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欺负过头了。
再次移动拇指,从被按得娇红的唇瓣上抹过,在小和尚眼睛喷火前,耀灵勉强找回一点善良,将人松开,站起身。
风神若:“!!”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啊啊啊!!
她气不过,拿过一旁的抱枕砸过去,“登徒子!”
抱枕砸在耀灵身上,被他随手接住,丢回一旁的空沙发。
击溃人心的窒息感无声扩散。
风神若红着眼,又恼怒又控制不住那一股股冒出来的委屈,吸着鼻子站起身把人推开,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回神隐寺!这破学校她不呆了!
“站住。”
谁傻谁站!
“风神若!”
叫什么叫!谁理你啊!
“不逗你了,回来。”
放着门上的手定住,风神若回头,不敢置信,“你管这叫逗?!”
耀灵抬脚朝她走过去,语气冷淡,“我说过,我的手段你受不住。”
换句话说,她自找的。
“你!!”风神若见他走过来,再次炸了毛,“你还敢过来!”
长腿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迈进。
“耀灵!你——”
“那么晚还闹什么,过来。”
被抓住手臂拉回沙发坐下,风神若警惕十足地盯着一旁优雅煮茶的男人,将怀中的抱枕越发收紧。
混沌的大脑也随着室内的安静而得到梳理。
她咽下那团火气,壮着胆子问:“耀灵,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弯的,是不是喜欢男人?”
除了这个解释,她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让男主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薄她。
耀灵洗茶的动作不停,优雅又极具观赏性,却是避而不答,“刚才,你把我当成谁。”
……这人怎么那么敏锐。她眼中的怒火被逼退了些,但想到对方逾越的举动,又硬气了起来,“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耀灵沉默不语。
直到茶入盏,推到她面前。
他侧头看她,意味不明,“风家的钱,为什么不用?”
她战术掩饰端起那盏茶,随手拨动茶盖,思考着。
主动转移话题,看来是不打算继续追究盗墓图的事情。
但条件是,她也不能再追究他刚才的‘逗弄’。
真是好大一个算盘!
偏偏,她还只能含血吞下。
风神若敢怒不敢言,将茶盏放回茶几上,“我师父不让用,不行吗?”
“善了大师?”耀灵蹙眉。
“是啊,他老人家特意交代我,不得打风家钱财的主意。”她眼睛都不带眨的,“我想要钱,就只能自己赚。”
耀灵狐疑地看她,“这就是你不与风家亲近的原因?”
才不是,是害怕拥有过后,失去时会更痛苦,还不如不要拥有。风神若心下道,嘴里则说,“怎么算不亲近呢,不亲近我还费什么心思准备我二叔的生日礼物。”
“你和魏零露、余黔是旧相识?”
“算是吧。”
“你盗墓也是为了他们。”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还问我那么多做什么。”
她心情已经烦躁到了极点,企图结束今晚的交锋:
“我是神隐寺的人,未来的归宿也只能是神隐寺,于你、于任何人都不会造成威胁,你大可放心。我只希望,我们彼此都能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再提。”
话里隐藏的含义,她相信耀灵肯定能听得出来。
果不其然,男人双目沉沉地看着她,周身的气息风云变幻,最终沉淀成死一般的冷漠。
风神若被他这样冷漠地盯着,临近崩溃的心态,忽然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赢王帝从来不会对她做出逾矩的行为。
别说亲吻,就是牵手,都只在陪葬时,两人规规矩矩地牵着手,一起平躺在玉棺里。
直到这一刻,风神若才不得不承认,耀灵不是赢王帝,不会像赢王帝那样惯着她,让着她。
赢王帝……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就算她去盗墓,也不能再见到赢王帝。
她闭上眼,眼角有泪水滑落,如死水般,放弃了挣扎,“耀灵,书我不读了,我们解除婚姻,以后我只呆在神隐寺,哪里都不去,行吗?”
