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众声音沙哑地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你经历了那么多。”

韩佳之摇了摇头，说：“这些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我庆幸有这段经历，让我遇到了温暖的人。”

郑众垂下眼眸，低声说：“我做错的事情，我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所以注定了我是要孤独终老的。”

韩佳之说：“你还有我，不管怎么样，你始终都是我的父亲。”

郑众眼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落在碗里。

韩佳之从郑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走出大门，看到了停在一旁的车，车里的杜止谦在用平时放在车上的笔记本办公。

她走到车旁，打开车门上车。车内正在办公的杜止谦这才发现韩佳之出来了，他合起笔记本，随手将笔记本放在一边。

韩佳之看着他说：“我还以为你走了。”

杜止谦帮韩佳之系好安全带，面带笑容地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就在这儿等你了。”

靠近韩佳之的时候，杜止谦问道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皱眉问道：“郑众抽烟了？他不知道你怀孕了吗？”

韩佳之解释道：“他忘记了，就抽了一根。想起来之后就掐灭了，没事的。”

杜止谦伸手把韩佳之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本来以为韩佳之会躲开，没想到她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这个细微的改变让杜止谦愣了几秒，他恢复自然后，开始启动车子，问道：“饿了吗？”

韩佳之回答道：“我在里面吃了碗面，不饿。”

“那我们回去吧。”杜止谦发动车子。

韩佳之洗完澡出来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找吹风机。推门进来的杜止谦看到韩佳之在找东西，又看着她那湿漉漉的长发，顿时便知道她在找吹风机。

他走到另一边的柜子，拉开抽屉拿出了吹风筒。他让韩佳之坐在梳妆台前，帮韩佳之吹头发。

韩佳之看着镜子里的杜止谦，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开口说：“葬礼的事情...我想去帮忙。”

杜止谦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说：“你现在怀孕了，还是别操心这些事情了，我会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的。”

韩佳之垂下眼眸，又问：“那我可以多去陪陪郑众吗？”

杜止谦回答道：“当然可以，他是你的父亲。他现在正遭遇丧子之痛，心情低落，你作为女儿去陪着他无可厚非的。不过...”

韩佳之抬眸看向镜子里的杜止谦，想知道他接下又要说点什么。

杜止谦继续说：“不能累到自己了，而且他不能抽烟，吃饭也要按时吃。别吃郑众做的饭菜，小心吃坏肚子。”

韩佳之挑眉说：“你又知道？”

杜止谦一边吹着头发，一边说：“郑众从来没下过厨，做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好吃。”

韩佳之不得不承认杜止谦说的没错，郑众从来都没有下过厨。她印象中，郑众好像就下过一次。还把她弄得上吐下泻的，对饺子有阴影了。

郑众和韩嫚都是两个生活废，一心都扑在了工作上，根本没时间照顾自己，又或者说去学习照顾别人。

两个生活废生下了韩佳之，也是个生活白痴。

吹的差不多干的时候，杜止谦收起吹风机，对韩佳之说：“明天要去医院检查，早些休息。”

韩佳之点了点头，她也觉得很困了。

上床睡觉的时候，杜止谦离开了卧室，继续回去工作了。

当杜止谦再次回到房间时，韩佳之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他轻声走到床边，通过散发着幽幽暖黄灯光的床头灯的光线，低头看着熟睡的韩佳之。

伸手出，用食指轻轻地描绘着韩佳之的眉毛。在十岁的时候，他就已经画过韩佳之几十甚至上百次了。

但是还从来没有画过她现在的模样，也是因为太久没有碰过画笔了，生疏了怕画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韩佳之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母性的光辉，很温暖，很迷人。

现在的韩佳之变得心软了，开始变得担心韩嫚，开始照顾郑众。如果说是因为血缘关系，无法分隔的话，那刘丁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甚至原谅了刘丁里，明明从前的她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背叛过一次，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因为她说过，不会给别人再次欺骗她的机会。

他的佳之变了，变得不像从前了。可能是长大了，也可能是累了。经历了那么多的跌宕起伏，承受了那么多不该遭遇的折磨，她变得不愿意再去记那些仇恨。

可是他心里很明白，韩佳之是不会原谅他的。他们之间的仇恨，从文汝明死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不可磨灭了。韩佳之可以原谅很多人，唯独不会原谅他。

如果有人问他，后悔杀了文汝明吗？他会摇头，杀文汝明从来都不是一件值得去思考后不后悔的事情，因为当时的情况下，他只能让文汝明死。

他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韩佳之离开申州。当时他坐在窗边看着韩佳之的定位，她驾着车一点点在地图上移动着，最后彻底离开申州。

当时他祈祷，希望韩佳之能掉头，回到他身边来。可是韩佳之没有回头，而是捧着一腔孤勇离开了申州，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他想着，韩佳之还小，应该出去见识一下世界的残忍。等她累了，就会乖乖地回来了。就像小时候养的那只流浪猫一样，它总是会脏兮兮地回到他身边来。

可惜他失策了，韩佳之遇上了文汝明。这个改变她思想的男人，把韩佳之变得不再像她了。

如果他早点知道会有这样的意外出现，他就不该让韩佳之离开。

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后悔也好，早点知道也罢，都是不可追回的错失。

杜止谦俯身轻轻地在韩佳之的额间落下一个吻，虔诚又隐忍，这个吻停住了十几秒才离开。他看着韩佳之近在咫尺的睡颜，低声说了句：“晚安。”

他起身帮韩佳之掖了掖被子，然后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