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溪眯了眯眼,低声道:“我刚才好像做梦了,在梦里,你简直有求必应,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说好,可乖了。”
那不是梦。
她烧迷糊了,一直昏昏沉沉,以为那是梦。
陆聿寒深深下头,喉咙一阵剧透,好一阵,他才配合的接话,道:“嗯,还有吗?”
宁青溪想了想,歪头笑了一下,道:“当然还有啊,你还给我唱歌了,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一首什么歌,不过还挺好听的。”
陆聿寒道:“是吗?”
正在这时,宁青溪忽然抬起一只手,按在他眉心处,道:“你不要皱眉,这样就不好看了,真的……你笑一笑啊,陆聿寒,你笑得时候,其实更好看的。”
这人总是一副板着脸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了。
说着,她手往下,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一左一右,在陆聿寒脸上,提起他的嘴角,硬摆出一个笑容的样子。
陆聿寒神色一僵,不知该说什么。
宁青溪摆完之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几声,道:“这样多好,如果可能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说。
陆聿寒涩声道:“可能的话,如何?”
宁青溪脸上的笑容似乎断了一下,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很想天天看到他笑,可是,他们现在根本走不出这瘴林,天已经黑了不知道多久了,一个眼盲,一个中毒,身上的药都用完了,再没人来救他们,他们也许,真的走不出去了。
宁青溪微微仰头,道:“没什么,这样也很好。”
陆聿寒嘴唇微颤,眼里泛着血丝,手指微不可查的抖了两下,好一阵,他才哑声道:“不好。”
宁青溪看他,神色专注,用目光一遍一遍描摹陆聿寒那张俊美无俦,暖玉一般的脸,如果这脸,没这么白,那就更好看了。
过去,很多时候,她都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借口和理由,总是不敢大方的看他。
可越是描摹,越是难舍。
夜色寂静,四下无人。
也许,他们连今夜都熬不过去,一想到这里,宁青溪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
她缓缓举起一只手,那只手,总是在离他一点距离外停下来,但这一次,她却没有阻碍的,落在了陆聿寒脸上。
陆聿寒愣住了,一双瞳孔瞬间收缩成一对极小的点,好一阵,他才低头看她,想说什么,问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感觉,竟有一种莫名似曾相识的熟悉。
宁青溪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她就不想了,她摸了一阵,放下手,低声道:“陆聿寒。”
陆聿寒吸进一口气,哑声道:“嗯,我在。”
她笑了一下,道:“来之前,我其实,一直都很忐忑,这里……这个地方,我其实,真的不想再来的,我……我……”
她卡了一阵,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因为,她曾在这里度过一段很艰辛,也很不好的日子,现在回头去看,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让陆聿寒知道了,哪怕陆聿寒说他能理解之类的话,但哪怕只是一个不屑的眼神,她看到了,其实心里也会觉得万分羞愧吧。
陆聿寒低头看她,喉咙和胸口都是一阵剧痛,不能言语。
宁青溪凝望着他,也不知道忽然哪来的一股勇气,对他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我只是不想给你看到,我过得最不好的时候的样子……”
好一阵,陆聿寒才沙哑着声音道:“我觉得,那也没什么啊。”
宁青溪道:“没什么吗?”
陆聿寒点头,紧绷着脸,磕磕绊绊的答道:“是啊,我……我,我很遗憾。”
宁青溪低声道:“遗憾?”
陆聿寒道:“如果我们早一点认识,也许,我就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你,不管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就好了,我都陪着你……我很遗憾,让你一个人辛苦了这么久……真的,阿溪,我……我……”
宁青溪忽然觉得,足够了。
她笑了笑,道:“谢谢你,陆聿寒。”
除了“谢谢你”,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一段不堪,满心仇恨,满心怨恨,在阴沟里打滚的日子,她一直都不敢触碰,但现在,她好像忽然就有了去面对过去一切的勇气。
陆聿寒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她。
她又道:“我曾经在这里待过一段日子,但,那一段日子,我过得很不好……也许,你也听说过我的一些过去,知道我,不过,我还是想自己说给你听……”
陆聿寒道:“好。”
宁青溪道:“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出去的话,陆聿寒,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到时候,不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可以接受的。”
她曾经想,如果有一个人,在知道她那些不好的过去,知道她曾是怎样一个人之后,还能说陪着她,永远不会离开她那种话,还爱着她,就好了。
陆聿寒道:“好。”
说完那些话之后,宁青溪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是那种全身心的放松。
一阵倦意袭来,她又昏昏沉沉的要睡过去了,恍然间,好像有水滴坠落在她脖颈间,只是一滴,她心想,下雨了吗?
如果下雨,怎么会只有一滴?
那不是雨,是泪。
从陆聿寒眼中坠落的一滴泪。
耳边隐约有人在低声喊她,声音微微颤抖,道:“阿溪,别睡了……别睡了,好吗?阿溪……”
黑暗中,她好像闻见一阵幽幽的,冷冷的诡异浅香,那香味莫名熟悉,但她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
“阿溪——”
纪惊澜嘶声力竭的一路大叫,声音都沙哑了,心口和眼皮都是一阵狂跳,他满头大汗,明明快累到极限了,但他就是不肯停下来。
“嘶——嘶——”
白雾中,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嘶嘶声!
秦老板举起右手,急声道:“停!”
火把在白雾里,火光显得有些微弱了,但几只火把汇聚在一起,那光也不弱。
纪惊澜还要往前,被一只手按住,一个略沙哑的声音传来,道:“阿澜,别冲动,听秦老板的,好吗?”
这声音,竟是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