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回了咖啡厅。
不知为何,心里却隐隐作痛。
为什么那个人的眼神那么悲伤。
余妈妈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脑袋,“愣什么愣,没听见爸爸叫,快十六岁的人了,还是个小孩子。”
余情笑了笑。
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吧。
不认识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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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斓在外面待了一天才回去。
“小乖,快出来,有小鱼干吃。”
这是它最爱吃的。
平时都着急地跑出来的。
怎么,怎么今天竟然这么安静。
邢斓在客厅里面换了鞋。
“小家伙,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扔了。”
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动静。
邢斓已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一惊,就出了门。
难道小乖跟着他出去了么?
“小乖。”
“小乖。”
夜里有些冷,几乎没有什么人。
邢斓也有些受不住。
可是那只猫已经陪了他很多年,此刻他竟然有些舍不得。
“小乖,小乖。”
“小乖,小乖,小乖。”
邢斓不停地找着,心里越来越沉。
这种感觉,真得不是很好受。
他竟然有些害怕。
害怕再次一无所有。
终于,上天怜悯。
他还是在一颗树下,找到了小乖。
只不过,它已经死了。
在这冰凉的夜里,它身上早就没有温度了。
邢斓也觉得自己身上如至冰窟。
他缓缓抱起那只小猫,两条腿缓缓跪了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小乖。
告诉它妈妈回来了。
告诉它妈妈现在过得很好,也已经不记得它了。
怎么,怎么,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这小猫就已经先他一步走了。
邢斓好好地把小乖安葬了。
他也得告诉它:
好乖乖,稍等一会儿,稍等一会儿,我一定去找你。
邢斓安葬完小乖以后,突然不觉得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不是没有偷偷去见过余情。
她真得变了。
她音容相貌和以前一样,可是行为举止不一样了。
她自信乐观,她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有很喜欢自己的人。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邢斓是真得为她高兴。
也只有她这样好的人,死了以后才有这样上天怜悯的好机会。
而他呢?
除了死这样的结果,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了。
“先生,先生。”
邢斓转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十七八岁的样子。
萧期见这个人一直盯着咖啡馆,礼貌地问他:“先生,你要进去喝咖啡吗,现在开门的。”
男人一愣,随即笑了笑:“不是,我只是看看。”
“你是这里的小老板吗?”
“嗯……不是的,我的……同学是这里的小老板,我们两家是邻居,我经常会过来帮忙。”
“哦。”邢斓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萧期觉得他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那人只是欣慰地一笑,随即摆摆手:“那我……不去了……不去了……不用去见她了……”
他一个人在路上大笑着。
十六年未曾入过他梦境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再打扰。
她能过得很好的话,就好了。
邢斓不知道溺水是什么感觉,他也不知道火烧是什么感觉。
他曾经以为这辈子,他不会爱上任何人。
爱。
这个字,太沉重。
余情当初是爱他的,希望用一死来换他对世人一点怜悯。
她成功了,她该有多骄傲。
他没再害过人。
甚至连烧她尸身的孙韫,他都没有追究。
他未曾觉得自己错了,可是无数次睡梦惊醒,他也曾对她说,对不起,是他错了,或以泪水,或以爱意。
“我爱你。”
邢斓在余情背后小声地说过,用任何人都听不到的声音。
她上一辈子没有听到过的话,这一辈子,他终究还是说了。
说起来,上一世她自杀的时候,那该有多痛啊。
她那么怕疼的人,她该怎么办。
邢斓不知自己过了多久。
傻丫头,我说不爱你,就是真得不爱你吗?
除了你,谁还能在我心里面这么撒野。
现在你走了,走了也好,我就不用再想你了。
只是……只是……为什么你不要我了。
为什么……余情不要邢斓了。
邢斓笑了,不敢看着天,不敢看着地。
曾经,他不知道小乖的意义。
后来,他明白了,小乖,就是她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现在,她重现人间,小乖也该离开了。
余情,她才是世界上最狠心的人。
她连尸身都不曾留下,也未曾允许他可以为她建碑立墓。
甚至连梦境都不肯入。
不是说,要是日夜思念,就可以遇到那个人么。
不是说,只要周遭都是有关她的东西,就能再见到吗?
为什么,他连想念都没有克制过,她还是不曾进入他的梦境。
“既然你不肯来找我,我就去找你了。”
邢斓一步一步向前面走着。
快了快了。
已经都要快了。
快结束吧。
许窈十五年前去世了,可邢越比他幸运。
他最爱的女人拼死给他留下一个女儿,值得他用余生去守护。
余情,你是怨我的吧,是想要报复我的吧。
所以,上天未曾留下我们的一个孩子,甚至在你出现以后,连唯一的小乖都要离开我了。
你说说,你这不是小心眼是什么。
他一步一步走着,从未如此慢,从未如此开心。
回首这大半生,除了他毕生追求的钱财,他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
血缘,女人,亲人,孩子。
最后他还是孑然一身地走。
或许,他还留下了一个余情,留下了一个不属于他的自由的完全不一样的余情。
她回来这世上了,那边的灵儿和小乖恐怕就要没人照顾了。
邢斓笑了笑,跟她相比,果然还是他细心一些。
傻丫头,好好活着。
你生来良善,不应该跟着我在黑暗中苟且偷生的。
邢斓的身体慢慢埋没在冰水中,身体越来越沉,温度越来越冷,直到口鼻都不再通畅,眼睛耳朵也不能感知。
这就是人之将死的光景吗?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邢斓身上的生命特征越来越弱,可他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余情。
我来见你。
我不见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