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藩王徽记的马车在京城里并不显眼,在拥挤的街道上人人都赶着做自己的事情,所有并没有人给它让道,车夫也不急躁而是慢悠悠地把着缰绳让马走稳妥一些,车帘像是被焊死一样,风都吹不动,彩笺不时地抬头就是见不到车厢里是什么场景,心里十分着急。www.xiaodiaodayacom.com
其实她不用猜也知道车厢里她家小姐大概不会很舒服,想到之前在玉屏肩后看到的淤青,彩笺心中咋舌道不曾想巴陵王世子竟然有打女人的嗜好,她家姑娘还没嫁进门呢就这么搓磨虐打她,等真正过了明路怕是不出一年就要被打死了。
车厢里的玉屏确实不太舒服,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一样,呼吸不过来,在她快要没有知觉时一股新鲜的空气又涌了进来,身体的不适感好了一大半,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沉,身子却很轻,轻飘飘地像是被人抱在半空中一样,触不到实地。
这里没有外人,宫玖不用伪装,他抱着觊觎已久的猎物想怎么戏弄都没人发现,在外人眼里他是高贵俊美的郡王世子,但没人知道撕掉这层伪装他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偏执疯狂的人,他很早就惦记上玉屏了,甚至为了见她一面特意参加知州杨启孙儿的抓阄宴。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暗示,后面果然王妃和知州夫人的来往渐渐密切起来,就在宫玖以为事情能定下来的时候她们忽然又冷淡了,冷淡的理由不难查,宫玖稍稍一查就知道原因在自己的好祖母、好母亲、好姑姑和好表妹身上,她们把他心爱的小姑娘吓跑了。
宫玖没办法,只能先想办法把人定下来再好好想对策,恰巧皇帝要削蕃,那藩王世子的世子妃就不能是当朝官员,毕竟世子妃是未来的王妃,要是藩王岳家的势力进驻朝廷,皇帝的权利岂不是很危险?但你又不能逼人家娶门不当户不对的老婆被天下人耻笑你皇帝小肚鸡肠,防着人家也就算了,连人家娶老婆都要插手,所以告老还乡官员家里的姑娘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朝天子一朝臣,人走茶凉并不是空穴来风。
贺庭真是三朝元老的帝师不错,桃李满天下也不错,但他没儿子送终,给他送终的是他唯一的孙女,等他人没了,一个小姑娘料想也翻不出什么水花,被人真的一劝,皇帝想着便下旨给宫玖和贺玉屏赐婚了。
皇帝赐婚了,郡王妃和知州夫人又开始走动了,怡宁郡主和女儿在巴陵郡王府待太久也不像话,所以婉拒老太妃的好意回自己家了。
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宫玖这才有理由正式到贺家做客,但目的不是见玉屏,而是为了给贺夫子一个好印象。
贺夫子告老后不知多少权贵登门拜访被拒,宫玖不是个爱吃闭门羹的人,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一击即中。
他成功了,贺夫子对他的印象十分好,觉得他是个稳妥上进的有为青年,把玉屏托付给他很放心,但玉屏对他的印象还是不好,她还记得自己因为宫玖被巴陵郡王府里女眷刁难的事情,更记得世子爷或许和表妹秦姑娘有首尾,在宫玖费尽心机为自己和她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时,玉屏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世子爷,你我互不相识,更谈不上有情,如今这桩婚事如何来的你我皆清楚。”
“不知姑娘想告诉本世子什么?”宫玖挑了挑眉,他没想到自己单独和小姑娘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想到接下来说的事情玉屏脸红了红,但她还是克服胆怯将它说了出来:“你我本没有感情,如今被强行绑在一起,你我都没办法拒绝,所以为了大家都好,成婚后世子爷只需给我体面和尊重,其他的一概不需要世子爷烦忧,世子爷要纳谁进来我也不会做那河东狮吼不让人进门。”
宫玖这才算听清楚,他的未婚妻是想和他说成亲以后两人各过各的,就算他想纳十七八个小妾回来她也没有半句怨言,只要别吵到她就行。
很好,原来他费尽千辛万苦娶回家的竟是位端庄大方的活菩萨,只需他每日供着就好,连话都不需要说。
其实玉屏也觉得说这样的话很扫兴,但以她对巴陵郡王府里女眷的浅薄了解,自己嫁进去的日子难熬是肯定的,如果丈夫再不尊重自己,给她留点体面,贺家女儿们都会受她连累,祖父母也会因此蒙羞。
她是在贺庭真夫妇二人跟前长大的,贺庭真学识渊博,勤政爱民,早逝的贺老夫人在闺阁时就是当时少女争相模仿的对象,后面养出来的知州夫人贺雨婷更是贤名远传,如果这两位培养出来的玉屏得不到巴陵郡王府女眷的一声好,别人只会说玉屏的不是,贺家的不是,而不是说巴陵郡王府的媳妇不好当,不好当老太妃和郡王妃不都当过来了。
舆论,从来就没有给女性一点生存的空间!
