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言微微笑了一下, 语气淡然“不愧是傅老爷看中的人,傅少好手腕,一个下午, 就让我的公司亏了一个亿。www.zuowenbolan.com”
过了许久, 安言甚至以为傅弦已经把电话切断了的时候, 沙哑的嗓音忽然传来,飘渺而不真切。
“这是提醒”
只是提醒, 连警告都算不上,只是提醒你,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不要碰不该碰的人。
安言倏然笑出了声,透过电话,刺激着傅弦的耳膜。
是啊,可不只是提醒么, 如果是警告,恐怕不只是一个亿这么简单了。
安言走到床边, 长身玉立,俯视着这座即将迎来黎明的城市,语气依旧淡然。
“她昨天一个人走在咖啡厅外面,摇摇摆摆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 傅弦, 那时候你在哪呢”
安言凤眸中划过一丝冰冷, 与他整个人极不相符。
你在哪呢
傅弦眼神倏然一滞, 呼吸骤然沉重。脸色黯淡, 陈楠甚至毫不怀疑他下一秒会直接把手机扔出去。
奇怪的是,他竟然忍住了。
只是手背上的清筋显得有些狰狞,死死的攥着手机。
“以我对你的了解, 裴楚当年不告而别,之后,她认识的每一个人,你都了如指掌”。
“她几天前刚知道我的名字,甚至我在她心里,可能只是个过路帮助她的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安言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飘落在水面上,波纹都没有泛起,却有种淡淡不易察觉的忧伤。
“傅弦,你在怕什么呢”
“还是你担心,她真的开始调查为什么你费劲心机掩藏了所有关于裴楚的过去”
傅弦,你在怕什么呢
傅弦右手撑住额头,轻轻闭上眼睛,手机顺着指尖滑到地上,发出一丝清脆的声响。
额头有些发烫,有一种宿醉的错觉。
他说了什么……
沈知知到别墅门口的时候脸色苍白,他让她在门口等了那么久……
心脏像是被揉碎了绞在一起,痛的连带嗓子都发不出声音。
可他还是怕。
安言比裴笙立场好太多,一个裴笙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他的楚楚,如果有安言……
他会死的
安言问他怕什么
傅弦咳了一声,嗓子里尽是铁锈的腥味,眼底一片刺目的红。
他的楚楚,和他呆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开始觉得傅弦可有可无,只是把傅弦当做满足她愿望的机器……
傅弦一言不发的闭着眼睛,气场冰冷的渗人,让第一眼看见他就红了脸了的过路人都望而却步,不敢靠近,只有陈楠静静的站在他身边。
“断绝和Darling的一切往来,查出来安言是怎么知道三年前的事情的”,看上去已经睡着的人,倏然睁开了眼睛,眸底一片猩红,一字一句,吐的极为缓慢“不计后果”。
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我,包括你,安言。
陈楠眉尖颤了颤,随即应到“是,少爷。”
傅弦站起身,西装褶皱未泯,静静的看了一眼顶楼陪护室半开的窗户。
淡蓝色的帘纱旋在窗棱上,好像有小孩子的笑脸,睁着麋鹿一样的大眼睛,跟在他身后,不厌其烦的叫他“小哥哥,小哥哥,带我回家”。
“不孤独哦,我和你在一起”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朋友了”
明明说过和我在一起的,楚楚,我们怎么能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楚楚,我怎么会……伤害你?
怎么会……
怎么会任由我自己伤害你。
“少爷,你的手!”
陈楠的语气骤然惊惧,慌张的看着顺着掌心滴下来的血珠。
“回家”
男人别过眼睛,不再看那个地方一眼,沉沉的向门口走去。
“可是少爷一一”
陈楠看着傅弦还在不停流血的掌心,和那几道明显是自己攥出来的伤痕,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您先让医生为您处理一下伤口,不消毒是要感染的”
男人没有说话,像是听不到陈楠的声音,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来。
脑海里倏忽划过沈知知被文件砸中的额头,眼神骤然暗沉了下去。
就是裴笙在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如这般冲突过!
