“晏伯父要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点?”柳苏苏非常善解人意。
上人家要了茶又要蹭饭?
清流晏大人属实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他连忙起身准备告辞。
柳苏苏倒也没有多留。
正堂边上便是饭厅,沈将军夫妻二人送他出来,正好和端菜出来的佣人碰了个正面。
喷香的羊肉直扑向晏南齐的脸。
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沈夫人,这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香,也是用药材炖的吗?”
柳苏苏点点头:“是当归和生姜炖煮的,我弟弟身子虚,底子差,我做给他吃的。”
晏南齐不敢苟同:“身子不好该找郎中瞧瞧啊,怎么能光靠吃呢,就算能调理一些,也难以根治吧。”
看出这老头有抬杠的意思,沈懿脸色冷下来。
到自己家要这要那竟然还质疑他媳妇儿的能耐??
他一棱眉就要怼回去,却被柳苏苏抢了先。
“晏伯父可听说过药膳?”她语气温和轻柔,问完却也不等对方回答,慢悠悠道:“药膳二字出自《后汉书列女传》,意思是药食本同源,食物本身也有滋补治病的功效。”
“可若这么有效,为何不见旁人用食物治病呢?”晏南齐继续质疑。
沈懿咬了咬牙。
要不是怕吓坏小媳妇儿,他都想直接把这个老顽固从家里撵出去了。
“那是旁人不知其中关窍。”
柳苏苏倒是一如往常,温温柔柔道:“儒家经典《周礼》中曾经记载,周天子的饮食就有专门的食医来安排,并强调以五味、五谷、五药类以养其病。老祖宗总结好的经验,我不过拿来用用罢了。”
没想到人家一开口便是引经据典,而且举的例子还贯穿几个朝代。
让晏南齐这个向来怼遍朝堂无敌手的老杠精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最终只得带着茶壶,悻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