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贞觉得自己上辈子有点遗憾,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来得及谈个正经恋爱,就因为过度熬夜睡过去了。
没错,就是猝死。
连个遗书也没来得及留下。
都说人在濒死时会走马观花地看一遍人生,可她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这人活在一本书里,与自己同名,不过三十来岁,死的时候夫君正在娶他的白月光。
这套路,一看是个要早死的配角,而主角正是她的亲妹妹崔元淑。
原以为是她自己作,可看到最后才晓得,这人委实有些悲哀。
明明自幼就与男主定下了婚约,若无意外,妥妥的一手富贵美满的好牌。
可坏就坏在,身为主角的妹妹和渣男主看对了眼,并且暗通曲款。
于是,作为挡路石的崔九贞就只能在女主的光环下,成为传言中与他人苟且后退婚,水性杨花的女人。
而亲妹妹顶替了她原本的婚事,与男主琴瑟和鸣,成为世人眼中的一对神仙眷侣。
到了后头,崔九贞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又无力报复回去,郁结于心,早早撒手人寰。
于是,那娶进门的白月光也以再嫁之身顺理成章地成了正室,而她仅仅是一副薄棺草草下葬,沦为世人笑柄。
所谓活着给妹妹铺路,死了给别人让路。
不得不说,有点儿憋屈,一生被迫成就了他人,自己却声名狼藉,凄零早亡。
而这些人最终不是名利双收,就是伉俪情深。
连她都忍不住想说一句欺人太甚!
偏偏,这样憋屈的人生如今落到了她头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九贞从午觉中醒来,亭子外也传来了些许嘈杂的声响。
她有些烦躁地抬手挡住湖里反出的粼粼波光。
“奴婢见过大小姐。”有人上前行礼说道,声音带着股不耐的敷衍。
崔九贞按了按有些胀痛的额角,看向老妇人,着一身银灰盘口福纹褙子,深棕枝纹马面裙,脸上那毫不遮掩的神色让她微微皱眉。
这都什么事儿!
她不止一次疑惑,为什么穿书这种事会轮到自己,穿就穿了,还不给她做主角,真是死也不让她痛快。
瞧瞧,尽是些指望她收拾的烂摊子。
带着两个丫鬟前来的李嬷嬷见着许久无人回应,有些不满,便抬眼望向了亭子里。
只见目光所及之人青丝堆叠,丹唇皓齿,明眸善睐,因着刚醒的缘由,正柳眉微蹙不蹙,神色似云若雾。
整个人儿全像个没骨头般歪在躺椅上,一把纤腰起伏,竟平添几分撩人之意。
无论看过多少次,这大小姐的身形样貌都叫人惊叹,倒也不愧是崔家养出来的。
只是,再好看又如何,生的再富贵,还不得任由她捏扁搓圆。
想到这里,她眼底露出丝轻视,没等崔九贞说话,她朝着身后的丫鬟招手:“这是本月温家送来账册,夫人命奴婢给您送来,大小姐可要快些看完,府里的事儿多,奴婢可耽搁不得。”
听到这般不耐的声音,崔九贞有些好笑。
在她面前逞威风。
谁给惯的?
“都说李嬷嬷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平日里母亲那边大事小事都越不过你去,就连陪嫁的产业也是你在一旁打理。”
崔九贞倚在竹椅上漫不经心地说道,这话带了几分探究,按照书里所说,这老东西可是在她水性杨花的事儿上出了不少力。
她不好好算算,都对不起她这一遭。
李嬷嬷听到这声看似夸赞的话,心底微微自得,面上也显露无疑。
“那是夫人抬举,奴婢不过是帮夫人处理些琐碎小事罢了,至于陪嫁产业,夫人一向身子不好,精力有限,也只得奴婢多帮衬几分。”
“哦?那嬷嬷想必对府中中馈是再熟悉不过了。”崔九贞若有所思点头。
“这是自然。”李嬷嬷这厢回应道。
崔九贞盯着那些账册,这应该都是原主亲生母亲的陪嫁产业。
从府里的老夫人去后,原主又年幼,便由她的外祖母接管了。
虽说如此,可每月都是经上房的手才能送到这里。
真要做什么,原主也无从知晓。
自己的东西,还是得寻个机会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崔九贞若有所思地想着,趁着这说话的功夫,理理了现在的境况。
眼前的李嬷嬷是温家,也就是府中夫人的娘家家生子,自幼跟在夫人身边,得主子抬举,也跟着读过几本书会识文写字。
而如今的夫人乃是继嫡姐离世后嫁过来的填房,因着身子一直不大好,是以诸事都由她代为打理,也只有大事才会亲自出面,平日里甚少见人。
说起这位温氏,也是崔九贞的嫡亲姨母,是与她母亲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脑中过了一遍自己对这个姨母的印象,崔九贞眯起眼睛。
太淡了,平日里除却必要,原主也不会见她,连晨昏定省都不必去。
府里都说她身子不好,可在原主的记忆中,似乎也没见着她多不好。
想到这里,她又看向李嬷嬷,心中有了计较。
她可没忘,书里原主是如何被上下作践的,而其中,有一大部分“功劳”都要属眼前这个老婢。
说起来原主也是单纯的,除了将姨母教给她的温婉刻在骨子里,其他的,不说府中中馈,连为人处事都不懂一点儿。
与她那容貌才情皆不可多得的妹妹相比,确实有些不够看了。
也是可怜,身为崔家嫡系长房的嫡长女,背后是整个崔氏,祖父又是当今帝师,虽早已隐退,可仍旧德高望重,帝宠不减。
朝中任谁不知崔家?不得给崔家三分薄面?
以原主的身份,即便嫁入皇亲国戚门户,也不会被薄待了去,可就是这样,偏偏还落得个无名无份薄棺下葬的结果。
她是怎么走到那个田地的?
好似就因着原主这桩婚事来着。
从身份贵重的长女嫡孙,到最后的声名狼藉,孤立无援,也不过就是这几载的事。
崔九贞吐了口气。
真真是一对狗男女才能干出的事儿!
想到这里,她淡淡道:“账册就且放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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