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越酒吧所在的这条商业街,贯穿申海城最浮华奢闹的市中心商圈。
眼见酒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多,老板吕承伯却没有忙于招呼,而是倚在吧台悠闲地调酒聊天。
吧台前坐着一个黑发及腰的女人,她扭着腰肢托着腮,说起话来倒字正腔圆。
“吕老板,这里生意这么好,还不够你赚的?干嘛跑去申海二院那边开分店,那儿太偏了,可不如这里人气高。”
“裴小姐说笑了,要是请你多接一支广告,虽然累点却有钱赚,裴小姐会拒绝吗?”
说着,吕承伯推来一杯色泽艳丽的鸡尾酒。
裴艺秀纤指一勾,接过那杯酒时轻笑一声:“接广告可一点儿也不累。这杯,也是招牌特调?”
吕承伯点头:“招牌特调系列的新品,X,尝尝吧。”
“X?”
女人端起倒锥形酒杯,透过杯壁观察里面的青红液体,如虹绕林般诡秘,“X…代表未知?”
话音未落,手里的鸡尾酒便遭人夺过。
裴艺秀诧异偏头,见来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些意外。
“简寻之,你有这么渴吗?”
她探身冲后头瞧瞧却未见陈琛,“那陈大炮呢?你们不是一起来的?”
简寻之“啪”地按下酒杯,冲吧台内招呼道:“再来一杯!”
吕承伯双手撑着台面,并未依言照做,而是迟疑地看向裴艺秀:“你这朋友,酒量好吗?”
女人颔首:“挺好的,给她吧。”
“这个系列,不宜猛喝,不宜过量,不宜空腹饮,劝她小口慢酌。”
说完,吕承伯方才拿器皿调酒,片刻就推过来两杯“X”。
背着相机的陈琛姗姗来迟,一看到裴艺秀就抱怨了一嘴:“这大姐不是最讨厌跑步吗?刚才跑得跟投胎似的,连我都追不上!”
“叫谁大姐呢!”
简寻之怒意攀升,燃着火苗的眼神登时盯住来人,“你重说一遍!”
“好好好,大美女,行了吧?”
陈琛喘着粗气,刚想摸吧台上那杯鸡尾酒来润润喉,却被简寻之抢了先。
裴艺秀往后轻仰,冲男人使了个眼色:“怎么了?谁惹她了?”
“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
陈琛莫名耸肩,忽又想起什么:“噢,就停车那阵在Gay吧后门,撞见俩帅哥在……”说到这,男人拿手指戳了戳自己轻撅的唇。
“哈~我错过了什么!”
裴艺秀立刻来了兴趣,越过简寻之探身到陈琛面前,“有多帅?跟你比呢?”
“是邱步云。”
简寻之终于开口,声色明显敛着怒意。
裴艺秀方才还在嬉笑的小脸,这会儿惊作一团:“是你之前求我帮他上节目的那个邱总监?”
“……”简寻之默认。
裴艺秀不敢相信,又确认一遍:“是那个突然开始追你,年头又挖你跳槽的高中学长?”
“……”简寻之又吞下一杯招牌特调。
“不是吧,会不会月黑风高你看错了?”
裴艺秀持怀疑态度,“这人我接触过一回,感觉对你情真意切啊。”
一旁的陈琛虽听得云里雾里,却适时捧起相机说:“我拍照了,要不你们再确认一下?”
简寻之吃惊,抓过相机一看,还真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就看你突然脸色不对,我就顺手……”
陈琛挠头,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媒体人,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
照片画面晦暗,四角漆黑,偏偏灯柱下的身影被头顶的灯光照得亮如白昼。
不愧是陈大炮,夜下抓拍都能将人五官拍得这么清晰。
靠着灯柱的男人虽闭着眼,但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就是邱步云。而压在他身前的男人,个子很高,双臂粗壮,背对他们看不到长相。
任谁都能瞧出来,邱步云此刻是享受的,缠绵的,丝毫没有被迫或厌恶的迹象。
那一刻,简寻之就清楚了。
她被骗了,她手里握有的A.S华东区独家资源,早就被邱步云这厮惦记上了。
说什么对她情不知其所起,还承诺帮她再谈加薪?
一切都不过是他窃取垫脚石的手段而已!
“其实吧,”
陈琛研究着相机界面上的这张脸,“一看就知道是枚小受啊,不过不是我的菜。简寻之,你这未免有点瞎,怎么不早点给我瞧瞧?”
