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车顶上,车窗上滑下一道道雨痕,一点一点的冲刷着叶宁清的脑海。
可脑海里此起彼伏的铃铛声却不绝于耳。
望着逐渐欺近的男人,他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之下,垂在身下的手紧紧的攥着他大腿上的衣服。
一只宽大的手掌掐着叶宁清的下颌抬起,露出修长的脖颈,上面还印着未消退的红。
雨声渐渐,车窗紧闭,雷云笼罩大地,那辆车子在朦胧雨幕里仿佛晃动了几下。
瞧不真切。
……
艺术系的宿舍里,叶宁清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着镜子给自己的脖子上药。
镜子里的人皮肤白皙如雪,琥珀色的眼睛宛如浸润在溪水中的玉石,眼尾缀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摄魂夺魄。
望着自己眼尾的红色泪痣,叶宁清有瞬间的恍惚。
这张脸,和自己原来的脸一模一样,就连这颗泪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他才慢慢低垂下浓密的长睫,收拾着桌上的药膏。
在半个小时前。
在被雨幕模糊的林子外,叶宁清被迫仰起头望着眼前俊逸的脸,对上男人凌厉深邃的眼眸他攥着指尖的手攥的有些发白。
在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折磨致死时,殷离枭却放开了掐着他下巴的手。
丢下一句“好好待着”然后转身撑着伞下了车。
转过头朝外面看去,叶宁清在层层雨痕中看见男人的身影停在了林子旁边的药店。
好一会儿后才再次进入了雨幕中。
叶宁清看着殷离枭离车子越来越近,回到车里时把手上的东西扔给了他,接着抽了几张纸巾擦着自己身上沾到的雨水。
捧着手里的东西他愣怔了会儿,低下头去看才发现袋子里装着好些药。
……
雨下了一天一夜,在翌日的清晨里终于渐渐停歇,止于穿透云朵的第一缕阳光。
闹铃“叮铃铃”的震动起来,叶宁清微微拧眉,稍有些艰难的迷蒙的睁开眼睛。
长睫轻轻扇动,眼睛带着睡梦时染上的水汽,迷糊的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
昨晚,在疲惫中昏睡过去后他仿佛被拉入了一个漩涡,在那里他看见一帧一帧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闹铃还在孜孜不倦的边响边震动,叶宁清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把闹铃摁停。
今天他第一节有课,得起床洗漱后赶去教室。
雨后的空气清新怡人,树叶上还残留着昨晚留下未曾蒸发的水珠,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映照在教室靠窗位置上那张精致清冷的脸上。
美的宛如流动的油画。
晨光并不刺眼,趴在桌子上的叶宁清便没刻意去遮挡。
这节课不是主课,他便趁着老师谈起自己曾经的八卦事迹时竖起书本挡在自己面前,趴在桌子上缓着。
他的脑袋现在还是很昏涨,所幸再有几分钟就要下课了,他打算待会去买点药回宿舍吃了再睡一觉。
药店离学校不远,叶宁清买完药后又去旁边的小摊打包了一碗粥。
他原来的身体胃一直不太好,空腹吃药会胃疼,没想到穿到这个世界原身的身体和他一样差。
付完钱后他刚转身,恍然又撞上了“一堵墙”,脑袋仿佛被重重地晃了下。
“抱歉。”
本就昏沉的脑袋现在愈加的沉重,胸口沉闷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他身体现在乏力得紧,在跌下去时一只手抓着他胳膊把他拎起来,他才堪堪站着免于跌倒。
“谢谢……”身体灼热又乏力,叶宁清脑子迟钝的抬起头,耳边传来男人冷沉的声音。
“你倒是会碰瓷。”
“对不起……”闻声叶宁清下意识道歉,只是耳边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最后慢慢如一律青烟消失在一片黑暗里。
-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掠过,带着不曾掩饰的不耐,“你家要破产了?”
