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秦少爷的演出,席贝“连滚带爬”地用十分钟,从学校的最西边赶到了最东边的大礼堂。
跑到礼堂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席贝平常就不是特别喜欢运动,单薄的少年身体瘦弱,但凡多跑一点,整张脸都会变得红扑扑的。
又站了两秒平复了一会心情——其实主要是想一会见到秦懿安的措辞,席贝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
席贝在艺术社团当然不是只会指挥别人做东西,他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做一些活灵活现的小木雕,而且经常能被当成范本来展示。
这次毕业展览也展出了他的不少作品,但是他做的最好的一个木雕却没有舍得贡献出去给别人看。
因为那是他做了送给秦懿安的毕业礼物。
嗯……
如果把那个给安安看,他应该就不会介意自己迟到了这么十几分钟的事情了……吧……
这样想着,席贝抿了抿唇,一边左翻右翻地找口袋,一边悄悄推开礼堂的小门——
台上的节目刚刚结束。
空调的冷气和众人尚未平息的掌声如同潮水一般冲了过来,一瞬间差点让席贝脚下一个趔趄。
舞台上红丝绒的幕布缓缓合上,取而代之的是绚丽多彩的灯光,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款款而来。
“刚刚秦懿安同学表演的钢琴曲好不好听?!”
台下掌声雷动、兴奋至极:“好听!”
“感谢秦懿安同学的精彩演出!让我们最后再来回顾小学六年的青葱岁月!感激……”
等、等一下。
席贝呆呆地揉了揉眼睛。
懿安弹琴好听是好听。
可是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听到啊!
一直到两位主持人激情满满地宣布“2011届毕业典礼圆满结束”的时候,蔫巴巴的席贝才终于意识到了两个非常、非常严峻的问题。
第一,秦懿安的演出已经结束了。
第二,他的口袋是空的。
木雕也被他放在社团的展览准备处了。
这下彻底糟了。
欲哭无泪的席贝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在离开的人群里逆流而上。
周遭不少人都认识他,有好几个一面之缘的女生红着脸跟他打招呼;几个比较熟悉的女孩子则指了指后台,笑着道:
“秦懿安好像在那边等你!”
“是呀是呀,等了好久了~”
“诶,刚刚秦懿安弹钢琴的时候一直在抬头往下看,好像在找你,你没有来吗?”
“……”
席贝卷翘的睫毛上沾了一点汗珠,黑亮晶莹的眸眨了眨,看上去乖乖的,半晌张口道:“我现在去……”
半晌后,席贝在女孩们爽朗的笑声之中继续急匆匆地往后台跑。
他们学校的毕业仪式分成了两部分,上午是在礼堂里办典礼,下午则是在社团办展览,要搞整整一天。
所以中午结束,大家就基本上跑去吃饭了,没有人留在后台收拾东西,整个演出的后台安安静静,只偶尔有正在交谈的人拿着东西走过去。
席贝的步子由快到慢,最后下意识地在“男更衣室”的门口站住,咬住了自己的指尖。
半晌之后,他才敲了敲门,小声说:
“嘟嘟?”
“咔擦”一声,门被开了道小小的缝。
席贝的心跳了下,他眨了眨眼,伸手轻轻戳了一下这道小小的缝。
更衣室里面黑漆漆的,乍然将脑袋探进来,席贝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茫然无助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将灯给打开。
但是当他伸手摸到墙壁的瞬间,他就被一只滚烫有力的手给揽住了腰,一声惊呼还在口中没发出来,他就被当成一只小猪宝宝一样扛了起来。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席贝被秦懿安放在了更衣室的小沙发上。
一盏应急用的小灯被打开,幽然昏黄的灯足够两人将彼此映入眼眸。
秦懿安明明年纪还不大,但是个子已经有一米七七,而且力气好大,他常年弹钢琴、骑马、打高尔夫,身段优越气质凛然,沉下脸的时候,那双琉璃一般透亮的眸有种看透人心的魅力。
他身上的小西装外套被他脱了,里面是白衬衫,领口微微松开,露出好看至极的锁骨。
本来席贝需要仰头才能看到秦懿安的脸,但是秦懿安后退一步单膝蹲了下来,与席贝平视。
席贝的心尚且还在鼓噪,平复了一会,他才小声说:
“你的演出……结束啦?”
秦懿安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反问了席贝一句:“你还认识别的叫做秦懿安的人吗?”
