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家的赶忙点头赔笑:“姑娘歇着呢。www.jiujiuzuowen.com”
姜薇微微点了下头,回笑:“接连赶了两天的路,总算到了,趁着这会儿大家还没开忙,我先歇一会子。”
韩林家的听着她软和的话头,再看那张沉静安然的娇花般面庞,心里突然有一种叫花婆子蒙骗了的感觉。
眼前这位,眉眼含笑,话头自然温和,有一句答一句,半丝冷脸不摆的姑娘,是花婆子口的那个作天作地,作得合府不得安宁,掀起这么大风浪的五姑娘?
可待要说不是吧,她又明明是。
心里这么纳罕着防备着,和姜薇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话,这才笑指着才刚摆下的东西,自责道:“这都是我的不是,姑娘一大早的过来,我只顾着忙慌,连杯茶水都忘了上了。”
姜薇还是那副温和含笑的模样:“大娘太客气了,是我们来得太急,没提前给你送个信儿,倒扰得你们兵慌马乱的。”
韩林家的心里一哂,得,真要跟五姑娘坐在这里说车轱辘的客套话,怕不得说上一个上午。
这么想着,她含笑作势起身,一边起一边道:“那姑娘先稍坐,我呀,这会儿先叫大郎媳妇再去煮几样菜来,您这头的屋子也得好生收拾收拾,也得去张罗。”
姜薇从善如流点头:“大娘甭客气,只管忙去吧。饭菜什么的也不急,午间吃也是一样的。”
韩林家的:“……”
一时间愣是不知道咋接话了。
那就干脆不接了吧!
她脸上连连赔着笑,嘴里连声应着,跟被鬼追似的,大步出去。
李冬生媳妇几个长工媳妇就在她家屋后的巷子拐角处朝这边看着,突见她着急忙慌的出来,忍不住小声打趣她:“哎哟,你这镇山太岁,也有叫吓得站不住脚的时候啊?”
韩林家的赶紧朝几人摆了摆手,等大家都离院门远了些,这才悄声说了方才的事儿:“可甭提了,自她一来,我这心就不上不下的,愣是不知道该咋办好了!”
李冬生媳妇就笑道:“这有啥不好办的,反正这里天高皇帝远的,这么多年,府里只有大老爷一个人来过,还是好几年前来的。你看着她好呢,就松松手;若是看着不成,只管把那手狠起来就完了!”
府里老太太的话,那是得听,可听多听少都在自己个儿。
韩林家的还是个愁:“关键是我信不过我这眼呐。”
也信不过她这一颗还没怎么着呢,就蠢蠢欲动,想帮她的那颗心!
黑三媳妇晓得她是为难,就笑:“这有啥信不过的?咱们几十几的人了,难道看人还要别人一板一眼的教么?”谁还没点自己的眼力界儿?
府里来的婆子是把五姑娘做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那婆子说得唾沫纷飞,一副气炸的样子,可在她们看来,五姑娘也没多大恶行嘛!
最多就是叫六姑娘气狠了,一时犯了糊涂。可她最后,也没死活嚷着非要嫁那个什么林家少爷呀!不但没嚷着要嫁,反而宁肯顶撞老太太都不肯嫁!
这也能说是她坏了六姑娘的亲事?
六姑娘的亲事,与其说是五姑娘坏的,还不如说,是她自己个儿还有府里的老太太和三太太给主动推了。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问:“哎,韩嫂子,五姑娘和六姑娘这姊妹俩之间的官司,断清楚了没,到底咋回事?”
六姑娘说自己没做,五姑娘也说自己没做,那到底是谁去请的林家少爷?而且从五姑娘宁死不肯嫁来看,这事儿五姑娘好像是无辜的哎!
韩林家的正暗恼那个留在这边的该死的婆子,把这事儿都嚷出去了,突听这话,她自己个也愣怔了一下。
是啊,到底是谁做的呢?
要是五姑娘做的,她为啥不肯嫁呢?可她当时叫花婆子接二连三的放料,给弄懵了,也叫五姑娘的大胆给吓住了,只顾唏嘘感慨这个,倒把这个顶顶重要的重给扔到脑后了。
又见黑三媳妇几个,个个都殷切地看着她。
赶忙回神,冲着几人摆手:“管他是谁做的呢,反正不关咱们的事儿。这事儿,你们听过就算了。总是姑娘家嫁婚的事儿,万一传开了,府里头怪罪下来,咱们可一个都跑不了!”
刘满仓媳妇就不由得嗔笑道:“韩嫂子,我们几个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放心,我们都知道轻重!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们故意打听……”
实是那个婆子的嘴不把门儿,她们还没好奇的一问呢,就全秃噜出来了。
你说说,她们这样,天天困在庄子里,抬头低头就这么几家人,等闲遇不着一桩新鲜事儿的,突然听到这事儿,那能不好奇嘛?