宫玖没想到他的未婚妻不仅看着端庄稳重,心中也有万千丘壑,就是不知道这样循规蹈矩又刻板的人要是被他勾得自己撕下伪装会是什么样子,想着宫玖痛快地答应了玉屏的请求,并且告诉她不要害怕,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他看在贺夫子的面子上能帮就帮。
就是宫玖最后这句话让玉屏对他的戒心降低了不少,如果宫玖满口承诺玉屏反而担心他是不是哄自己而随口答应的,但他提到了祖父,那就是看在老一辈的面子才答应的,这样诚意也足一些。
在那之后宫玖时不时就借着拜访贺夫子的名义给玉屏送一些精致小巧的市井玩意,他知道送贵重的玉屏肯定不愿意收。
贺姑母知道赐婚的消息时摔了一盏茶杯,她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侄女和巴陵王世子还是有了后续,想到她知道的那些事情,心中也在为玉屏捏一把汗,后来回娘家看望贺夫子时听到他特意夸了一下宫玖才知道原来这巴陵王小世子和他们家后院的女眷不一样。
到底是在后宅里走过来的当家主母,贺姑母知道丈夫和自己一条心的好处,只要丈夫和自己一条心,那还能走下去,要是丈夫和自己离了心,婆母们又使劲在后院里下绊子,即便是豪门贵户也是不得见人的去处,她心中暗暗期盼玉屏能把宫玖的心笼住,这样她在巴陵郡王府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马车慢悠悠地回到了皇帝给他们安排的宅子,车子一停稳彩笺就忍不住对车里的宫玖说:“回世子,已回到院里了,小姐酒好些了吗?”