叶宁清缓缓转头,刚醒来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
“烧到39°出来碰瓷不是想讹一笔?”殷离枭冷哼一声,“或许你可以试试找辆车冲上去讹一笔。”
“抱歉……”缓了下叶宁清脑子稍微清醒些,他本能的往屋子四周看了眼,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撑着床坐起,“医药费我会还你的,麻烦你了。”
“你想死?”殷离枭摁住叶宁清要拔吊针的手,锋利的眉心紧拧,声音宛如寒冰。
刚才在外面他本想直接把叶宁清扔去医院,但是路上中途叶宁清半昏半醒中无意识的一直紧攥着他的衣角抽噎着说不要去医院,那一刻他忽然想到新的玩法。
把叶宁清塞进去,能让解开十五年前真相的计划更加有趣。
脑海闪过原世界小时候的一幕幕,叶宁清不自觉的又蜷缩了下指尖:“对不起……”
眼前一直只会说着“对不起”的人唇色因为不舒服的原因泛着白,长睫垂下,微卷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此刻坐在床上双腿蜷着,像极了怯弱的小动物。
一团小小的软球,脆弱到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把他碾死在掌心里。
有趣。
殷离枭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嗜血寒光。
“行了。”殷离枭瞥了叶宁清扎着吊针的那只手一眼,声音冷淡,“别弄出血把我床单弄脏。”
叶宁清乖乖应了声,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他轻轻抿了下唇,努力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深深地呼了口气。
他能感觉到男人身上极具压迫性的威慑感,以及他面对感兴趣事物时那嗜血的畅快感。
要是现在面对他的是原主,大抵已经被束缚在床上进行“里面更热”的体验。
但幸好他应变的及时——男人现在似乎挺讨厌他的。
既然高岭之花是他的性癖,那他反其道行之对方也许就会因为嫌恶主动远离他,到时候他自然就能脱离剧情。
“又想着怎么碰瓷?”一道淡而冷的声音把叶宁清拉回神,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深邃俊逸的眉眼。
叶宁清摇了摇头,接过男人递给他的水,乖巧又顺从。
殷离枭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叶宁清脸上,浓密的长睫低垂,随着喝水的动作轻轻微颤。
握在杯壁上纤细的手指修长,低头喝水时小小一口,跟只漂亮乖巧的小猫似的。
和以前,完全不同。
他狭长的眼眸微眯,目光落在叶宁清右眼下那颗红色的小泪痣上。
小小的一点红色,点在他瓷白的肌肤上,鲜活精致的宛如一个洋娃娃。
“为什么怕去医院?”殷离枭忽然道。
“嗯?”叶宁清喝水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怕去医院?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原世界他从小就害怕去医院,每次靠近医院他的心脏就仿佛有股说不清的悲切一点一点的渗出来。
心底仿佛烙印着什么,宛如虚无缥缈的云雾,他伸手去抓,却只能抓了个空。
可是这些他从来没有和谁说过,殷离枭……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心慌在心底蔓延,慢慢传至四肢百骸。
连指尖都泛起了一层白色。
“你半昏迷时一直扯着我的衣服哭着说不去医院。”殷离枭盯着叶宁清,“为何?”
闻声叶宁清低头小口的喝了口水,卷翘浓密的眼睫低垂,遮挡住他眼底的慌张。
幸好,只是自己发烧昏了头时说的。
“我不知道。”叶宁清强装镇定,以万能借口道,“可能是我脑子撞坏了瞎说的。”
既然现在大家都觉得他是撞坏了脑子,他刚好顺水推舟把问题抛给自己“撞坏脑子”上。
怕殷离枭不信,他还特意以男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不过撞了下脑袋就要整天吃药,我才不要去医院。”
殷离枭:“……”
倒真像只只会耍脾气的小猫。
没听见男人的声音,叶宁清心里有些打鼓,一边喝着水一边用余光偷偷往殷离枭脸上瞄。
猝不及防的,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叶宁清:“……”
他决定先发制人,朝旁边他还没打完的点滴上瞅了一眼,软声软气问道:“这次的医药费是多少呀?我转给你。”
“‘你’是谁?”殷离枭瞧见叶宁清这样,他浅勾唇角不怀好意道,“对帮了你的人就这么没礼貌?”
叶宁清微微抿了下唇,不是他不想讲礼貌,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殷离枭,毕竟昨晚那个过往的梦里,原身喊男人都是喊“喂”。
要是他这么喊,会不会勾起男人的兴趣啊?
要是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是不是就会离颠鸾倒凤后死在他身下更近一步了?QAQ
“……离、离哥?”叶宁清乖极了。
殷离枭瞥了叶宁清一眼。
叶宁清视死如归:“……离哥哥?”
殷离枭唇角微勾:“甚好。”
叶宁清:???
他这时候不该觉得恶心厌恶的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门吗???
殷离枭欣赏着叶宁清懵圈迷糊的表情,就像是一只刚睡醒对周围状况不了解还带着点困意的小动物似的,乖的让人不自觉想揉一把。
眼眸微眯,他捏着叶宁清的下巴抬起,拇指抚摸着他瓷白的肌肤,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要是这只乖的没边的小猫恢复了记忆,得知以往的真相后。
又会露出怎样令人赏心悦目的表情呢?
真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