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桂望着老妇人,想到了自己前世的母亲,也经常用这样慈爱的眼神看着她,流着泪点了点头。
“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女儿,我的大女儿叫岳霜花,所以村人都喊我霜花婶。”
霜花婶看着张小桂微微笑道。
张小桂扑到她的怀里。
“娘,你给我起个新名字吧,我不能再当之前的自己了。”
她的名字早就被赵光启得知,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如果被丞相的人发现自己居然没死,一定会再次赶尽杀绝。
霜花婶思量片刻。“叫湛星琴,如何?”
“湛星琴...”张小桂张口念出这个名字。
霜花婶挨个字解释道:“湛是我的姓氏,琴是我的大女儿霜花最喜欢的乐器,而中间的星字,是因为你的眼睛明亮,就像星星一样。”
张小桂心中放置三年的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像星星一样,这也是林一形容她眼睛用的词汇。
她郑重地点点头。“嗯,从此我就是湛星琴。”
一年之后。
在床上躺着的女子扶着额,慢慢起身。
女子容貌精致,伸用手揽了揽耳后凌乱的发丝,整个动作慵懒无比,像只午后晒太阳的小猫。
她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声音却不像外表那般柔软,反而带着点儿泼妇的气质。
“还等什么呢!不赶紧过来伺候本小姐!”
门口立马探出一个脑袋,一个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的小女孩将一大盆温热的水端了过来,放在女子的床边。
女子又见她带着白色的面纱,朝地上碎了一口唾沫。
“真是晦气,怎么就天天带着这玩意儿,也不怕渗人的慌?”
女孩手里拧着毛巾,将她的话忽略,放佛没有听到一样。
“好啊湛星琴,你胆子肥了,敢不搭我的话?”
女子见她这样子,气的将女孩大名脱口而出。
被叫湛星琴的女孩拿着拧好毛巾回过头,淡然地回答她。
“红殷小姐,我曾经遭遇过火灾,脸上都是火烧过的痕迹,您曾经见过的,还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如果吓到小姐或是其他人,就不是星琴能够担得起的责任。”
红殷从她的话里,回想起刚见到湛星琴的时候,自己就手快地摘去她的面纱。
结果看到她那张脸上,竟有密密麻麻的可怖红痕,叫人看一眼,就惧怕不已。
红殷克制不住尖叫出声,湛星琴只是默默捡起地上掉落的面纱,拍了拍,重新戴回脸上。
若不是因为她母亲是霜花婶,那时就会被赶了出去。
红殷想到这里,嗤了一声。“那你还是戴着吧。”
她边由着湛星琴给自己洗漱,边阴阳怪气个不停。
“真是有够可怜的,你说你长那么一双好看的眼睛有什么用,脸毁成这样,以后哪个男人能看得上你?真是浪费了一双好眼睛,还不如叫本小姐长着!”
湛星琴全程沉默,等到洗漱结束,才端起盆子开口道:
“红殷小姐,早餐已经给您准备好,奴婢先退下了。”
红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这个湛星琴,真是软硬不吃,任自己如何言语,都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
看着就烦的透顶,她最后不解气地道:“快些走开!”
湛星琴如愿离开,轻巧地带上房门。
离开数十步,下了台阶,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小琴!”
她的肩膀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耳边响起一个轻悦的少女声音。
湛星琴回头望,丝毫不意外来人的身份,展开清淡的笑颜与她道:“小妍,是你。”
被唤作小妍的少女看上去是湛星琴的同龄人,有着白皙的皮肤和红嘟嘟的笑唇,一双眼睛浑圆可爱。
她凑近湛星琴,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
“今天红殷肯定又骂你了吧?我就说她难伺候,除了小琴,哪有人愿意与她相处!”
湛星琴对她的话不可置否,但也回道:“还好,不与她搭话就是了。”
小妍独自气恼。“她呀!就是仗着自己是楼中的头牌花魁,梅妈妈偏爱她,才这般目中无人。”
她又来回走了两步,凑近湛星琴的耳朵,对其神秘兮兮地耳语。
“小琴,红殷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梅妈妈与我说,四年后我便可以成为新花魁,不再做这小小的丫鬟。”
“到时红殷年老色衰,自然是比不上我。我就带你吃香喝辣,如何?”
