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一穿好外套，趴上林野的后背。

少年后背宽阔，很是有安全感，轻而易举就把她背了起来。

手也非常绅士得攥起来，没有碰到她的腿。

“你是不吃饭吗？”林野问。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重量还没你大衣沉。”

“嗯？胡说，我这是正版的Maxmara泰迪熊大衣，主打就是又轻又保暖，咋可能重呢。”

沉默两秒，米一反应过来，“哦～你说我轻。可以嘛小朋友，嘴真甜。”

林野感觉脑门的青筋又开始跳了，“再叫我小朋友，我就把你扔半路。”

“不说了不说了。”

又走了十几米。

“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林野轻声问，跟朋友出去吃饭，结果最后一个人吧台饮酒，怎么看也不是心情好的人干出来的事。

“小鬼少打听。”

“我扔了啊。”林野作势要把她甩出去。

“我错了我错了。”米一是真怕他摔着她，忙更勒紧了点。

“要不这样，咱们玩个游戏。我说一个秘密，如果你觉得我的秘密值得，你就回答我一个你的事情，如果不值，我就再追加一个秘密。怎么样，你总是不吃亏的。”

米一用她喝多了的小脑袋想了想，确实不吃亏，“行，来吧。”

游戏开始。

林野先出秘密。

“我爸妈在我出生前就分开了。”

米一同情，但，“这可能还不太值。”

“别急，还没说完。我爸在我妈孕期出轨一个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的，被我妈发现后果断离婚。据说我爸也没挽留，顺水推舟就离了婚，然后娶了那个女的，结果那个人前两年犯了事儿，被shaung规了，我爸都没想着花钱或者帮忙找人摆平这事，直接离婚了。”

“哇，你爸是个狠人啊。”

“是啊，现在他和他的第三任妻子住在一起，是他秘书，第二次离婚没多久，他和现任的女儿就出生了。”

“啊？所以是还没离就怀孕了吗？”米一好吃惊。

林野努力忽略喷在他耳朵上的热气，“对。”

“那你妈妈呢？”

“怎么，你是觉得这个秘密不够值得吗？”

本着礼尚往来，“还挺值的，那行，你提问吧。”

“那天咱们从超市回来，聊到你的专业，你好像有些不开心，是为什么？”

闻言，米一努力回想那天的情景，好一会反应过来林野指的是什么。

米一没有立马回答。

林野就一直很耐心得等她回答，默默地背着她慢慢地走着。

久到林野已经准备把话题圆过去时，米一开口了：

“不是不开心，是可惜。”

“可惜？”

“对。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跟我说，女生就是理科不如男生，但我不服，我就要证明他们是错的。我从初中开始就非常努力，花大量时间在研究数学，也是比较有天赋，大考小考，次次都是理科第一名。”

米一想起那段时间，是她最意气风发的时光，那时候她做着热爱的事情，也有所成绩。

“也是执念，高中的时候，我特别崇拜美国M大毕业的一位诺贝尔数学奖教授，我听说他会在M大定期讲课，我就求我爸妈让我出国。”

“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我爸妈真的很爱我，他们为了完成我的梦想，卖了家里唯一的一套房，还跟亲戚们那里借了些钱。终于，我去了美国，读了我梦想里的M大，学了我热爱的数学。”

米一的声音已经开始悲伤，“但我发现，留学真的跟想象中不一样，太难了。”

“尽管爸妈已经很努力了，但在美国我还是紧巴巴的，经常需要打工。”

“平衡学业和打工也好难，有几次我的课差点要挂掉，因为我太专注于打工，忘记交了几次作业，也差点错过期末考试。”

林野眼前仿佛看到了当年刚满18岁的米一，辛苦得努力在国外打拼的场景。

他觉得胸口有些憋闷，手不自觉攥得更紧，吐出几口浊气，才缓和这股难受劲。

“光是这些只是□□上的辛苦，我还能挺住，但是对当时才刚成年的我来说，最难受的是心理上的痛苦。”

“当我在为生存而挣扎的时候，我发现留学的姑娘几乎没有穷人。我记得有一年Stella家的松糕鞋特别火，确实好看，我一查价格，一千多刀，是我两个月打工的钱，是我两个月的房租钱。但是当时校园几乎所有姑娘人脚一双。我是那时候认识到了人与人贫富差距是这么大。”

“对那个年纪的我来说，这是很伤自尊的。”

讲到这里，林野感觉米一的声音有些堵。

他缓缓停下，侧头看米一，果然眼眶已经红了。

米一还在讲，“那时候，周岳的出现好像是一道光你知道吗，他好温柔，他会找各种理由请我吃好吃的，去各种高级的餐厅，送我一些很好的东西，开车带我出去玩。我知道听起来有点肤浅，但当时真的是他让我生活轻松了很多，所以我跟他在一起了。”

“可是啊，选择当下的最优解是有代价的。”

“我学习比周岳好，比他毕业步调快，但为了等他，我错过了应届生身份，错过了回国找工作的好时机。”

“这没什么，我可以继续找。但回国后周岳不让我出去租房，我们就一起跟他父母住，周岳的妈妈偷偷接我手机的面试电话，替我拒绝了几家校招不卡应届身份的几家公司。”

“周岳的妈妈太强势了，是你想象不到的强势。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有控制欲的人。我不知道她出于什么目的，但她一直阻拦我出门工作的机会，而我每次想反抗，她都会让我明白我们家的家庭条件没资格跟她平等商量。”

“早知道她给我家里买房买车，就是为了控制我，我是怎么都不会接受的。”

米一深吸一口气，试图把眼泪憋回去，“所以啊，说了这么多，让我总结一下你的问题的答案，就是我觉得可惜，是因为我觉得我学了这么多年却不能得以运用可惜，是我背叛了出国的初衷，屈服于金钱，很可惜。”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能放弃这些？”林野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放弃，会伤害我爸妈，他们一直盼着我和周岳早点结婚。”

“我妈也爱面子，我如果放弃她一定会觉得在亲戚面前、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我不忍心看她那样。”

“成本太高了。”

“也会伤害周岳，他一直都是真心对我好，只不过他没能力对抗他妈妈罢了。”

“你考虑了所有人，但是不考虑你自己。”林野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