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旋儿感觉，自己应该是被系统针对了。

米旋儿：【……这是怎么回事？戏精！】

米旋儿：【明明上次看到他还没有！！！】

米旋儿：【系统在开什么玩笑！！！】

她人有点凌乱，呆呆地盯着莫绥头顶三尺处。

连客气的工作人员送凉茶过来，柏乐逸转手把自己那杯递给她，她也只是惯性接过，却举着没动。

柏乐逸扫她一眼，微低下头，悄声问：“小奶糖，你怎么了？”

米旋儿表情有点麻。

柏乐逸便再转过视线，仔细去看前方，上二楼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跟别人打招呼，先大步走向布景那边浓妆女子的莫绥——

不得不说，莫绥是男人里，保养极好的那种类型。

46岁，整个状态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不但精神奕奕，身材也维持得非常好。

他上半身穿着件简简单单的墨绿色T恤，明明是正常版型，却硬是穿出了紧身的效果。

尽管他有意在T恤外还罩了件兼具功能性的多口袋背心，但健壮漂亮的肌肉在胸口、上臂，恰到好处地鼓起，基本藏不住他优越的身形。

背心腰部空空荡荡，窄紧的腰线随T恤下摆塞进猎装长裤。

脚上一双浅驼色马丁靴，走路带风吭吭响。

这样健美的姿态，肆意挥洒荷尔蒙的霸气，别说日常生活里，就算在以外形为卖点的整个娱乐圈内，也不多见。

因此，他出现在二楼引起的骚动，其实不输刚才闪亮登场的陆宇星。

不但很多做幕后工作的小姑娘，就连现场不少性向为直的爷们，都眼冒精光看他。

而敖欣妍身后那个一直被她嫌弃、言行都变得有点神经质的女助理，这时也看呆了。

米旋儿也呆着，却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小东西有点烦躁。

柏乐逸于是再一点集中精力，重新打量莫绥——有些东西，他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起，意外通了点门道。

所以，他打量莫绥的眼睛，虽然什么都没看见，潜意识却捕捉到，天花板身周，似乎围绕着一层浓厚的衰鬼气场。

这种气场，他在陆宇星和罗彦哲身上也感受到过。

记得米旋儿前几天还问过他，知不知道莫绥；他反问是不是她的新徒弟，她笃定说不是。

但就以前的经历来看，米旋儿这样出神盯的人，似乎不是她的所谓继承人，就是继承人身边被霉运附身的人。

柏乐逸于是又侧下身，问发怔的小东西：“他也被‘鬼’附身了？”

米旋儿听着，眼睛眨了下，就看向布景里敖欣妍的方向。

柏乐逸：“……”他扫一眼那位模糊脸，无奈道，“我没那么内涵。”

米旋儿却说：“嗯。”

柏乐逸：“？”

她这声“嗯”，是认同他前一句话。

柏乐逸：“……”

现在知道谁更有内涵了。

但米旋儿也只是往敖欣妍那边扫了一眼，就收拢目光焦距，微调视线，还是去看莫绥。

这次，也许是因为柏乐逸提醒了她，莫绥的处境，她先前身上那股呼之欲出的烦躁平息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她看着莫绥头顶的目光，则聚亮许多。

柏乐逸顺着看过去，就像曾经同角度看罗彦哲，或陆宇星，或当初被她直率凝视的自己。

两秒后，他侧过头问：“那儿有什么？”

兜头泼下的霉运吗？

谁知米旋儿又转过头来，水波荡漾的明眸看看他，再抬起，落向柏乐逸的头顶。

然后她就露出比看莫绥还要怜悯得多的眼神。

柏乐逸：“……”

他拿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轻轻扳转她的肩，转回前面，说：“还是看他！”

身边，陆宇星偷听了自家偶像和自家师父的互动过程，一如既往地插不进嘴。

他跟着他俩看来看去，最后把目光也盯向莫绥。

他跟莫绥接触的次数，比柏乐逸多一些。

但这次再见时，确实感到，天花板虽然跟以往一样行事果断，身上却好像，真的多了点什么。

哪怕在笑谈，或专心聊公事，都有一股隐隐的丧，在身周飘动。

为什么呢？

正想着，身边的柏乐逸，拿手里卷起的试镜剧本，轻敲一下他的肩，说：“竞对，词背完了？”

