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说完又“哎哟”一声,左右看看没人在附近,才对韩墨骁道:“我刚才就是随便发发牢骚,韩院长可不要去赵三少那儿告我密。”
韩墨骁差点被包子噎住,忙喝了口豆浆咽下去,皱着眉问:“展助理这话从哪儿说起?”
“听说韩院长曾经给赵家做过家庭教师,也算是跟过赵雷音吧,”展鹏歉意地笑笑,“我这口无遮拦的,竟当着您面说您的前雇主,是我不对,韩院长别往心里去。”
“我做家教是赵家大少奶奶聘的,和赵三少爷没什么瓜葛。”韩墨骁嘴上只解释了这一句,心里却不大痛快。
既然不想叫别人知道,为什么又跟他这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说这么多?能做欣日集团总经理的助理,展鹏不可能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性子。
明知道赵雷音没孩子,不可能找他做家教,还故意说些暧昧的话,这展鹏是知道点什么还是误会了什么?
如果知道,是梁今曦还是赵雷音说的?
“韩院长有没有想过来我们欣日上班?”展鹏又道,“您来的话,我们四爷肯定高兴。”
“我没有展助理这样的才情,文凭也不够,没资格,”韩墨骁有些乏了,垂着眼两手一摊,“哪像展助理似的,过五关斩六将,凭真本事走到梁四爷身边。”
展鹏哈哈一笑,闲聊了些别的,这饭也就吃完了。
韩墨骁有些消化不良,回了逢春院喝了一大杯茶才顺过气来。
韩枫他们都已经按吩咐把该辞掉的工辞了,眼下都在教室里温习功课,小的几个在隔壁由柳芽领着读书。
韩院巡视一圈,心情这才重新好起来,挨个看了看情况,指导一番,又给小的上了堂课,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午休过后,韩墨骁在书房练字,想来想去,决定干脆给琼斯写幅最普通的行楷,于是重新换纸研墨,打算开写。
还没动笔,院里又闹哄起来。
韩墨骁以为又是那几个小的打闹起来,拉开书房门正要说话,却瞧见几个穿制服的人拿着几个箱子进来了,为首的那个正和柳芽说着什么,小的们都跑去围着他们看热闹。
“怎么了?”韩墨骁走过去问。
“院长,”柳芽扭头走到他身边道,“这几位大哥说要给咱们院里安装电话,是你安排的?”
韩墨骁摇了摇头,对为首的那位道:“这位先生,我们没有要安装电话,是不是弄错了?”
“这里是逢春教养院么?”那人看了眼手里的单据,问。
“是。”
“那就没错了,”那人道,“我们只是听差遣办事,其他的也不太清楚。”
“能否把单子给我看看?”韩墨骁道,抬手接过那人递来的单据仔细看了,在右下角看到订购人的签名:马正德,旁边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韩墨骁想了想,对为首人道:“先生,您在这儿稍坐,我出去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免得弄错了也白费您的功夫。柳芽,给几位先生倒茶。”
吩咐完,他立刻拿着单子出了门,找了个公用电话,对着单子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果然是梁公馆接的。
可是梁四爷没空,门房替他把阿德叫来了。
“阿德先生,电话机是您签的字么?”韩墨骁开门见山地问。
“是四爷吩咐的,往后他想见您也不能总让我去等,”阿德道,“有了电话就方便了。”
“电话太贵重了,”韩墨骁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说,“我们逢春院付不起月租和电话费。”
那个年代的电话一般只有政府部门、商务机构和一些大公司以及有钱人家里有,光安装费就得几百大洋,每个月还有月租、电话费,普通老百姓家里一年不吃不喝才能勉强装上一部电话。
所以大部分人有事都是找人送信或拍电报,实在着急的才去公用的电话那里打一下电话。
逢春院虽然得了琼斯的捐赠,可离使用这样的奢侈品还太遥远。
“费用由梁公馆承担,四爷说了,不许拒绝。”阿德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韩墨骁皱了皱眉,只得也挂了电话,付了钱又跑回了逢春院。
电话最终被安在了书房里。
韩院长写了一下午字,瞧都没瞧那崭新的黑色电话机一眼,更没有再给梁四爷打过去。
院里那些小的却早就坐不住了,一个劲儿想来看电话机,都被柳芽和韩松拦住不许去打扰,等到了晚饭时分,终于找借口乌泱泱地进来了。
“院长,该吃饭啦!”六岁的丫丫推开门,伸了个脑袋瓜进来,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在房间里找电话机。
她背后还有大点的毛豆和舟舟,三个脑袋堆在一起,更小的两个被拦在外面,挤得他们的身体一拱一拱的。
毛豆道:“院长,电话机响了吗?”