耀灵呼吸一紧,凝视两眼紧闭无声流泪的少年,眉心皱起一道深深的沟壑,“吓哭了?”
“不是……”她哭腔一出,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眼泪,几近哀求,“耀灵,我想傀儡了,你把他还给我好吗?”
那是赢王帝留给她的傀儡,说不定现在还在赢王墓里躺着。
依照赢王帝的控制欲,就算是给他们陪葬的傀儡,也会根据他的模样制作。
那张黑色条纹面具下,肯定是帝王的脸。
无人应答。
她泪眼蒙眬地睁开眼,只模糊看到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走了。
不仅赢王帝,就连傀儡也没有了。
风神若怔忡片刻,抬起双腿收在沙发上紧紧抱住,盯着虚空的某一处,无声流泪。
“赢……殇。”
你真的只存在历史的长河里了吗?
被你管着、惯着、养了六七十年,你真的不在了,可把我害惨了。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才能在这个可怕的黑暗系世界里,活到大结局?
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我该怎么做?
你告诉我,好不好?
视野的虚空里,忽然出现一张诡异到极点的脸。
风神若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费了些精力,才看清是什么。
诡异的条纹面具,是——
“傀儡?”
戴着面具的耀灵,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刚想开口,怀中就扑来软乎乎的一只。
少年身体轻颤,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傀儡,我只有你了。”
“你还会一直陪着我吗?”
“他把你留给我,是替他继续保护我,对不对?”
“这个世界太恐怖了,我真的害怕……”
哭腔越来越浓,宣泄到最后,泣不成音。
耀灵无声叹了一口气,将少年搂入怀中,心口发烫,又隐隐发麻。
原以为她不在意善了大师圆寂,从没有表现出半分伤心,原来……都藏在心里。
哭得那么伤心,想来刚刚是真吓到她了。
耀灵拧了拧眉,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什么是懊悔。并不知道,他误会了,还误会得有些离谱。
人是他吓哭的,只能由他来哄,至于傀儡……
抽出一只手摘下面具,毫不犹豫地丢在地上。
耀灵搂着少年的腰肢将她抱起来,重新放回沙发坐好。
哭得迷迷糊糊地风神若被抢走了避风港,下意识伸手去抢,下巴就被一只大手钩住,被迫抬头。
“风神若,看清楚,我是谁。”
没有面具,短头发。
她迟钝了一会儿,顺心而发,“登徒子耀灵。”
“……”耀灵磨了磨后槽牙,按捺住脾气,主动解释:“你师父善了大师在圆寂前,曾将你托付给我。也是他让我戴着这个面具在风园等你,你没有认错人。”
“……啊?”她大脑浑浑噩噩的,一时没听懂。
“你不必担心有人欺负你,以后……”
话音一顿,他想到前不久少年的哭声,不太自然地轻咳一下。
“有我陪你,保护你,你……不必怕我。”
陪与保护,仿佛触发了风神若的开关按键,混沌的大脑逐级重启清醒,不太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你刚刚说……”
耀灵不可能发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善了大师已经为你铺好了所有路,你只管放心走,”他眉头一皱,暴躁的戾气被哭红了眼的少年力压一头,不自觉放缓了语气,“有我在。”
有他在。
有耀灵在。
有男主……在?