闻言,吕承伯看向陈琛,又冲那照片扫了一眼:“这男的有点眼熟,应该是之前带男朋友来过我这。呃,我是说男性友人。”
裴艺秀忙冲吕承伯做了个“嘘”的手势,又说:“吕老板,再来三杯X吧。”
陈琛收起相机,撇撇嘴道:“出柜与否是个人选择,但隐瞒取向骗你感情,那就猪狗不如了。”
“何止,”裴艺秀一声冷笑,“假装追求,实际上却叫寻之帮他搞资源。比如,我的节目访谈,还有A.S这场展览。”
沉默良久的简寻之紧紧攥着酒杯,五指甲面因过度使劲而粉中透白。
敢骗她?
还利用她?
呵,邱步云,你等着。
见简寻之又吞下一杯酒,陈琛小声问道:“她这喝法得出事吧?该不会已经情根深种?”
裴艺秀轻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马提尼酒杯:“不碍事,她眼瞎也不是第一次了。”
酒过三巡,周遭的酒客们兴致一高,便开始勾肩搭背,嬉笑玩闹。
服务生们忙于应付嗨醉的酒客,不得不快步穿行于灯光晦暗,人流密集的酒场中,时而还要接待刚入场的VIP贵宾。
“先生,这边请。”
瘦小的女服务生躬身替人引路,穿过人流时不忘回头偷瞄几眼。
平素往来歌越的帅哥美男不在少数,但这种天花板级别的浓颜系帅哥却是头一次见。
还是SVIP包厢主人的座上宾,想必身份也不简单。
内地酒吧总是这样拥挤喧闹,单宴泽不太喜欢这种氛围。盛衍既约在这儿替他接风洗尘,想来自有它的独到之处。
左胸膛忽被人埋头撞了一下,单宴泽垂眸。
撞他的是一个酒气颇重的女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本想侧身掠过,但见那女人有些踉跄,他便顺手一扶,搀住了她细弱的臂膀。
女人一甩头,浓密的大波浪卷发被她甩到脑后,仰头露出一张五官明艳的巴掌脸来。
红扑扑的脸颊上,小嘴微嘟,像极了沾着露水的酒红色樱桃,一颦一笑皆似诱人俯吻。
单宴泽一时松了手,清冷的神情瞬间被撕碎,拼接,重组。
见女人失力后仰,他忙伸手稳住她的薄肩。
“是你吗?简寻之。”
六年了,我们终于见面了。
女人歪着头,一双冰凉的小手捧起他温热的脸颊,傻笑一声。
“呀,这小脸长的,戳中姐姐心巴了。小哥哥,要不要跟姐姐回家家?”
单宴泽沉默着,任由她细软的手指在下颌撩动。
指尖凉意,似渗入喉口。
“哎小心!”喧闹中突然涌出一声惊呼。
一名醉醺醺的酒客,嬉闹时撞到送酒的服务生,托盘上的两杯烈酒登时跃入半空,直奔简寻之的后脑勺!
来不及深想,单宴泽迅速揽过女人的腰肢,一转身将其护在胸下。
随即,是玻璃酒杯砸中男生后背,继而落地碎裂的声响。
这响声说大不大,却也引得附近一片区域登时寂静。
众人不知何故,正冲声源处张望,却听一个漂亮女人笑嘻嘻地喊了句:“啊,这胸好硬,好喜欢~”
字字入耳,尤为清晰。
*
夜色缱绻,SVIP包厢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盛衍放下手中的红酒杯,背靠褐色软皮沙发。
左腿随意搭在右膝盖上,黑色西裤自然地折起几道褶皱。
柔光浮动的玻璃酒几上,有一叠纸质档案,第一张便是简寻之的履历概览。
左上角是一张两寸免冠证件照,光洁的额头,外露的双耳,清新的素颜。
说她楚楚娇媚,似少一分;说她英气傲物,又多一厘。
盛衍收回视线:“Victoria,名字取得不错。”
幽黄的灯光下,背对盛衍的年轻男人,正在更换上衣。
宽肩窄背,线条如刻。
一件沾了酒气、染了酒色的青灰调衬衣被丢到沙发上,这是他月前在罗马量身定制的,恐怕是毁了。
换上秦临新送来的长袖帽衫,单宴泽终于转身。
只听盛衍问道:“你们就是在维多利亚港遇见的?”
还真是有缘。
单宴泽却摇头:“确切地说,是我在维港遇见了她。”
有什么区别吗?
盛衍耸肩,他并不在意其中的差别。
“宴泽,简小姐目前住的公寓是年租房,开的奥迪还在供月贷,这两点秦临早前就告诉过你,很好解决。”
盛衍比较在意的是,这么简单的事,单宴泽为何要拖到现在,而且一回国就要搬去她家对门。
单宴泽不接反问:“嗯,除此之外呢?她还有什么别的需要?”
“宴泽,其实你毋需如此。”
盛衍起身,声色沉沉,“于她而言,当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
“唔~如今于我,也是如此。”
不过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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