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儿张着妩媚的眼儿, 琥珀色的瞳仁里好像燃烧着小小的火苗。www.xiashucom.com
她玲珑的鼻翼微微动了动, 突然一抿红润的唇, 朝太子直走了过去。
太子嘴角的笑意一僵,腰上就多了一双手, 怀里多了一个人。
沐儿把小脸蹭到太子的怀里,“殿下,妾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沐儿说得发自肺腑。
她此时其实很狼狈。
一头浓密漆黑值得骄傲的秀发, 因为装太监,胡乱揪成一坨, 东倒西歪地顶在脑门下。刚才被溅到的茶水, 在她雪白的领衫上洇出一圈黄。
她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沈家那奇怪的气味。
太子不知道是太吃惊,还是太愤怒,竟然一动不动, 就任由她这样抱着。
嗅着太子身上的气息, 沐儿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心想,不管她是个玩意儿也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也好, 她们都说太子被她勾了魂,她就试试。嗯……, 感觉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啊。
她得意地收了收手臂,抱得更紧。
半天, 头顶上终于传来太子的声音。
“孤……”,太子清了清嗓子,突然吼道:“你臭死了, 先滚去洗干净,再来报答!”
沐儿:……哼,这么嫌弃,像是被勾了魂的样子吗?!
*****
沐儿是真的想好好报答太子的。可是她昨晚上就没睡好,今天一整天,体力和脑子都累得要虚脱。
净室又闷,在温热喷香的水里没泡一会儿,她就睁不开眼,在澡盆里沉入了梦乡。
若是流采在身边,必定会恨不能泼她一脸冷水,叫她清醒清醒。可流采因为受了伤,自己换洗了衣裳,就去擦药了。
当值的宫女们可没这胆量,等了半天,见她甚至打起了小呼噜,也不知道多久才醒。只好一边保持水里的温度,一边叫人通知了外面的公公。
外面的公公也不敢拿主意,便来请示太子。
正是点灯时分,太子自己早换洗干净,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家常衣裳,斜靠在圈椅里,在火箱前拿了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半干的黑发披散着,火光淡淡映在他的面孔上,愈发显得修眉深目,完美的下颌线好似在明暗中,勾出一副仙人画儿来。
听到这话,他抬起头来,长眉挑了半天,嘴角一勾,扔下书本,抬脚就走。
浴房当值的宫女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看清来人,全体宫女:O口O。
太子笔直地站着,眼眸低垂。
她的身子全浸在水面下,浴盆水面上撒满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花瓣,散发出栀子的香气。
她半仰着小脸,脖颈雪白细长,花颈般柔软。
湿黑的头发全都披在脑后,黑瀑布般直拖到垫了白色毛巾的青石地面上,像勾出了一幅挥洒自如的水墨画儿。
她长长的黑睫毛湿润地,浓密地蔼然低垂着。
红润的唇瓣像花骨朵般翕开,发出细细的“呼呼”声。
虽然这一幕很香-艳,但她……是真的睡着了,并不是引他来……报答他。
太子嘴角慢慢放平。
他的目光落在那本该润泽如樱的红唇上。上面好似爬了一只小小的虫蚁。
他弯下腰,凑近些,就见那是一道伤口,已经凝了血。
他眼神微暗,伸出手指,似乎不甘心般捻上去。
沐儿不舒服地扭了扭头,细白的颈子,软软一摆,玲珑的颈窝凹下去,像一个玉琢的小坑,一滴水珠,水晶般,从她的脖颈滑入那坑里。
太子眸色更深,长吸一口气,有些迟疑。
半天,终是直起腰来,伸手道:“拿衣裳来!”
宫女们全都一惊。殿下这是舍不得叫醒夫人,要亲抱夫人回房?
不免暗暗庆幸,刚才没莽撞地叫醒夫人。
便都赶紧去拿沐儿的换洗衣裳。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稚气的尖叫:“姑娘!”
太子恼怒地一回头,就见流采脑门上抹着一片白药膏,像只迷路的呆头鹅,站在屋门口。
*****
沐儿迷迷糊糊被吵醒,半睁了眼,见眼前人影憧憧,她伸了个懒腰,从鼻腔里娇慵地哼了一声:“唔……好吵?”