风神若的心忽然咯噔一下,这下整个人都清醒了。哭腔还在,但思路清晰,软声软气一针见血地指出:“可你刚刚欺负我诶。”
耀灵:“……”
很好,还会记账。
确定少年没再哭,耀灵将人松开,转头倒了杯水递过去。
少年接过水杯,小口小口乖巧地喝着,时不时用水润的明眸偷窥于他。
还挺可爱。
耀灵就着茶几坐下,高她大半截身体。俯视的角度使然,能清楚地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上,时不时眨一下的鸦羽眼睫。如同有把刷子在手心作乱,痒得不行。
“神隐寺你想回就回,但书要继续念。”至于婚约解除,他皱了皱眉,心生不悦,“解除婚姻的事情不急,你师父刚圆寂没多久,总不能让你师父走都走得不安心。”
被天大惊喜砸到的风神若,胆子渐长,“那、那你以后不许再像刚刚那样……轻薄我。”
这本来并不是难以答应的条件,可耀灵目光触及少年浅色的唇时,所有音节都被堵在了喉咙深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风神若怕他反悔,站起身,“太晚了,我、我先回房间。”
耀灵没阻止,直到小和尚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才缓缓弯腰 ,捡起被遗落地上很久的黑色面具。
如淬了冰的黑眸里,森森阴鸷若隐若现。
——
回到房间的风神若,第一时间跑去了浴室,将自己从头到尾仔细清洗了好几遍 ,最后来到镜子前。
镜子里因随心所动,渐渐浮出一个朦胧的幻影。
“陛下。”
“仔细想想,你也并非无一是处。”
“比如,你自制力就很好。”
无论对她有着怎样的心思,都从未越过那条边线。
不像耀灵,认识不过半个月,就对她动手动脚。
在镜子里的幻影消失前,她扯了一下嘴角。
“他不是你,我知道。”
——
次日清晨,风神若带上手机和两套换洗衣服准备出门时,被晋遊拦在门口。
“风小少爷,少爷交代,务必让我将这张卡交给您。”
一张纯黑的银行卡出现在她面前。
她警惕后退,“这是什么意思?”
晋遊笑眯眯地,看着她的眼神十分亲切,“这是少爷的副卡,在赢州大陆不限额度随意刷,您可以放心使用。”
这就是传说中额度不上限的黑卡?为什么忽然给她?
想到昨晚,被吓哭这种事情她光想都觉得丢人。
不能再和耀灵沾边了,这卡,不能要。
让自己自然一些,接过卡,又在晋遊惊讶中,将卡放在鞋台上,“卡我拿了……你可以回去告诉耀灵。”
晋遊:“……”
风小少爷好像很了解少爷,但不多。
但见她拒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如实汇报上去。
二楼书房,耀灵坐在书桌前,握着玉色毛笔在宣纸上勾画着。
晋遊眼观鼻鼻观心,站着当背景板,等待指示。
“他去了神隐寺?”
“是,风小少爷乘坐出租车直达神隐城。”
“盯紧他。”
“是。”
等晋遊离开,耀灵放下毛笔,拿过一旁打印出来的纸张,与宣纸放在一起对比,神色逐渐变幻莫测。
如果风神若在,肯定一眼就看出,两张纸上,正是她一心隐藏的墓、穴构造图。
——
神隐寺西门。
陆光凝从门槛起身,惊喜地接过风神若手中的背包,笑道:“收到你的消息时,我还不敢相信。师父说你走了,就不会轻易回来。”
“是不会轻易回来,但不是不回来。”
如果不是她招架不住那些剧情,她也没想过自己会重回神隐寺,并寻找神隐寺庇护。
寺内偶尔有零零散散的僧人走动,风神若绕过另一条小路,边走边问:“玉刻坊那边怎样了?”
陆光凝脸上笑意收敛,“使用玉刻坊并不难,不过……”
“不过什么?”
陆光凝张了张嘴,最后出口却是,“小师弟现在是要去云渺楼吧?等你从云渺楼出来再说。”
风神若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写满严肃,想到什么,点头,“也好。”
云渺楼在神隐寺东方角,有些远。
陆光凝跟在她身后,提议:“小师弟,要不然我开车搭你?”
风神若不置可否,“寺内现在可以随意开车?”
陆光凝难掩得意,“当然不是谁都能随意开车,只不过我好歹是首席弟子,一点儿特权还是有的。”
“哦。”她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
陆光凝这才察觉出异常,“小师弟,你……心情不好?”
风神若抿抿唇,“有一点儿吧。”
打不了赢王墓的主意,她只能回来打神隐寺的主意,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