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窍不愧为顶级宝贝,米旋儿很快就发现,跟一直保持着玉白本色的玲珑不同——它会根据柏乐逸身上穿的衣服,自动变色!
黑的,白的,银的,玫瑰金的……
那些绚丽的色彩,单独想起时,米旋儿也觉得,有点烈,有点猛!
可当它们跟柏乐逸的形象相撞后,刹那间,胜负既分。任何色彩都变得那么有说服力,那么好看。
那么让人脸颊绯红,浮想联翩。
有一次,它变出了落霞般的紫色。
那天,米旋儿刚好在跟朋友们视频。陆宇星眼尖,透过镜头前柏乐逸一闪而过的手腕,看见了。
他的大眼睛里,马上填满了柠檬,说:“喔,恋爱的男人,可以那么娘!”
罗彦哲也看到了,却衷心地说了句:“我觉得挺好看。小逸压得住。”
本来只是经过的柏乐逸折回来,对分隔视屏上的陆晓云说:“很好。我决定给小云姐的公司注资——合同准备一下。”
小窗里,陆宇星、莫绥、罗裕三脸迷茫,武文俐、叶茜和莫娇,则是三脸兴奋的吃瓜预备。
陆晓云却抬起手,捂住了绯红的脸颊。
米旋儿惊呆了,回过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柏乐逸俯下身,带下来一股好闻的气息。
他嫌弃指指罗彦哲那格画面,说:“你看他后面的背景,熟不熟?你再看看他那样!”
罗彦哲的视频背景,跟陆晓云的背景是同一面墙;而他常常朝某个方向扫一眼,每当那时,他的眼里就会洒满糖霜。
米旋儿:“……喔!”
连她,都是陆晓云不久前,偷偷耳语告诉她的。她并没有跟柏乐逸出卖闺蜜的羞怯。
所以此时,她也忍不住赞了声:“小逸慧眼如炬!”
群聊界面上,身为亲弟,却最后一波知道的陆宇星恍然大悟。
他佯装生气道:“哦,所以就剩我一个了是吗?本单身狗今日份狗粮吃饱了,再见!”
画面上美满的朋友们赶紧笑嘻嘻劝。
……不过,这都是要再过些日子,在米旋儿和柏乐逸一起结伴,出门旅游时,不方便常常跟朋友们相聚,只能网上联系时的事了。
眼下,时间还在八月中旬。
周辰刚闪人,七窍刚认主。米旋儿和柏乐逸手边,还有很多事要做。
新一天的上午,米旋儿在柏乐逸的陪同下,出现在米思楠和姜翰林近期居住的公馆门口。
公馆名叫“画荻”。
漂亮的白色建筑,掩映在竹林和青松密植的庭院中。
接到柏乐逸亲自来电的拜访请求后,米思楠来不及让人拿轮椅。
扶着丈夫的胳膊,她一路跌跌撞撞不肯停步,总算来到公馆主楼门口,伸长脖子盼望。
本来是想站到庭院大门外迎接的。
但她跟丈夫都意识到,自己今天,怕是少不了要上演一场悲喜剧。怕过于戏剧性的画面,让邻居们看见,会给女儿添麻烦。
于是,哪怕再激动,他们也都按捺住,止步于此。
姜翰林在平常要比她理性得多。他总是记得顾全妻子的心情和身体,但这次,也忘了周全。
就这样半扶半抱着她,站在门廊下。两人一起,就那样朝门口,激动又无言地盯着看。
但没想到,米旋儿来得也很快。
差不多就在夫妻俩刚出门厅,相互说了两句“太好了”、“要来了”后,她跟柏乐逸就出现在公馆大门口。
米思楠手捂着胸,“啊”地叹了一声。
姜翰林眼睛直了。
两人脸上,同时浮现出既喜亦悲的表情。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米旋儿就是他们寻找多年的女儿。
从头到尾,他们只见过一面;而几分钟前,柏乐逸礼貌打来的一通电话,内容也很简洁。
“她想来看望你们。”
别的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丝毫暗示。
但他们就是相信。
此时,在金光灿烂的日光下,大门边浓浓的树荫里,真实出现了小姑娘的脸。
那双朝他们望过来的、水盈盈的美眸,让他们的相信,直接变成了“笃信”。
米思楠拽着丈夫的胳膊,两人急切又艰难地朝大门口走,试图缩短和米旋儿碰面的时间。
但没走两步,她又停下。
姜翰林完全理解。
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
他们盼这一天,盼了实在太久。无数次感到绝望,觉得大概到自己闭眼那一天,这场相聚也不会到来。
但它却出现在眼前;还是那么好的结果。
两人突然都不知道该如何表情。
等下要说什么?
做什么?
可以提起他们这多年找她的事吗?