太子一回头,见到眼前秀色,闭了闭眼,压抑着嗓子吼:“全都滚出去!”
宫女们全都跟耗子听了猫铃铛,溜得飞快。
只有流采还站在门口发呆。
没听到关门的声音,太子扭脸正要发作。
刚才的宫女中飞快地跑回一位,扯着流采的衣带,把她给拖出了门外。
“咣当”,太子终于听到身后,门关上了。
沐儿也彻底清醒过来,缩进大盆中,红透了的小脸笼在薄薄的白雾里,一双眸子像小鹿般慌张:“殿……殿下……”
太子嘴角微弯,慢条斯理,伸手轻轻拉开了身上的腰带:“孤……赏你一个好好报答的机会!”
*****
沐儿当晚又没能吃饭。
到第二日起床时,浑身酸痛无比,比上一回还像是要散架。
可她半点不敢吭气。
流采进来时,她脖子挺得笔直,装没事儿人。
流采小眼又往她脖子上直瞧,见没什么新伤,终于放了心。沐儿也瞧了瞧她脸上的伤,见已经结了一层皮,便又嘱咐她别大意,要记得早晚抹药。这才坐在黄花梨三屏牡丹妆台前。
流采一边在她身后忙活,一边又开始闲话个不停。
“姑娘,你是不知道哦,昨日要不是冯公公,怕没第二个人押得走陈夫人!”
沐儿拿起一枚鎏金红宝把镜,偷偷瞧了瞧自己的脖颈,见除了之前被撕时的那条青紫,果然白玉无瑕。她忍不住暗想,他对她,好像不再似之前那般……不管不顾了。她偷偷咬了下唇,脸儿腾地红了,一直红到了发根。
“姑娘很热么?也没穿多呀。不是昨儿……凉着了吧!”说着流采就停了梳子,举起小手,往沐儿额头上摸。
沐儿羞得发慌,赶紧一偏头:“我没事,你……你接着说!说仔细些!”
“哦……。唉,听说,陈夫人被冯公公押着,回到高明殿,就哭着不肯走。求冯公公替她在殿下跟前求个情。还拿出好大一块金子给冯公公。”
沐儿放下把镜,心里叹道,肯定是金砖,好大的手笔。不过她也明白,陈夫人为什么不肯走。
这事要搁她身上,不算个大事。她说不得还开心能有机会出宫,玩耍几天。
可是陈夫人那人……。
唉不得不说,殿下对她们个个的弱点都门儿清。
知道她穷,就爱钱,罚她都是罚钱。
知道陈夫人最要脸面,一旦她踏出宫门,再回来,这宫里宫外的脸面就彻底没了。
“冯公公哪缺那点银子呀。真是的,要我说,她还不如来求姑娘呢。没准姑娘瞧着金子的份儿上,真替她求个情儿!”
沐儿嘴角忍不住弯起……这家伙还真了解她!
“姑娘,今天要不要梳个飞仙髻?”流采问。
“又不出门。何必麻烦!”
梳了半天,她都饿死了。昨天到现在,她一共就吃了那半盘子点心。
“可是……万一今天殿下又来了呢?!”
沐儿今日醒得极晚,太子又是早早不见踪影。也没人敢问他,今晚还来不来。
想起那天他说的话,他是想来就来,她可不能想不开门就不开门。
沐儿沉默了片刻:“要不……我先吃饭。回头再来慢慢梳吧!”
一边吃着早饭,才听流采把陈夫人的闲话说完了。
陈夫人求着冯冲,可冯冲多了解太子呀。哪里敢在他的气头上,替陈夫人说什么话。只一个劲儿地劝陈夫人,说这是给陈夫人独有的体面。别人可都没有。又劝她,这大过节的,出宫过着,不比在宫里自在百倍?
