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从小不认生,跟着一梅走南闯北的,也去过几个大城市,算是见过点世面的孩子,怎么会阴沟里翻船,在虎口敬老院大门上丢了呢?
方一梅根本不当回事,漫不经心地问小胖子:“你们仨不是在一起吗?”
“嗯,放炮的时候,他和翔翔挤人群里躲呢,俺跑墙根那儿蹲着躲了半天,可是到现在也没看见他在哪儿呢……”
小胖子今年八岁,目测体重在五十五千克以上,走起路来,两条大腿互相摩擦,稍走的快点,就会气喘如牛。
“翔翔呢?”一梅刚问道,就看见翔翔一路吆喝着跑进来:“哎呀,然然不见了,然然被人家偷走了呀……”
一梅吓了一跳,一把拉着翔翔的小胳膊,着急地问道:“谁?谁把然然偷走了?”
她不信,安然都四岁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他又不傻,又不是芝麻油,咋能被人顺手偷走呢?
翔翔使劲吸着鼻涕,眨着小眼睛,大声嚷道:“反正然然不见了嘛,俺找不到他,万一,万一被人家偷走了呢?”
一梅放开翔翔的胳膊,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大门上,大门上人真多。她四下里看了半天,眼都看花了,还真没发现安然。
她心里有点慌乱,闭上眼,定了定心神,难道安然是跟徐晓风吃饭去了?
她拨通了徐晓风的电话,电话通了,电话里人声嘈杂,声音不太清,她大声问道:“安然在你那儿吗?”
听不清徐晓风嘀咕着回了句什么,她挂掉了电话。
不能慌……她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四下里观察着。
敬老院往西,是已经倒闭了的药厂,大门紧锁,门外停着二三十辆车。
知子莫若母,安然很喜欢车。莫非……
一梅走到药厂门上,大声叫着:“安然!徐安然……”
叫了半天,没有回应。
小胖子和翔翔也来了,公孙明老俩口也来了。老两口和两个孩子一拨向东,一拨向西地叫着找着。
一梅相信自己的感觉,就在二三十辆车附近叫着找着。
也许是母子连心,有第六感应吧,一梅忽然觉得安然在她心里回应着她,她叫一声,他便答应了一声,四下里又看看,他在哪儿呢?
她用最笨,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开始一辆车一辆车地去找。
她弯下腰,低头凑近每一辆车的车窗玻璃去看,仔细地瞪大眼睛去看车里面,有没有她的小安然。
已经看了十多辆了,一梅有些泄气,头昏脑涨,眼疼腰酸的,她几乎都要放弃了。算了,随他去吧,也许是虚惊一场呢?可是,她又移不开沉重的脚步,万一,万一安然就真的在这某一辆车里呢……
“妈妈……”她似乎感觉到安然在叫着她,她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你个小东西,若是找到你了,看我不打折你的小腿!”
眼前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一梅弯腰凑近车窗玻璃,眯起眼睛去看,车窗里面赫然一双大眼睛也正瞪着她在看。
四目相对,不是安然是谁?
她的泪水忽然就顺着两颊流淌下来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喜极而泣。
“安然!徐安然,你还不快点给ln滚出来!”她拍打着车窗,又使劲想去拉开车门,但拉不开。
她分明看见,她每叫一声,安然真的小嘴就会答应一声。
看情形,安然也很想出来,但是不知为啥,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一梅精疲力尽,无力地靠着车,一步也不肯也不敢离开,她记住了车牌号是四个九。
……
“那个,,您……不会是在找我吧?”一口纯正俏皮的普通话在一梅身后响起。
一梅转身,一个身姿挺拔、风度翩翩、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正微笑着看着她。要命的是,这正是一梅喜欢的某个版本。
“哦,那个,我儿子在里面,安然……这车是您的吗?”一梅慌乱而又语无伦次。
黎剑和几个人陪在那人身后,那人立刻拿出钥匙,是遥控的,车子叫了一声,但车门还是打不开。
那人凑近玻璃,惊奇而又温柔地对安然叫道:“哇,帅哥,你是在等我吗?先别急呀,你是不是动方向盘右边的那些按键了?”
安然听不见,也听不懂,干脆又在那些键上乱按了一气……
车门居然又打开了,那人伸手把安然抱出来,竟亲了安然的小脸一下说:“小乖,你真是又帅又聪慧……”
一梅伸手接过安然,心想赶紧回家,把这臭小子吊打一顿出口气,给自己压压惊先。
“谢谢您……”一梅低声说。
“不客气,”那人微笑着,神采飞扬,“我叫燕尘……”
连名字也是方一梅喜欢的版本,一梅低头抱着安然匆匆跑回院里。
她悲叹,可惜自己现在是谈情已晚,等死还早的年龄。燕尘,也不过是她滚滚红尘中擦肩而过的一个过客。
只不过,她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一眼……
“死安然!臭安然!破安然!你把老娘吓到了,你说咋办吧?”
一梅双手掐腰,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安然,而安然竟然没心没肺地说:“妈妈,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徐安然,为娘可告诉你,你若丢了,我可无所谓啊……”
“那你就没儿子了呗……”安然嘀咕着说。
“那你可没爸爸妈妈了?你可只有我一个妈妈,而我,还可以生一百个徐安然……”一梅气恼地吼道。
“……”安然已经扒出了一包薯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唉,你个讨债鬼,吃定老娘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