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一和周岳两个人一时安静下来。
楼底下的厨房抽油烟机还在运作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米一意识到这是她爸爸正在提前把鱼和排骨处理好，预先炸好，这样明天中可以简单再加工一下就可以吃。
而之所以要提前处理，是因为准备了很多菜，如果都等明天现做会来不及中午十二点准时开饭。
想到爸爸的心意，米一跟周岳说，“明天回去可以，但是下午再出发吧，爸爸为了你也准备了些好吃的，起码明天吃了午饭再走。”
周岳也觉得一大早出发没有必要，便答应道，“没问题，我也想吃完叔叔做的饭再走。”
“你妈妈那边…”米一犹豫开口。
“我去说。”周岳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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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壮壮因为心里装着事，早上不到六点就醒了。
尝试再次入睡失败后，他认命得坐起来，嘴里还在嘀咕着，“唉，这辈子能有我这种朋友的人一定是上辈子救了苍生。”
天还未亮，温度还很低，强迫自己离开被窝的丁壮壮先哆哆嗦嗦得穿好衣服，又去洗了漱，然后拿着卷尺直接出了门。
他家也住一中附近，离林野家不远，他直接扫码刷了辆单车骑上，一路上手冻得通红。
到了鹤立湾别墅区，门口的保安他早就混熟了，直接打了个招呼就顺利进入。
还是翻院门进入，又输入了大门的密码，他轻手轻脚得走上二楼，打算去看看林野状态还好吗。
结果又是在二楼的客厅沙发里看到了林野。
林野一直维持着昨晚坐靠的姿势没变，他头后仰靠在沙发背顶正在睡着。
室温因为露台门上破了格玻璃而降低，林野身上还是昨天去医院的那一套衣服，连外套都没脱。
这个姿势必然睡不熟，丁壮壮才想拿一旁挂衣架上的大衣给他盖上，林野就醒了。
他还没完全清醒，身体没动，眼神有些直勾勾的，有些不解得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来看看你”，丁壮壮被发现做好人好事还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继续把大衣盖在林野身上。
“几点了”，林野稍稍坐起来，大衣随着滑下，他左手顺手将大衣拿开，然后想双手揉脸清醒一点。
结果刚碰到脸，他的右手传来的痛感真的让他瞬间清醒。
“嘶——”他没忍住倒吸口气。
“哎，你脸上怎么有血印？不对，你，你这纱布上咋都是血？伤口裂了？”丁壮壮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就看到林野伤口裂了，血已经透过纱布，就又弹起来，“昨天医院给开的那些绷带和碘伏呢？”
“应该是在楼下茶几上。”
丁壮壮小跑几步下了楼，把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塑料袋拿上来，里面装着昨天从医院开的东西。
“放一边吧，我一会儿自己处理下”，林野不太在意得看看自己右手。
“你现在处理，要不我、现在、帮你处理”，丁壮壮很严肃，不容拒绝。
叹了口气，林野开始解手上的纱布，最后的部分伤口和纱布因为血干了沾到了一起，他想使劲拽开，被旁边一直盯着的丁壮壮制止，“别，别，哎哟我的哥，我来，我来。”
丁壮壮拿着医用小剪刀，帮林野一点点把粘连的部分剪开，还小心得避开不剪到对方的肉，注意力高度集中，使得他脑门都出汗了。
终于把旧绷带完全摘掉，丁壮壮拒绝让林野自己上药，“你可快歇会吧，别自残了，我来。”
用碘伏把伤口都消了毒，又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丁壮壮呼出一口气，“行了”，他又叮嘱，“别再把伤口弄裂了，反复破裂会留疤，虽然都是大老爷们没事儿，但是身体发肤受之…呃，反正要注意知道吗？”
“嗯，谢了”，林野点头。
“你…”丁壮壮犹豫开口，但还是打算直接问，“你到底遇到啥事了，咋情绪起伏这么大？前天看你心情还挺不错的，昨天就突然暴躁了。”
“没有，能有什么事，就是意外。”林野目视前方，看到对面的窗户还紧闭着，窗帘也拉着。
林野都这么说了，丁壮壮也只能相信。
“行，那现在怎么着，出去吃点早饭？然后找人把你这玻璃补一补？冻死人了。再说明天返校你这露个大洞容易招贼。”