席贝茫然地摇了摇头:“当然不认识呀。”
秦懿安肯定道:“嗯,那秦懿安的演出大概是结束了。”
有点哭笑不得的席贝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他怎么从来没觉得秦懿安这么幼稚呢。
“我错了。”席贝诚挚地举起了四根手指道歉发誓,“我下次肯定会准时到场。今天不是我不想来,是社团那边的事情太多了……”
眼看着秦懿安平静地挑了一下眉,似乎在等他继续“狡辩”。
席贝歇口气,打算换一种迂回战术。
“我以后再也不吃芒果了。”
席贝斩钉截铁地下了这个结论,他充满希冀的目光落在秦懿安的身上,似乎正在等着他问自己为什么。
秦懿安依然毫无波澜的样子。
片刻之后,他才似笑非笑道:
“你是不是想说,再也不吃芒果了,就再也不忙了……然后让我别生气了?”
“……”
席贝超级惊喜,声音都忍不住大了一点:“你怎么知道!”
他捧起自己的小脸,乐滋滋道:“我就说!只有安安最懂我,他们都听不懂我的笑话……”
秦懿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愈浓,半晌挑了一下眉。
他道:“是吗?”
“是呀!”
席贝突然卡壳,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在玩,而是要让秦懿安不生气了!
“安安,哥哥,”席贝俯身向前,双手合十,看上去诚挚万分地忏悔,“我错啦——”
因为他刚刚跑过步,所以现在整张小脸都是粉扑扑的,配上他黑亮晶莹的眸、红润润的唇,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乖巧又可怜、还会撒娇的洋娃娃一样,让人根本没办法对他生气。
秦懿安从未对席小贝生过什么气。
就算今天他被放了鸽子也亦然。
只是他听到了谢晔的那些话,再想到席贝他那社团里团团围上来的小姑娘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烦。
“安安……”席贝扯了扯秦懿安的袖口,冲他保证,“因为这是最后一次展出了,大家都好忙,我没办法自己偷偷走掉……但是我每天都可以听你弹钢琴——”
“不、不过,你在我心里最重要了,这个展览肯定没有你重要,我保证!”
席贝似乎意识到刚刚自己说的话不太对,连忙找补,竖起手指发誓,可怜兮兮的。
秦懿安的表情让人有些揣摩不透。
席贝的心都提起来了,才听到秦懿安慢悠悠地说了声“好吧”。
在席贝开始欢呼之前,他听到了秦懿安补的一句:“不过,这次听不到我弹钢琴,以后都听不到了。”
“……!”
席贝睁圆了眼睛,着急道:“不能这样——”
他看到秦懿安站了起来,随手打开了更衣室的门,似乎真的是要出去了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沮丧,连忙站起身来追在秦懿安的身后。
两人步伐很快,脚下生风,几乎很快就出了后台。
他殷切道:“为什么呀?我想听安安弹琴。我真的错了……”
席贝小声的絮絮叨叨在撞到秦懿安的后背后戛然而止,他的鼻尖被撞的有点红彤彤的,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秦懿安。
秦懿安无奈又心软。
他伸出手来捏了一下席贝的鼻尖,轻声道:“你是小猪吗?”
席贝瓮声瓮气道:“……是。”
管他呢。
只要能让秦懿安别生气,席贝做什么都愿意。
不过片刻后,到底是秦懿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幽幽然:
“好吧,那我今天只能对猪弹琴了。”
“……!?”
席贝惊喜地睁大了眼。
他这才回神,两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礼堂的钢琴放在这里没有人动,两边的幕布将这一块地方辟成了小小的密闭空间,只有头顶的一束白光照下来,圣洁干净。
而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闭上眼,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时间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空气静谧。
席贝的眸闪亮,忽闪的眸紧紧落在秦懿安的身上,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要融化成一滩温柔的春水。
下一刻,一串极其优美的音符流淌了出来。
“……”
就算席贝没有太多的音乐细胞,但他也听过这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曲子。
不是之前秦懿安在家的时候练习的毕业曲——那是个外国人创造的,虽然也很好听,但是却远远不如这首让席贝触动。
——《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不是一首适合在毕业的场合弹的曲,但很适合现在。
一曲毕,秦懿安才微微抬手,睁开双眸。
席贝几乎已经忘了鼓掌,他傻乎乎地望着秦懿安,半晌才如梦初醒,抿起唇露出一个笑容:“安安……”
秦懿安挑起唇角,抬起一根食指抵靠在了自己的唇前,冲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团团。”
秦懿安站起身,弯下腰,冲席贝伸出了右手。
“毕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