湛星琴闻言,不由得眉头紧皱。
“小妍,你为何想要跳进这深坑里?你可知道,红殷的脾气就是做了花魁后才变坏的?”
小妍见她非但没有欢喜,还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气得撇撇嘴。
“我还当小琴你是我朋友呢,没想到你竟然这样说!”
湛星琴不语,只觉得她从小在这里长大,确实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说明白的。
小妍见湛星琴仍然没有赞同的意思,脸色更加不好,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话。
“你一定是嫉妒我长得漂亮,若你也长得好,不是现在这样因为烧伤戴着面纱,便会跟我做的选择一样!”
她转身离去,顿了顿脚,回头又说道:“以后我们就不要再做朋友了。”
湛星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能又轻微地叹一口气。
随后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准备回到自己在京城内落脚的小家中。
这个小家离梅香楼不算太远,但也需要走上半个时辰,是一处偏僻之地,用茅草和泥土堆砌的屋子。
刚来时,院子中还有长势喜人的各色杂草,她与霜花婶忙碌了两天才差不多清理干净。
如今已经是相当干净利落的小院,还种着各色蔬菜。
在小院的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簇与整体朴素格格不入的艳丽花丛。
里面种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种盛开的很招摇的牡丹花。
这是湛星琴之前在梅香楼中偶然获得的种子,她有收集鲜花种子的习惯。
只要收集到新花种,就栽种在这一小片鲜花专属的角落里,每当路过这里,就觉得给稍显无聊的生活添了一份缱绻色彩。
有时若有微风吹过,还能嗅到融合在一起的花香气息。
湛星琴赏了一会儿花,又拿起旁边的水壶,依次浇水,顺带着旁边的菜园。
霜花婶听到外面的动静,从灶房中出来,用围裙抹了抹还留有水渍的双手。
“小琴,你回来了?”
湛星琴放下手中的水壶,转过身,笑着点头。“娘,今日无事,我便回来了,等到明日晚上再回去。”
霜花婶看她脸上还戴着白色面纱,心中升起一阵心疼,赶紧招呼她进屋。
“小琴,快歇息一会儿,把那面纱取下来。”
湛星琴一边进屋一边用手取下脸上的面纱,面纱下,是纵横斑驳的暗红伤痕,触目惊心。
霜花婶照例打来一盆清澈的水,放到一个桌子旁,里面还带着一块面巾。
湛星琴拧了拧盆中的面巾,蘸着少许水,一点一点擦拭自己那张外人难以直视的脸庞。
不一会儿,原本素白的面巾就慢慢浸上暗红的颜色。
她又将面巾泡回水盆中,轻柔地搓洗,面巾上的暗红色又渐渐晕染到整盆清水中,像在水中轻舞的水墨。
如此反复几次,盆中的水变得浑浊,湛星琴仰起头,原先脸上的红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皮肤白嫩透亮,眼睛灵动睫毛修长,嘴唇泛着淡淡粉色的漂亮小脸。
比起刚刚说着要与她绝交的小妍还要好看几分。
霜花婶看着被晕染成暗红色的水盆,和越长越漂亮,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有脱胎换骨之势的湛星琴。
深深地感慨:“真是苦了你了,这样漂亮的脸,却只能藏于面纱之下,还要画上这么难看的伤痕,只有回家时才能卸掉。”
湛星琴摇摇头,眼睛含笑道:“不苦,这化妆的颜料可是我精心调配出来的,还有养肤的功效呢。”
霜花婶见她如此乐观,也就不再说什么,想起留在灶台上刚煮好的饭。
“娘刚煮好饭,一会儿给你端过来!今天吃小炒丝瓜。”
湛星琴点点头,清脆地“嗯”了一声。
