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黎湘月把缠着她的小满和小朔丢在观里给九爷和黎川照看,一个人去了护林队。
她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既然寨子里的人都不愿站出来支持她当大族长,她不如去拉拢拉拢黎长生。
毕竟他手底下可多人,想当年他还带着他手底下的人去观里造反。
虽然惨败,但当时的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到了护林队的大院,看院子的大门开着,黎湘月直接就大摇大摆的闯进去了。
这会儿,护林员和护林犬都被派遣出去巡山了。整个护林队里,就黎长生一个人在忙活,搁院里给护林犬拌口粮。
“长~生~叔~”
黎湘月这一声“长生叔”,唤得格外动听。
黎长生一听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于是没好气的轻哼了一声。
“上回你给我带的茶叶,我喝了之后夜里三四点都睡不着觉。”发现黎湘月背在身后的双手像是拿了啥东西,黎长生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一下,“你这回又带了啥‘好东西’来祸害我?”
黎湘月将礼物拿了出来。
是一个小酒瓶。
黎长生表情亮了。
“这是......”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黎湘月拍了拍装得满满当当的酒瓶,接下来的话印证了黎长生方才不敢承认的猜想,“九爷的藏酒。”
黎长生赶忙撩起围裙擦掉手上的湿粮,腾出双手捧住了酒瓶。
“哎呀呀!”黎长生满怀激动的唏嘘,“想喝上一口你九爷亲手酿的酒,不容易啊!川儿都不知道你九爷把酒藏哪儿了,你打哪儿找着的?别不是你随便搁哪儿打的酒,就带过来糊弄我吧!别欺负我不懂啊!”
看他疑神疑鬼,黎湘月有点哭笑不得。
“我就是拿外面的酒来孝敬您,也得带最好的茅台酒过来吧。”为表她的诚心,她主动打开酒塞,让黎长生品鉴,“这真是九爷的藏酒。他酿的酒中带着一股独特的果子香味,闻着香醇又清爽,入口柔滑甘甜,刺激感不强烈,还回味无穷。”
黎长生对着瓶口深深一嗅。这酒还没入口,清醇的酒香就让他醺醺然了。
“嗯,有内味儿了。”黎长生表示很满意。
黎湘月:“我那天晚上饿醒了,九爷给我做了一碗酒酿圆子。他取酒的时候被我悄悄看见了。今儿我就从他藏酒的地方顺了一瓶,带过来孝敬您嘿嘿。”
陶醉在酒香中的黎长生,被她最后这一声“嘿嘿”拉进了现实。
他夺走黎湘月手上的酒塞,封住了瓶口,装模作样的对她义正辞严:
“要是让你九爷发现,看他咋收拾你。到时候你可别说你把酒送我这儿来了!”
说罢,黎长生将酒瓶紧紧揣怀里。
既然是拿来给他的,那谁也抢不走!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顿时觉得刚才闻到的酒味其实并没有那么香。
“哼。也是——”黎长生嗤笑道,“你九爷现在哪舍得打你啊。那老家伙还指着你在他活着的时候把祠堂打开呢。”
从他表现出来的态度中就能看得出来他对九爷支持黎湘月开祠堂这件事有多么不赞同。
“咱都还没活到九爷那个份儿上,可能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他一把年纪了,可以说跟咱们老祖宗离得挺近的了,没有年轻的资本去梦想诗和远方了,他不就剩下这点儿指望了么。不过,叔~”
本来说着严肃性有感而发的话,黎湘月却突然把话锋一转,笑逐颜开拿出了她的小本本。
“既然你知道我要开祠堂了,你就搁这小本本上给我签个名儿按个手印儿,支持我一下呗~”
黎长生一秒变严肃脸,揣着酒瓶走远,腾出一只手来指着她的小本本:
“合着你来这儿跟我说好听的话,还带好东西孝敬我,是搁这儿等着我呢!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呐!”
“哎哟,长生叔,你知道规矩的嘛!”黎湘月依旧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寨子里的人都不支持我,我知道你最喜欢跟他们对着干了,他们不给我签,你肯定会给我签~”
黎长生挥手驱赶她,“滚远点儿去!你奶让你老老实实出去找个本本分分的活儿干,你咋不听啊?不比你搁这山窝窝里闲待着强?我是谁都不站,我就站你奶这边!”
黎湘月坐他原来的位置上,卷起长袖后将两只干净的手伸进大盆里给护林犬拌口粮,看上去准备跟黎长生来个持久战了。
“叔,别人不理解我,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黎湘月卖乖道,“我想当大族长的心,就跟你当年想当大族长的心一样,咱都不是出于私心。
我还想着,寨子里的人要是都不支持我,就你支持我的话,咱大不了重演你当年的英勇事迹,再领着人上山造反去!
当年你铩羽而归,留下遗憾。不过这一回,叔你放心。有我在,我起码有七成的把握,咱能造反成功......哎呀!”
黎长生过来狠戳她的脑袋。
他当年的黑历史,这丫头片子居然张口就来!
也就是她敢!
其他人都不敢当他的面提一个字!
黎长生横眉怒目的叱道:“你再说,头给你按盆里去!”
长生叔的手劲儿真大!
黎湘月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被他的一阳指戳开个窟窿了。
不过她的话,让黎长生回想起来以往的种种。
一时间,他心中感慨万千,有一部分情绪久久不能沉淀下来。
良久之后,他吐出一声长叹,搬了一把小墩儿坐到黎湘月对面,看着卖力拌口粮的大侄女,所有疼爱都化作了语重心长:
“小月亮啊,当年的事儿,你都知道啥呀。你还小着呢,你也不在现场。你知道寨子里的人为啥就指着小满一个开祠堂吗?
你弟弟小朔也在,你知道为啥都不指望他吗?你爷当了三十多年的大族长,你爸是他的亲儿,你知道为啥在你爷死了之后,你爸没去开祠堂吗?”
黎湘月埋头道:“我要说知道呢。你当年不就是一无所知,才领着人上山想要强行开祠堂吗。”
“你......”黎长生诧异的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沉下脸来,隐忍着怒气,“是你九爷跟你说的吗?”
“有一部分,是我自己调查的。有一部分,是我东拼西凑,找到线索后推测出来的。”
黎湘月始终没有把头抬起来,说的每一句都是言语由衷发自肺腑。
“我知道你们不想我开祠堂,都是心疼我。当上大族长的人都活不长命。但是你们想过俺爸没有?你们好像只记住了大族长,都忘了他。
俺爸......明明有那资格,却开不了祠堂。他因为这落下了心病,不还是年轻轻的就走了,还没俺爷活的长呢!”
听到这里,黎长生无比动容。
黎湘月又说:“我知道我能打开祠堂,我确定、确信以及肯定能打开祠堂!你们却不让,就不怕我跟俺爸一样落下心病英年早逝吗?”
“......”黎长生看着她拌的口粮。这盆口粮被这丫头拌的匀实又漂亮,赏心悦目极了。“你容我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