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猪似乎得到了即将挨刀的小道消息,狂怒地撞开了木制的猪圈门,撒欢儿跑进了西边菜地。
“哎呦喂,俺的菜……”混子撒腿就向后院的西边菜地跑。
西边菜地里的白兰地酒、加林娜和紫色切罗基正结的欢,比东边菜地里的普通西红柿品相好,还生长期长,产量也很高。
这三大棚西红柿,是虎口镇政府和虎口中学两个食堂定点采购的菜品,是混子引以为傲的心头肉。
果然,两头肥猪看见秀色可餐的西红柿,直接闯了过去。
瘦小的混子也正好赶到,夹在两头猪中间,声嘶力竭地吆喝着:“去去去!赶紧滚回猪圈去!”
两头猪看见眼前的美味,怎肯轻易放弃?
一人两猪,在秋阳高照的菜地里,相持不下。
混子伸出两手去,分别抓住其中一头猪的两只耳朵,使劲地想要拽走它。谁知,那猪也不是好惹的主,往前一拱,瘦小的混子便仰跌了个四脚朝天……
老唐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挡在两头猪面前,大声吆喝说:“啰啰啰……恁俩怎么跑出来了?别胡闹了中不,赶紧的回圈里去!”
那两头猪象是在和老唐交谈,一边摇晃着猪尾巴,一边喘着粗气直哼哼,还时不时地亲热地用猪头轻轻地拱拱老唐的手。
老唐弯腰抱抱猪头,又温柔地抚摸着两头猪的猪背说:“好啦好啦,恁俩别耍猪脾气了,俺也不怪恁俩了,乖乖的回猪圈里去中不中?”
老胡头摇摇头说:“嘿,老唐对他老婆也没这好吧。”
杨老倔看着远处的老唐说:“老唐没老婆……”
一会儿,两头猪乖乖的,象两个听话的孩子,跟在老唐身后,向猪圈走去。
老唐把两头猪养到这份上,大家也是佩服,纷纷点赞。
一梅忙拿出手机抢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发到qq空间。
两猪一世界,老唐好猪倌。
有人留言说老唐是把猪当老婆在养,有人说老唐这象养孩子,有人说象养宠物,有人说老唐把猪当成了好朋友……
…………
混子和张学友严把生猪招投标关,最后决定把两头猪的生杀大权,交给了集上卖肉的一个年轻小伙子。
这个小伙,正是一梅经常买他家猪肉的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朴实能干,人很勤快,话却不多。
第二天背集,小伙子就和他爹,骑着电三轮带着杀猪用的家伙什,来到敬老院。
他们先把买好的那头猪运走,然后再在后院东边菜地的东南角,挖了个灶台,支好一口大锅。
混子烧了一锅水,张学友、杨老倔、叶宝林、老车几个人帮忙。
小伙子招呼着几个人捆好了猪,就按在锅边的一张木板上,干脆利落地一刀,只听见那头猪惊天动地的哀嚎惨叫声,声声不绝于耳……
老唐躲在娱乐室里,心痛地捂着耳朵,一直到猪叫声停了,他才揉着眼睛,颓然倒在椅子里。
毕竟他明白,他养的是猪,不是宠物。猪养肥了,都得挨刀——成为人们的盘中餐,口中肉。
猪杀好了,混子作主,把猪头和猪脚卖了。
猪肉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冰柜里。
中午,老丁就用了一块肥肉,准备烧一大盆猪血,蒸米饭吃。
张东臣听说敬老院里杀猪过节,也跑来看热闹。
“卖给俺一块猪血中不?”他对着一梅说。
一梅故意看着混子和张学友说:“老张叔,您一个人能吃多少呢?自己养的猪,您去伙房里拿一块妥了。”
混子也大方地说:“老丁刚把猪血焯了水,恁赶紧去拿一块吧。”
任闲和老贾头走过来对一梅说:“公孙华家和陈志家想买几斤排骨,咋办?”
一梅看着混子说:“这个我可不当家……”
混子、张学友和老贾头相视良久,老贾头说:“咋不中呢,每斤比着街上便宜点。”
听了这话,樊小兰从屋里走出来,笑眯眯地说:“咱自己养的猪,吃着香,该多少钱一斤,咱就多少钱一斤。”
一梅就对任闲和老贾头说:“那行,你俩写帐,看着办吧。”
一梅本来想买几斤五花肉,做红烧肉吃,但为了避嫌,忍了忍也就作罢。
一会儿,院子里热闹起来,附近的村民都跑到院子里来买肉,混子兴奋地掌着称称肉,眼看着冰柜里的肉越来越少,张学友拉着脸,一个劲儿地吆喝着:“不卖了,不卖了,别都卖完了!”
混子对人民币的爱,超过了世上的一切,他恨不得把这些肉都变成钱。
另一方面,混子又象一只勤快的老蜜蜂,整天忙着拾破烂、卖菜、帮附近的庄户人家扛活……
奇怪的是,他只挣钱,从来不花钱,他的钱去哪儿了呢?
有人说,混子把钱都给了侄儿,侄儿承诺他,将来万一他生活不能自理时,他会照顾他,包括他百年之后的身后事。
混子虽然精明,但还是有些悲哀。
“不卖了”,张学友拦在冰柜前,冲着混子说,“再卖咱们就吃不嘴里了。”
混子已经卖红了眼,一把推开张学友。
老贾头也说:“不卖了,不卖了……”
混子看看冰柜里的肉还不少,又掂起一块前腿肉,正要称,张学友却一把抢过来,扔进冰柜里,骂道:“你个小舅子的,钻钱眼里出不来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