霜花婶便走了出去,其实她心里明白,湛星琴需要这样麻烦的往自己脸上画伤痕,是因为要更好照料起这个小家。
她已经过世的女儿岳霜花,在生前是梅香楼有名的花魁。
湛星琴想要在京城找份能养家的生计,霜花婶只能找到梅香楼的管事梅妈妈,求给湛星琴一个丫鬟的职位。
梅妈妈看在岳霜花的面子上,同意了此事。
可反观湛星琴,虽然还未长开,却能看出是个长相十分标致的小姑娘,长大后很难不被梅妈妈看中。
霜花婶不愿她再重蹈岳霜花的路,迟疑万分。
直到湛星琴整来一小罐研磨过的深红色调料,当着她的面,用毛笔在脸上划了数道,将标致的小脸都掩盖过去。
这红色颜料跟伤痕一样逼真,平常人根本分不出真假。
湛星琴又戴上自己制作的面纱,只留下一双极其动人的像星星一般的眼睛。
这回才叫霜花婶放心,带她去见梅妈妈。
初见时,梅香楼的新花魁红殷正好在场,好奇地摘掉湛星琴的面纱,给她吓个不轻。
梅妈妈也明白,湛星琴早就说明自己因为烧伤,怕吓到别人才戴面纱,是红殷自作主张掀了面纱理亏。
借着霜花婶道歉的台阶下,这工作也就保住了。
湛星琴也自然而然被看做是一个照顾楼里姑娘起居的小丫鬟。
梅妈妈不会想着她一个毁容的丑丫头,除了丫鬟还能做些什么。
湛星琴不嫌麻烦的化烧伤的妆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没想到一年过去,湛星琴竟然出落地越发标致。
霜花婶看在眼里,一边伤感这样的漂亮因为在梅香楼里工作而无法见光。
一边又暗自庆幸,还好将这样的脸遮掩起来,不然漂亮反而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湛星琴自己一人坐在屋里,对着盆中新换的清水发呆。
盆里的清水倒映她刚刚擦拭好的脸,她越看越觉得,这的确与之前大不相同。
先前是个皮肤黝黑又瘦骨嶙峋的小姑娘,现在虽然也不胖,甚至偏瘦。
但好歹是正常人的体型,不至于被人觉得是从饥荒中逃出来的。
最明显的变化是脸上,自从她到柳府后,肤色就一年比一年白。
这一年更是白的飞快,周围已经找不出比她这张脸更白皙的女孩。
这种感觉,就像是重新换了一个人,就算是重新走到大街上,先前熟知的人也不会认出自己。
而且这张脸越来越像前世的自己。
湛星琴越来越怀疑,既然她可以穿越到原主身上,是不是说明,原主那个叫张富贵的小女孩就是平行时空的自己?
以至于连长相都一模一样。
她凑近水盆,更加用心端详自己的五官。
果然,五官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顶多是吃胖,又因为年龄增长,长开了不少。
最主要的还是变白了,所以才将先前本就标致的五官衬托出来。
想必是原主小时候吃不饱饭营养不良,又经常跑出去劳作,所以肤色才比常人黑许多。
这些年她好歹是能吃饱饭,且不怎么出门,给生生捂白不少。
最近一年因为总是戴面纱,起到防晒的作用,又碰巧赶上青春期身体发育,变白的速度才会如此之快。
想通这些,湛星琴才放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想起前世闺蜜赵乐乐对自己豪不吝啬的浮夸彩虹屁。
“我家小桂若是生在古代,就凭这貌若天仙,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颜值!这曼妙的身姿!这超乎常人的才情!不至少得是个公主级别的人物?”
正当前世的湛星琴谦虚地调侃道:“小女不过是一介凡人,哪里比得过尊贵的赵乐乐公主?莫要捧杀了我~”
赵乐乐话锋一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既然是公主,怎么还屡屡相亲失败!看来作为你的父皇,朕只能再次给你指个驸马!”
“来!就这位!a大医学博士后,国内年少有为的新晋医学天才,后天上午的咖啡馆位置都给您预定好了,这回相亲,孩儿可不要再让父皇失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