“没有,不许乱打电话知道吗?”韩墨骁嘴上说着不许,却又走过去把门拉开让孩子们进来,将彤彤抱在手里,带着他们走到电话机旁,教他们认上面的数字和按钮,教他们打电话。
彤彤三岁多,一手抱着韩墨骁的脖子,一手指着电话机奶声奶气地问:“爸爸,这是我们家的电话机吗?”
她是韩墨骁接管逢春院之后才被捡的孩子,来的时候不到两岁,怯生生的,呆了两天就熟了,管韩墨骁叫爸爸,追着柳芽叫妈妈,柳芽那会儿十七不到,都急哭了。
后来教育了好久,总算改口叫柳芽姐姐,但韩墨骁这个爹她是认死了,怎么都不肯改,韩墨骁便也随她去了。
不管孩子们怎么叫,实际上他就是他们的爹、他们的兄长。
“这是别人借给咱们用的,”韩墨骁捏捏彤彤肉肉的脸,“彤彤以后长大去了外地,想家的时候就给爸爸打电话,好吗?”
“外地是哪儿,”彤彤问得奶声奶气,“为什么要去外地?不回来吃饭吗?”
“你傻呀,”毛豆道,“外地就是很远的地方,我们长大了都要去外地读书,比南城还要远!”
“就是,”丫丫晃着两条小辫子,吓唬她说,“你就算走一整天也走不回来,还会迷路。”
彤彤一听,急了,皱巴着小脸抱着韩院长的脖子:“我不要去外地,我不要离开爸爸!呜……”
韩墨骁一看娃都吓哭了,连忙把小的们都赶去了饭厅,自己又哄了彤彤一会儿,把她也带去吃饭。
韩松把盛粥的锅端出来放在正中间,见院长的长衫上都是泪水,彤彤也还眼泪巴巴的,过来把她接走,问:“我们彤彤又跟冲冲哥哥打架了?”
“没有!”大她两岁的冲冲捧着馒头大声道,马上又低头气愤地啃馒头去了。
“刚才院长教我们用电话机,”毛豆解释说,“彤彤不想离开这里,自己急哭的。”
韩松看了眼韩墨骁,道:“院长,我想过了,等我毕了业就留下来帮你,不上大学了。”
韩柏也道:“我也是!我和小松哥可以一块去找工作。”
“不行,我说了多少次,”韩墨骁板着脸,声音极冷,“谁也不许有这种念头,否则永远也别再进这个门!”
“可是上大学要好多钱,我……”韩松已经十七岁,早就懂事了,一个人养这么多孩子有多难,他全看在眼里,院长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个月又总是生病,他实在不忍心就这么走了。
“没有可是,这逢春院难道还是什么好地方不成?”韩墨骁打断他,又严肃地扫了桌上所有人一眼,“学费和生活费我都会帮你们准备好,你们只管往外走。”
“我们知道你对我们好,”韩柏小声道,“这不是想早点赚钱,帮上家里的忙么?”
他和韩松在码头搬货的工钱只勉强够在学校的午饭和一些杂费,要是不上学了,就可以多赚一点。
中学毕业也是可以找一份还不错的工作的。
“这些不是你们该考虑的,”韩墨骁道,“读好书有了大出息,还担心帮不上我?”
韩松和韩柏对视一眼,都没敢再说话。
别看院长长得秀气白净,其实脾气可倔了,对他们学业上的要求比之前的老院长还高。
“对,上了大学就能去高楼大厦里上班,就像……”韩枫举着筷子想了想,道,“就像欣日大厦那样,我以后就要建那么高的楼!”
“有志气!”柳芽笑道,又对韩松他们道,“别担心,家里还有我呢,我会照顾好院长的。”
“胡说,”豆包突然插嘴道,“柳芽姐马上就要嫁人了!”
柳芽脸爆红,怒道:“谁要嫁人,你给我安静吃饭!”
“我都看见了,卖豆腐的许二哥拉着柳芽姐的手说悄悄话!”
“我也看见了,我也看唔唔……”丫丫的嘴被柳芽捂住,急得差点把粥碗打泼了。
饭厅里正闹着,书房的电话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韩院长:既然推不掉,那就全家人一起用。
梁四爷:电话都装好三小时了,还没接到老婆来电,一定是我这儿信号不好。[调试电话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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