一边说丁壮壮一边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卷尺，量了下一块玻璃的尺寸。
林野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吃饭，他试图起身，结果浑身因为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四肢僵硬，以及低血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下。
“怎么了？”丁壮壮看他半天没站起来。
缓了会好些了的林野站起来，“没事，走吧。”
小区最近的早餐店还是没开门，下拉的铁门上张贴着告示，“本店于大年二十九至元宵节不开”。
“咋整，是不是都还没开啊？”丁壮壮拿出手机，想看看附近哪里还有早餐店。
默了一下，林野说，“我知道有一家开。”
又多走了两三条街，林野说，“到了”。
丁壮壮掀开棉被做成的门帘进入，一瞬间豆浆、油条、小笼包以及豆腐脑的香味扑鼻而来。
“嗬，好香，饿死我了，野哥你要啥？”丁壮壮拿起菜单问。
“你看着点吧”，林野无所谓。
“行。老板，来两屉小笼包！”
林野：“…”
没想到最后还是吃到了小笼包，只不过不是和米一。
吃饭的时候，丁壮壮给他爸打了个电话，问他爸手下有没有工人今天能来帮林野家的露台门补块玻璃。
丁壮壮爸爸是装修队的包工头，专门承接家装。他问了下玻璃的尺寸、厚度以及样式，然后应下，“行，下午一点左右吧，应该能让师傅把玻璃裁好带过去。”
“哎，好的，谢谢爸！”丁壮壮挂了电话，跟林野说，“下午一点师傅会来给你家补玻璃。”
“谢了，多少钱我转你。”
“那倒不用，没多少钱。如果实在感动的话，那以后在你家我能抽烟吗，正常的，不是电子烟？”丁壮壮趁机谈条件。
“做梦”，林野无情拒绝。
“唉，你这个洁癖”，丁壮壮恨恨咬下一口包子。
他一直以为林野不让他在林野家抽烟是因为，林野怕有烟灰不好收拾。
丁壮壮是初中的时候认识了些校外杂七杂八的人才学会了抽烟，虽然后来迷途知返为了学习跟那些人断了联系，但还是对烟上了瘾。
林野看着他从偶尔抽，到经常，再到每天，甚至在学校都忍不住。为了帮朋友控制烟瘾，才刻意让丁壮壮在他身边时抽电子烟，起码能慢慢摆脱对尼古丁的依赖。
林野也没多解释。
吃完饭回了林野家，两个人在一楼的客厅找了部电影看，结果因为两个人昨晚睡眠都不足，双双歪在沙发上睡着。
还是来修玻璃的师傅按门铃叫醒了他们。
丁壮壮率先起来去开院子门，林野拿起手机看了眼，正好一点。电影早就放完，他拿起身边的遥控器把电视关掉。
师傅正好进门，几个人问候几句，一起往二楼走去。
“哎哟，这满地的玻璃。”师傅看着灾难现场，发出感慨。
“我来扫，师傅你先补着，小心地上碎渣”，丁壮壮没让林野动手，怕他再伤口裂开。
林野被安排去一边坐着，但他听到了外面有动静，隔壁的院门有打开的声音，他绕过身前的两人，去了露台。
隔壁米爸爸米妈妈正送米一和周岳出远门。
米一接过爸爸递过来的酱牛肉，眼眶都红了，“爸、妈，我舍不得你们。”
米爸爸知道女儿喜欢，特地昨晚多做了些酱牛肉，让她带回京北吃。
“以后想吃爸爸做的菜了，随时回来啊，反正京北开车过来也不远，挺方便的是不是？”米一妈妈拍着米一的后背说。
“是，我以后多陪米一回来。”周岳也摸摸米一的头，知道她舍不得离开。
“好了好了，又不是以后见不着”，米妈妈也摸把眼泪，但还是努力挤出笑容，“快上车吧，冷。”
“那叔叔阿姨，我们走了”，周岳礼貌道别。
米一绕过车头去副驾上车，开门的时候，余光中看到隔壁二层站着个人。
她一抬头，是林野，正双臂趴在栏杆上，用一种米一看不懂的表情看着她，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是透过她在发呆，不知道为何眉头微蹙起，好像有些…悲伤？
米一冲他笑了笑，又挥挥手。
“一一？”
还没等米一看林野有什么反应，已经坐在车里的周岳喊她，她视线移开，也坐进车里，跟父母再次隔着车窗告别。
汽车发动了，缓缓驶出。
米爸爸米妈妈看了一会，直到车拐弯看不到了，才回了屋子。
林野站的比他们高，所以看得稍微远一些，看着车子驶出了小区。
“再见”
林野心中默念。
刚才他手臂刚要抬起来，米一就转开了视线。
没来得及挥的手也没必要再挥了。
也好，又要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了。
明天就开学了，过年的这几天就当是一场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