裴笙在的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像是凉水泼到热油上的滚烫,心脏骤然激痛,骨节分明的手指猛然攥紧。
偌大的别墅倏忽变得凄凉,蒙着白布的三角钢琴静静的立在角落里,空旷的房间一下子没了边际,穿堂而过的风掠过风铃,叮呤出一地的声响。
“顾少好”
“顾少”
“顾少,早上好”
顾澜一路往傅家老宅走,一路都有给他打招呼的人。
傅弦的低气压笼罩了一个早上,大家做事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做不好,丢掉了饭碗。
忽然看到顾澜走进来,仿佛都看到了救星。
顾澜苍白的眉角跳了跳,捞起地上刚喝完奶焦躁的转圈的茶杯。
“少爷……”
陈楠微微弯下腰,心惊胆战的看着从开视频会议发了火之后就把自己扔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傅弦。
“少爷,您还是消毒一下,这伤口放在这也不是办法呀。”
“出去”
傅弦闭了闭眼睛,一动不动,,昏暗的光照下,浑身给人一种骇人的气势。
陈楠还想再说什么,看见傅弦已经闭上的眼睛,艰涩的咽了口唾沫,只得回到“是,少爷”。
还没等陈楠出去,顾澜已经推门而入。
傅弦猛的睁开眼睛,有一种蓄势待发的错觉,当看到是顾澜后,脸色稍松了松。
重新又把自己扔回了椅子里。
陈楠正愁没办法,看到顾澜推门而入,两只眼睛都开始泛光,努力暗示顾澜看向傅弦垂在身侧的手。
顾澜进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绕是这样,也被傅弦的状态吓了一跳。
他脸色及其苍白,眉间好像还留着余痛,眼睛微微闭着,睫毛在眼睑下映出一片阴影。
修长的手指垂在身侧,有干涸了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顾澜皱了皱眉,“我去给你找医生”
傅弦懒得理他,坐在原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
顾澜报复式的的捏了下茶杯的耳朵“你还真是不把傅老爷放在眼里,昨天你去哪了,傅老爷青着脸在别墅坐了一夜。”
傅弦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了蜷,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气息倏忽变得阴郁。
顾澜看见傅弦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和裴楚闹矛盾了,也不管傅弦愿不愿意,直接传唤了医生。
医生处理的时候,傅弦愣是没有出一声,甚至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你是又把玻璃攥手里了吗?”
顾澜看着暗红的血迹,怎么也不相信能拿指甲把自己整成这样。
傅弦微微睁开眼睛,亮白的灯光刺得眼睛有些发红,似乎是怔神了半天,才坐直了身体。
“她发高烧……晕倒了,宣淮看着她”
傅弦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宿醉的憔悴。
“发高烧”
顾澜吃了一惊,怎么会发高烧!
要发高烧也应该是傅弦发,昨天晚上就因为那个视频没及时删除,傅家上上下下被傅老爷骂的狗血淋头,最后是沈知知发烧?
“她来找我,我拿文件砸到了她的头……我……伤害到她了”
窗外明明艳阳高照,不知道怎么,透过茶色玻璃,傅弦的声音都被惨白的阳光映衬的有些萧瑟。
傅弦打沈知知
怎么可能!
傅弦对沈知知的感情,他可是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的。
简直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他从来没见过傅弦为了其他人,甚至是他自己,那样无微不至的考虑过思考过!
他怎么可能伤害到沈知知!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了起来,顾澜咳了声,刻意的转移开来话题。
“是啊,我今天来也是和你商量这件事”,顾澜斜倚在沙发上。
沈知知找傅弦的时候打了傅弦一巴掌还是踹了他一脚
他之前不是挺享受裴楚求他的事情
每一件都当艺术品一样的去完成。
怎么这次这么生气
顾澜皱了皱眉“三年前的事情牵连太多,安言那张照片应该是他从孤儿院里找的”
为了避免事情扩大
当年留下了孤儿院,安言怎么能找到那里?
傅弦依旧在一边,默不作声。
顾澜脑海里忽然划过一到闪电,惊得他心跳都加了好几倍。
小心翼翼的说到“是不是……沈知知……想起来了。”
房间顷刻静谧,安静的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良久,没有一丝声音。
顾澜已经笃定是沈知知恢复记忆的时候,傅弦轻轻说到“她坐在安言怀里”
安言?
正在喝水的顾澜猛然呛咳了一下,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傅弦眼睛一闪而过惶然的光芒,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顾澜根本不会相信,无所不能的傅弦,会有一天,因为一个人,如此神伤。
“她该不会,以为安言就是裴笙?”
傅弦没有说话,眼睫微微颤动,包着纱布的右手在膝盖一下一下的打着节奏。
“安言告诉她是我改了她的记忆”
“是我错怪了她”
我逼她承认喜欢我,逼她叫我少爷,却承受不住她冷漠的样子。
顾澜轻轻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傅弦要就此放弃了。
果然,刻在骨髓里的东西,再怎么,都磨灭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