韩林家的自是知道。
眼下这几家长工,李冬生一家比她和丈夫在这里做工的时候还长,余下的三家做工时间也不短了,也都是老诚肯干,没那么多心眼子的,不然,就大老爷这种,想起这个叫他难堪的庄子,就要卡一卡的毛病,工钱发着发着就断了,他们也早走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又低声叮咛了又叮咛,这才叹道:“我也是听了个半明白,还没顾上问,花婆子就走了。”
说着,她朝众人招手:“走吧走吧,你们也甭在这里闲磕牙了,五姑娘那院子里且得好些东西要收拾呢,你们也过来帮个忙。”
这几个长工媳妇也正是因为知道她这里要忙,这才来等着的。闻言就忙跟在韩林家的后头,往最后一道巷子里的那间放庄子里的杂物的院子而去。
是啊,到底是谁做的呢?影影绰绰听到外头的谈话,丁香早存在心里的疑虑就不由得又冒了出来,不由得看向姜薇。
没错,这件事,不止那几个妇人迷糊,做为贴身丫头,她也迷糊着呢。
默默给姜薇添了一杯茶,做贼似的,四下里看看,俩眼紧紧盯着院门儿,小声问:“姑娘,真不是你叫平嬷嬷支使环儿去叫的林家少爷么?”
原先她倒是想问一问,可是姑娘和林家少爷这事儿前脚闹出来,后脚姑娘就投湖了,连惊带吓的,也忘了问了。
等到惊魂稍定,那头又传来老太太有意把自家姑娘和林少爷凑作一堆儿的消息,还没等她们消化完这个消息,林家就传来信儿,说是愿意。
这在丁香绿翘还有朱妈妈看来,这可是个天大的馅饼,大家正懵着呢,姑娘却突地和大家提了要离府的事儿。
不但提了离府,还计划好了先怎么样后怎么样。
她们几个都吓坏了好么?
虽然她们已在姑娘身边当了不短时间的差,也知道姑娘的性子,从前也听她不高兴的时候,赌气说过总有一天离了这里的话,但也只是当她说说而已,哪想到她会真的这么办?
而且还是在好事儿临头的时候。
待要劝吧,姑娘就一句:死也不受她们的恩惠!
姑娘的脾气,姑娘的心结,她们都是知道的。她把这话一撂,就知道劝不住,也不能劝了,只得应下。
才刚按姑娘说的,才刚把该带的带上,该收拾的收拾好,老太太就亲自来说林家这门亲了,再然后,姑娘就撂出了那样的话,紧接着,她们就被老太太扫地出门了……
短短两天时间,事儿一件接一件的,根本就没有让人静心琢磨的时候。
路上,她们又只顾着担心前路如何,要去的庄子如何,庄头为人如何,也顾不上想这个,这突然的想到了,丁香就格外想问问。
绿翘原是已出了门子的姜二姑娘身边的贴身丫头,比丁香这个原是在大厨房上烧火,后来得了姑娘的帮助,才到姑娘的当差野路子可要细心周全得多。
早在心里不知道琢磨过多少回了,只是姑娘看样子,不想提,也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她们也确实面临着更重要的事儿,这才没提。
丁香一提,她也不由得看向姜薇。
姜薇摇头:“平嬷嬷人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我要有这样的心,干什么不用你们两个,非要用她这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有病么?”
花婆子和韩林家的嘀咕,姜五姑娘暗里收拢人手的事儿,其实那都是她们猜岔了。
姜五姑娘那就是心里一直积着一股子不平不甘之气,执意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小姑娘罢了,还没有那么深远的思虑,若有,大约也不会把自己逼到了灰心绝望去寻死的份儿上。
她一开始攒银子,那是知道银子重要,这就和孩子懵懂地知道钱重要是一样的。后来接济不受宠受排济遇着难事的丫头妈妈们,纯粹是出于同病相连罢了。
而且她接济是不挑的人,也正因为这样,也颇好几个受过她接济的,过后根本不当回事的,不过,恰巧姜五姑娘也没当回事而已,不然她肯定得闹。
她连那些人都不当回事,更不会在意平嬷嬷是不是忠心,因为她就没有不可对人言的事儿!
谁想,恰恰是她这种无所谓……不,其实是内心极度骄傲的心态,害了她。
丁香听了这话,微微一怔。是啊,当时环儿指证平嬷嬷的时候,她还奇怪,姑娘干啥不叫她和绿翘去,偏使了平嬷嬷。要是她替姑娘给环儿传的话,就是打死她,她都不会供出姑娘!
当时是以为姑娘不知道平嬷嬷心生外向呢,原来她知道啊。
所以……丁香眼睛眨了几眨,猛然回过味来:“姑娘,这么说,是有人陷害您?”
姜薇又有点想哭:“这话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感情当时你也和老太太一样,认为我是在狡辩是不?”
其实姜老太太怎么想的,原主姜五姑娘不在意,所以姜薇也懒得在意,但是贴身丫头信不过她,姜薇忖着姜五姑娘必然在意,就想替她狠敲这丫头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