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梅无可奈何地出了屋子,懒懒地走到前院,原来是老丁和叶宝林俩人正在门上拉扯着。
叶宝林死拽着老丁的包袱说:“哎呀,大老葛那头蛮牛刚走了,恁就别再走了,恁别跟他一般见识呀。恁消消气……”
老丁光紧紧抱着包袱,耷拉着脸,一句话也不肯说。
一梅也不知该怎么出言去劝他,张了张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孙华才刚走到中院,又转回来,冷冷地看了一梅一眼,又睨着老丁说:“老丁,这敬老院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恁要走也行,就把回庄的手续办办再走!”
老丁也犟着答道:“中!”
公孙华冷笑着说:“哼哼,这敬老院又成了唱大戏的地儿了。张学友走几回了,咋又回来了?老李俩口子咋又不回姚庄了?大老葛走的倒利索,俺倒要看看,他明儿咋回来!”
他又瞪着方一梅说:“国有国法,院有院规!打今儿起,谁想走都得办好离院手续,再回来得重新申请,出走多次的可以考虑列入五保黑名单,以后拒绝再批准进院!”
一梅惊讶地看着他说:“所长,他们都是有年纪的人了,咱们可不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觉得既然是敬老院,得先讲个‘敬’字,应该晓之以情,宽以治院!太严厉太苛责,不太好吧?”
“呵呵,”公孙华盯着一梅,用手指了指老丁,又指着她说,“都是恁把他们惯坏的,俺可警告恁了,再这样下去,乌烟瘴气的,早晚要出大事!”
他转身离去,走到月洞门往西拐时,又扭回头说:“全新阳的敬老院,恁都打听打听去,哪有几个熊老头子竟然争风吃醋,为个老娘们打起来的?不嫌丢人!”
老丁听了这话,更加老脸涨红起来,使出吃奶的劲儿要挣脱叶宝林的拖拽。
一梅呆呆的站了半天,才走到老丁面前说:“丁叔,您就别为难我了。今天的事儿本来不怨您,您要使性子一走了之,倒好象是您亏了理似的。再说,您今儿走了,以后还回来不回来了?以后再来,别人那才又要笑话恁呢……”
老丁呆了呆,是啊,今天任性走了,图一时痛快。以后还回不回来?又怎么有脸再回来?
今天是有点丢人,走了是自欺欺人,再回来又要被人笑话一场!
罢罢罢,丢人也只丢今天一回,睡一晚上,啥都忘了。
老丁心里想通了,手上也不使劲儿和叶宝林拽了。
一梅看老丁似乎听进去了,赶紧趁热打铁地说:“您回屋歇着去吧,今中午我还凑合着给大家做一顿。毕竟,做饭练手的机会不是天天都有哦。”
大老王和叶宝林连忙连推带搡地把老丁往屋里弄。
老丁却站在门上闷声说:“俺做惯了,还是俺去做晌午饭吧!”
一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丁不走了,居然还主动要去做午饭?
人家老丁就是识大体,顾全大局,比大老葛强多了。葛小香的眼光真不错。
一梅挽起袖子说:“我给您打打下手吧?”
老丁摇摇头说:“早上俺都拿了块五花肉在解冻,晌午做臊子面,简单!”
一梅乐的屁颠屁颠地跟在老丁身后,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了。
真是万事皆有可能,老丁不走了,还愿意做中午饭,所有的烦恼立刻烟消云散。
今天正好星期四,她边往后院走,边想,这么好的运气,不如破费两元钱,去买一注福彩。
万一,万一中了五百万呢,可以实现很多夙愿……
她怀揣五百万的发财梦想,已经走到了混子门上。
门紧关着,混子也许真是已经睡了。
她轻轻踢着门,大声叫道:“葛叔,快起来吃臊子面了!”
混子半天才懒懒地应道:“上哪去吃?想的怪美,恁糊弄谁呢?”
一梅生气地使劲又踢了下门说:“丁记臊子面,你爱吃不吃!”
说完转身就走。
混子已经开了门,揉着眼嚷嚷问:“谁做的丁记臊子面?”
“您这话问的!丁记丁记,您说谁能做出丁记臊子面来?”
一梅撇撇嘴答道。
“啊?”混子挠挠头问一梅,“老丁不生气啦?”
一梅说:“快去帮忙打个下手,都快十二点了!”
“中中中!”混子把头点的象鸡啄米,连跑带蹦地往伙房去了。
一梅猛地一身轻松,转身回到屋里,安然却不见了。
“安然!然然!”她叫了几声,才听见安然在隔壁应道:“妈妈……”
她推开隔壁的门,吓的惊叫了起来。
安然整个人趴在高立柜上,两手死死地抓着柜顶边沿,两条腿悬空着,柜子旁边一只高脚凳倒在地上。
“妈妈,救命啊,快救救我!”
安然小脸煞白,惊恐地嚷道。
一梅沉着脸把安然抱住,放到地上问他:“你这是干嘛呢?想爬到柜子顶上学跳水吗?”
“才不是呢,”安然沮丧地说,“我的竹蜻蜓飞到柜子上面去了,我想把它拿下来。我才爬上去呢,还没够着竹蜻蜓,凳子自己就倒了……哎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没命了呢。”
安然絮絮叨叨地说完,一梅毫不客气地说:“该!活该!”
安然呆了呆说:“妈妈,我饿了。”
一梅这才想起,是该做饭了。
“西红柿鸡蛋面,吃不吃?”
安然最讨厌吃面了,把头摇的象拨浪鼓。
“西红柿炒鸡蛋盖浇饭,行不行?”
她皱着眉头又问。
“唉呀,妈妈,你跟西红柿炒鸡蛋有仇啊,”安然苦着脸说,“咱们都吃了三天西红柿炒鸡蛋了!你发发善心,给我炒个回锅肉行不行?”
一梅苦笑着说:“乖儿子,妈妈没钱了,等过几天发工资了,天天请你吃肉肉……”
“唉……”安然象个大人似的发愁叹气说,“这日子没法过了,连个肉都吃不起了!”
忽然门外有人叫道:“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