她当初凭空消失,他们第一时间就把“果香村”全村翻了一百遍,但毫无收获——
除了在同一天,他们搜山时,无意间发现了村里一个混混的尸体。他好像是失足,撞在一块大石头上,刚咽气不久——但他家,除了一堆摆放奇怪的粮食袋以外,也没有任何小旋儿存在过的迹象。
——话说回来,他们……可以抱她吗?
乱麻般的心绪还没理顺,两个年轻人已经站到夫妻俩面前。
米思楠尝试说话:“……啊……嗯……”
姜翰林眼波闪动,微笑着,想寒暄,却又不愿打断妻子的努力尝试。
这个时刻,柏乐逸也是米旋儿的定神力场。
他能看出姑娘的些微紧张。
想抬手偷偷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安慰她时,她却已经开口了。
米旋儿专注地望着米思楠——虽然中间也跳开过目光,看了眼旁边不再年轻,但仍不失倜傥风度的姜翰林,但她很快,再把视线转回到米思楠的脸上。
她声音温温地。软糯,却不黏腻,有着恰到好处的抚慰和柔韧。
她说:“我长大了。”
米思楠怔住:“……”
显然没想过她会这么说。
她无数次,模拟过跟米旋儿再见时的场景。
大都跟电视上,那些经典寻亲场面差不多——大家哭得稀里哗啦,小女儿脸上,有被伤害和受磨难的痕迹。她恨恨对她说,“都是你不负责任”、“我被你害惨了”、“你不配做我妈妈”之类,诛心的话。
她认为那些责怪,都是完全能理解的。
但从没想过,有一天,当初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团子,出落得像一支饱满娇嫩的白色百合。
她闪耀着动人的生命力,然后对她说,我长大了。
米思楠想回应一个笑容,却刹那哽咽。
她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它收不住大哭一场的欲望,让眼前的女儿难堪。
米旋儿黑亮的眼睛望着她,看似面无表情,眼眸中,却有温柔化开。
她完全没有怨恨,也没有冷漠。
虽然不像小团子时期那样,对她亲亲热热;但显然,他们之间的交流,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作伪,或客气、隔阂。
米旋儿的情绪真诚可感。
米思楠的崩溃,在刹那间,被这种真诚,深深地安抚住。
千言万语在心头盘桓,要出口时,却又统统化成了看不见的风。
米思楠从没为自己这么不善言辞而焦急不已。
米旋儿却再次主动打破沉默。
她缓缓地,说出米思楠身为一个爱孩子的母亲,最想听到的话:“这十多年来,我没有受过伤,没被欺负过。上天眷顾,我长得很好。”
米思楠和姜翰林逐渐熟悉了她简单直接的节奏,两人一边抹泪,一边微笑着,点头附和说“嗯嗯嗯”。
米旋儿又看了一眼姜翰林。
多看几眼后,心里跟他的距离,似乎也近了许多。
因为他眼中,有跟米思楠同款的,对她的在意;微表情里,也有种对她试图按捺、却无法掩藏的,亲热喜爱。
他们的身周,也充盈着柔和又浓醇的亲近氛围。
夏季灼人的热意变得温柔,风中磨人的尘埃似乎也融化不见。
一切是宽柔的,和煦的;让人通体舒泰,没有痛苦和辛酸。
米旋儿最后说:“我接下来打算出去玩。”
夫妻俩一起瞪大了眼睛。
虽然也立刻回应说“噢噢”、“好好”,表示无条件支持,可脸上也明确出现了担忧。
他们想问,钱够吗?安全吗?
但话没出口,就留意到了女孩儿身上的衣服配饰,进而又想起,几家大公司披露的大股东姓名……
——钱够的。
看到她身后的男人,想到他日常配备的安全团队,进一步,想到他们四处听说的,小姑娘本身的能力……
——也相当安全。
担心无益,暂且不表了吧。
可接着,他们又想问,去哪?……我们,能一块儿去吗?
但这对于大家久别重逢的感情基础来说,又实在有点越线了。
关于过去的话不敢提;
当前彼此又没有交集可言;
假装过去没发生过不愉快,进而去提未来的需求,又更没脸说出口……
——正因为用情至真,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可如果什么都不说,又不知心意该怎么表露。
米思楠于是又忍不住哭起来,丈夫抱着她的肩,跟着难过。
这时,今天从相见起,一句整话都没从他们口中听过的米旋儿,却抬起手,帮她擦掉眼泪。
她柔嫩的指腹温柔抹过米思楠的脸颊,顿时,米思楠就感受到,一股释放至她全身的安慰和松弛。
那些隐藏在最深处的伤口,瞬间感到了疗愈。
她鼓起勇气,抬起手,把米旋儿的手抓进手里。
就像她还是个团子时那样。
米旋儿没有立即挣脱。
但随即,她也像根本没被触碰到一般,不着痕迹地,把手从米思楠掌心滑出去。
在米思楠愣怔的刹那,她却弯下腰,就着那只手,抚过米思楠因为奔劳而病变的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