可陈夫人还是哭倒在床上,不肯动。
最后冯冲没法子,便提起了万夫人。
话是这么说的,“也就是咱家,从小也识得夫人,劝你一句。当初万夫人,殿下不要她去山庄,她非去,折腾出多少事来。结果,你看看如今落个什么好儿……。殿下这脾气,在气头上,谁也说不了情。您要是不肯走,只怕下场比万夫人好不了。你若是出了宫呢,也可请陈太傅劝劝殿下。过几日,殿下消了这口气,你再回来,有陈太傅和打小的情分,还真能把你怎么着不成?!”
也不知道陈夫人是被万夫人吓着了,还是真觉得应该回家跟父亲商量求情,便哭哭啼啼地收拾了东西出宫了。
沐儿听到万夫人,有些狐疑。她在山庄差点儿摔死,殿下不是说跟万夫人无关么?冯冲那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万夫人,她实在是懒得多想。
*****
沐儿这里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梳头,柳夫人就来了。
沐儿只得让流采匆匆替自己包上头发见客。
柳夫人的态度比之前更是恭谨。
沐儿也感谢她行的方便,与她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家常话儿。
听说事情已经解决,曹家赔了屋子,柳夫人便道:“若是要搬家,布置屋子,这宫里倒是可以派些人,去帮个手!”
沐儿心里更是感激。她虽然说了不让成了亲的几家搬过去,可是她爹那性子,四个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围着一通闹,没准又乱了。
便道:“谢谢柳姐姐。那是最好不过。到时必叫姐姐知道。我这里也派两个人去。”
一时说定,柳夫人便喝了茶走了。
*****
好容易清静下来,沐儿才又坐下,叫流采好好地替自己梳了个漂亮的飞仙髻。又特意把之前自己做的那三朵花儿戴上,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这才叫流采去请云久,说她要找一匹好布。
不管怎么说,经了九哥儿这事,她心里总算是安定了许多。
她嫁的这个男人,并不会有多少温柔体贴,说话也未必中听,可是……若她真有了事,他总不会叫她吃大亏。
没多久,云久就带着人,抬了十来匹最好的面料过来。就在条案上,一一摆出来,按着颜色深浅,排成一排,瞧着甚是壮观。
行了礼,云久便道:“夫人,这是库里最好的面料了。还有几匹,极珍稀的,是给太子殿下的。奴婢不敢动用。”
沐儿笑笑,站起来,走到跟前,慢慢地把那些面料瞧过一遍,挑出一匹秋麒麟色的素织锦,点了点头:“这就极好了。我知道这不在我的份例里头,可要多少银子?”
云久见那颜色,分明是男子常用,有些迟疑:“夫人好眼力。这匹是少见的素蜀锦。进贡品,也说不出个行价来。就给二十两,方便记个帐吧。可若是……”想了想到底没说全,若是给太子用的,收钱却是不妥。
沐儿大抵知道她想说什么。没接话头。
这蜀锦质地坚韧,以图案多,颜色鲜著称。这素色的,确是少见。二十两也不贵。她欢欢喜喜地叫流采拿了钱给云久。又嘱咐她,她买面料这事,谁也别提。
待云久走了,流采道:“姑娘想给殿下做衣裳,何不直接要那更珍稀的面料?”
沐儿脸上一红,白了她一眼,翘了翘小嘴道:“过节时,我想拿这个给殿下做节礼。若是说明了给他的,岂不是叫他早早就知道了。”
流采斜眼捂着嘴,直朝她笑,笑得沐儿有些恼起来:“你眼尖着些,东西都收好了。可别叫他再瞧见了!”
流采撇了撇嘴角:“可是……怕姑娘没工夫做得出来呢!就这几天的工夫,若是日日都睡到这天儿起……”
羞得沐儿扔下布匹,直扑过去,要撕她的嘴。
两人正闹着,外面小照子兴兴头头地来叫:“夫人,殿下才派了人来,说请夫人到神仙殿去!”
沐儿:……。
神仙殿,那不是太子的宫室吗?她进宫这么久,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可说了是去做什么?”沐儿一边把面料递给身边的宫女,一边叫流采准备出门的衣裳,随口问道。
“奴才不知……不过,听说今儿承恩侯世子进了宫。”
沐儿手中的面料“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