玉屏的酒何止不好,反而更醉了,甚至都听不到彩笺的话,她只知道有人抱着她走了很长的路。
宫玖用披风把玉屏包裹住,一同遮住的还有她的娇媚动人,不等下人完全掀开车帘他就把人抱下去了。
“我家小姐怎么样了?”见到宫玖抱着严严实实的玉屏下了车,彩笺有些着急的问道。
“她现在没事,只是吃醉了酒,麻烦彩笺你去打一些热水过来,再煮一碗解酒汤来,不然我怕她酒醒后闹头疼。”
在人前宫玖又变成了他的郡王世子,带上了优雅贵气,平易近人的面具,真实的让彩笺怀疑那天马车上看到的人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回到房里宫玖借着照顾玉屏的机会堂而皇之的留在了她的房间里,彩笺见了敢怒不敢言,送上热水后马上就被人借口煮解酒汤支走了。
温热的毛巾让玉屏的意识终于回来了一些,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头戴玉冠的俊美男子坐在自己床边,她有些惊讶地想起身却被人摁着。
“好点了吗?”那人问。
“怎么是你在这,彩笺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玉屏才想起来这是她的未婚夫婿。
宫玖很满意她在酒醉的时候还能认出自己,笑着说:“我让她去给你煮解酒汤了,一会汤拿来你喝一些,这样酒醒以后就不会闹头疼了,现在汤没来,你先休息一下。”
“嗯。”短暂的苏醒过后玉屏睡得更沉了。
“但伺候你的那小丫头好像看出我不是好人了,你说怎么办呢?”宫玖用温热的毛巾擦过玉屏白皙细腻地肌肤,喃喃自语道。
回答他的却是一屋的沉寂。
喝了御医的一剂药后玉真夫人的身体稳定了不少,连孩子都安静下来不闹腾了,她不想待在卧云楼所以等她再好一些蛇王就带她回府了。
入夜,伺候她的婢女下去后房里又进来了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
玉真夫人靠在床头看着来人轻声问道。
“听说你今天请了御医有些担心你,便过来看看你了。”
来人穿着粗布麻衣,虽然年纪上去了,但面容却是秀美的。
“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的?”玉真夫人问。
那人又道:“今日刚到。”
玉真夫人道:“你们比计划中还要晚一天,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
那人道:“特意放慢了脚程,所以晚到了一天。”
玉真夫人不再问下去,而是转而问道:“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了谁吗?”
那人沉稳回道:“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端庄稳重,绿鬓朱颜。”
玉真夫人惊讶道:“你也见过她?”
那人道:“我们特意放慢脚程就是为了照顾她。”
“难道,难道……”
玉真夫人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时屋里又进来了一个人,那人见到女人脸色一下子沉了起来。
女人倒也不怵他的脸色,轻笑着说:“你瞧瞧,我不过是来看看我昔日的好姐妹,怎么蛇王一副要将我碎尸万段的样子?”
“你知道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却还要招惹她的情绪,今日若不是为你去给岳姑娘道歉也不至于发生那件事。”蛇王说的那件事是指玉真夫人动了胎气,为什么玉真夫人会动了胎气是因为出门去了卧云楼,她去卧云楼做什么,是为了替孙章兰给霞儿道歉。
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妹,闹过别扭吵过架,但她们始终是姐妹,这是所有人都切割不了的事实,即便玉真夫人知道孙章兰做了什么事情,但却选择站在她这一边,包括现在。
孙章兰听到蛇王的话笑了,她在自己人面前从来不是就不是温顺好说话的,当即反唇相讥,道:“你不让她怀孕便没有那么多事了?说来说去你还是自私,想要一个儿子继承你黑街蛇王的称号,继承你在黑道的势力。”
蛇王怒道:“你强词夺理!”
但孙章兰却不怕,依旧笑道:“我才说几句话实话你就恼羞成怒,怎么,心虚了,被我说中了,蛇王啊蛇王,你明明和其他男人一样,还装什么深情款款大尾巴狼的样子,你这个样子骗的了玉真却骗不了我,还想抓我错处让我低你一头,做什么春秋大梦?”
玉真知道孙章兰口齿伶俐,昔年在太子府时就没人说的过她,自己丈夫又是个拳头比嘴会说的,总是吃亏,便开口道:“好了,御医说我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你们要吵就去外面吵,不要影响我休息。蛇王,你儿子让你陪他说一会话。”
孙章兰知道玉真偏袒蛇王,便收了话语,道:“你先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有空再来看你。”
“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孙章兰离开后蛇王便在床沿边坐下关心地问到。
孙章兰点点头,道:“吃了一剂药我觉得好多了。”
蛇王握着玉真有些冰凉的双手,心疼至极地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个孩子也是我的期盼。”漂泊了半生,玉真夫人也想安定下来有个家,最好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你们说今天在卧云楼看到的姑娘,她怎么了吗?”其实蛇王想问的是卧云楼看到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不然你的情绪怎么如此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