陆宇星这才一个激灵，赶紧收回心思，说：“哦哦马上！”

周遭人们的反应差不多。

本想跟这次项目的发起人莫老板刷个笑脸，寒暄几句，但人家一现身就直奔那个神秘人士。

态度好得不得了，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酒店的高级经理，而他面前高傲坐着的，是突然来秘密走访的酒店老板的干闺女。

反正他没理他们。

本想给莫老板留个好印象，但现在，印象分说没就没。好在是大家一起没的。

于是，大家默契地收回注意力，回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上。

莫绥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在全场同行心里，已留下了浓淡不一的阴影。

他周到细致地跟敖欣妍打完招呼，转过身巡视全场时，看到柏乐逸，略感意外。远远跟他点了个头，算作招呼。

他最近确实心情不太好，意料外的人或事出现，他总提不起劲去优待。

光是对自己重视的人或项目有点好脸色，已经耗尽了他的洪荒之力。

好在，眼下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再环视了一遍，确定除了自己早就约定到场试镜的演员外，今天收到他的临时通知，成功赶到现场的，只有柏乐逸一个。

还真是小看他了。他想。

抛开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莫绥面无表情换上应对工作时的专业态度，朝助理李晓挥了挥手。

“通知开始。”他说。

李晓忙不迭点头，神色却有点为难：“老板……”

莫绥回过神来，明白他在纠结什么——到场的男演员，都是提前说好的，也早就安排好了试镜次序。

但柏乐逸没有。

莫绥不看重演员是否有流量。

可要是单论演技方面的成就的话，柏乐逸是今天现场，唯一一个有“影帝”头衔的A咖。

所以，如果试镜第一个就点他，就有点精准点草的意思——

莫绥虽然心里不认同柏乐逸的表演方式，但也不想这么得罪人。

再说，他今天设了道有意刁难的门槛，柏乐逸居然轻易跨过了。无论人家的心胸还是脚程，莫绥是感动的。

可要是把他安排在最后一位……

以他对柏乐逸过往作品的了解，这次这个位置，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不会用他。

那等于浪费了人大半天。到头来，回头一看，还是暗搓搓把人点草了。

莫绥有点心烦。

怪就怪自己那天没有跟计宾坦诚些。

走到他这个位置，早就不会说直话了。因为周围都是不好得罪的主。

可自己虚以为蛇，本来是为了给大家都留点颜面的。

没想到，现在还是要伤人。

就在内心拉锯的间隙，忽然听到坐在布景里的敖欣妍“啧”了声。

她用带着娇嗔撒娇的语气，对他说：“莫老板，快点吧！好~热！”

莫绥心一横，目光投向对面，破罐破摔叫了声：“柏柏！”

前后左右无数双眼睛都诧异地盯向自己，莫绥顶住压力，厚着脸皮朝柏乐逸招招手：“你是我们这儿修为最高的，你来给大伙儿打个样儿吧。”

这头，米旋儿明显感觉到，柏乐逸迟疑了下。

他似乎不太想去。

但他转过视线，看了米旋儿一眼，就做了决定。

可在动身前，他又略略侧过脸，轻声说：“撤了吧，打的码。”

米旋儿意外：“唔？”

男生清隽俊美的面容朝她眨眨眼，用一种颇有默契的神采对她说：“我挑战一下高难度。”

米旋儿：“……唔！”

柏乐逸动身往布景走去。

这一刹那，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紧张，就像自己突然被点上场。

这场戏的剧本，内容文艺而简单。

女主告别男主，说自己要去一个偏远的地方静一静，告别纷纷扰扰的生活，借以修心。

男主是内向的个性，日常不会甜言蜜语。

可现在，心爱的姑娘因为在他身上得不到想要的情感回应，灰了心。他极力想挽回，逼着自己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表露心迹。

女主怔怔地听着。

这个向来话少，更多时刻只是温柔陪伴着她，默默注视着她，沉默到她近来越来越感受不到他存在的男孩，原来心里那么在意她。

她羞涩，高兴，也替曾经被她错怪的他感到难过。

情绪转换后，她眼泪汪汪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原本坚定要离开的心情，开始剧烈动摇。

男主鼓足勇气一通灼热表白后，牵起女主的手，用近乎央求的语气，说：“如果你非要离开，可不可以带上我？”

这一幕结束。

不是多么戏剧性的剧情，也基本没有太大的画面张力。撑起这一幕，全靠演员走心。

这帮资深演员，都不是很怕走心。他们都愿意为一部好作品，展露自己的灵魂。

问题是，走心需要强悍的表演控制力，以及——一个可以与他们产生良好情绪互动的对手搭档。

这一刻，让他们感到棘手的，就是这位，进场就稳坐在咖啡卡座上的姐。

她自带的情绪考验，是真不少——

二楼人多，为了防止缺氧，所以即便开着空调，也大开着四面的窗通风——但这么一来，现场并不比外面凉快多少。

人们普遍热得一身汗，一脸油；更别提，在布景的炽热灯光里，呆了半天的敖欣妍。

刚才，大家各自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已经看到她妆如油画；此刻，随着莫绥点将，人们怀着学习的心态围上前来……

就近距离，看到她脸上“厚敷”的化妆品，开始“以油溶油”。

她脸上那些粉、油、色块、油块，红红黑黑、相互侵染。

被周围这几盏雪亮的镝灯照耀后，更是清晰无遗。甚至，能让人看到它们相互吞噬、相互融合的进程。

众人：“……”

走心戏里，敏感度高的演员，可能连对方一个眼神不对，就会毁掉全部情绪。

眼下这个“对方”，就算她是个非常专业、情感反馈恰如其分的演员，但顶着这么一副四面晕染的妆，也足够毁人的。

何况，这人跟“专业”沾得上半点关系？

柏乐逸走到那张咖啡桌对面，现场所有明晰了表演难度的同行，都屏住呼吸。

陆宇星捏紧了手里的纸，米旋儿也握紧了手里的凉茶纸杯。

应柏乐逸的要求，敖欣妍脸上那张“马赛克”已经拿下；如今映在柏乐逸眼里的，就是敖欣妍的彩脸。

但……彩就彩吧，反正，稍后大家都要对她来一遍，也公平。

刚这样想，米旋儿却看到，那位内定的女主，忽然用她那双化了上下全眼线、充满轻蔑和怨气的眼睛，盯着站到她面前的柏乐逸。

并朝他，又一次，奉上了那款嘲讽开满、意味深长的冷笑！

而这一次，她创到了所有看清这个笑容的人。

众人：“………………！！！”

米旋儿嘴角抿紧，戏精立刻疯狂强调：神主！世界会崩！会崩！

米旋儿皱起眉头。

是想做点什么的，但看到柏乐逸的姿态，她忍住了。

……也对。

今天这一场，是她的爱徒来填补遗憾的。

它不仅是柏乐逸和莫绥的个人恩怨，更是他跟整个行业业务标准的较量。

他那么认真，她该支持他的决定；这是他的战场，她不要破坏它的公平性。

米旋儿手指松了松，安静退回到一个好观众的站位。

莫绥因为已经内定了，女主就是敖欣妍，今天就是来甄选男主的。

因此，他此刻站在敖欣妍的身后，全部注意力，都在观察男演员。

也因此，他不知道敖欣妍在做什么小动作。

他一手叉腰，一手虚虚拿着剧本，指挥“开机”，回头对柏乐逸说：“准备好了随时开始。”

柏乐逸闭眼，再睁开。

连个深吸气的准备都没有，对着面前这个廉价彩塑泥菩萨似的、直愣愣盯着他，嘴角隐隐牵着冷笑的人，他的眼神从陌生、戒备，刹那间，变得熟悉、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柏乐逸版海燕：让辣眼睛的效果来得更直观些！

柏乐逸版鲁大人：真的猛士，敢正视淋漓的浓妆。

米旋儿心疼：这场过后，瞎的就不止小绥了。

莫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