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是很特别,反正一般人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吃到如此“独特”的抄手。
陆聿寒大概是麻木了,答道:“嗯,很特别的味道。”
宁青溪傲气的一摆手,笑眯眯的道:“锅里还有,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常给你做就好了。”
陆聿寒卡了一下,还是道:“好。”
说完,他低头,继续吃抄手,见此,宁青溪心中更是自信,她做的东西,也就是卖相看着差了一些,其实味道也不是那么差的。
也许是陆聿寒的肯定,给她隐隐埋下了信心的种子,觉得自己的厨艺还有救,宁青溪也拿起了碗里的勺子,然而,那勺子举到唇边,她只尝了一口,就立即“呸”一声吐了出来。
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味道,在她口腔弥漫开来,辣,麻,腥臭,还有许多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直冲她天灵盖。
这东西要是别人做的,她一定亲手杀了这个人。
她吐出舌头,一边举手,用力扇风,一边伸过手,按住陆聿寒的手,一开口,却是一阵结结巴巴,道:“别吃,这……味道……怪……”
竟是麻得说不出话来了。
陆聿寒微微侧首,那只被宁青溪按住的手,似是微微抖了一下,然后他冷静地问道:“怎么了吗?”
宁青溪说话尽量简短,道:“馅不对,味道……不好,别吃了。”
陆聿寒面不改色道:“是吗?我觉得还好啊。”
闻言,宁青溪忽然有种,就算是给他一碗毒药,他一口喝下去,也会告诉她还好。
陆聿寒还要再吃,宁青溪忙强行拿走了那碗抄手,道:“别吃了,我还是……让司先生叫人送东西过来吧。”
陆聿寒:“……”
宁青溪给司南打了个电话,那边似乎也很忙,敷衍的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宁青溪一手撑着大理石台面,一边转向陆聿寒,道:“司先生好像很忙,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话音未落,宁青溪手机响了一下,她下意识的见了一眼,手机上,是陆聿堂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
宁青溪随手点开,照片上,司南系着围裙,白色衬衣一丝不苟的挽至手肘处,一手撑着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一边举着汤勺,似乎是在尝汤的味道。
宁青溪:“……”
呵,忙?
忙着给陆聿堂做饭?真的是好忙啊。
不过,从照片上看,那一锅滚着泡冒着白气的汤,似乎还挺好喝的,她再看自己那一锅子羹糊状的抄手,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时,就听陆聿寒道:“不会。”
宁青溪搔了搔鼻尖,回道:“确实不会,他正在忙着给二少做饭,不过话说回来,司先生的厨艺看着还挺不错的。”
陆聿寒道:“并不会。”
宁青溪略怔,歪头看向陆聿寒,道:“我看照片上的汤,看着挺不错的啊,好像是鱼汤啊……二少好像很喜欢喝鱼汤?”
沉默片刻,陆聿寒道:“并不是阿南厨艺好,只是,阿堂从小吃他做的东西吃惯了,所以,不论外面的东西再好,都不是他喜欢的,他最喜欢的就是阿南做的东西。”
宁青溪调了一下眉,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司先生的厨艺很好呢。”
陆聿寒笑了一下,道:“至于鱼汤,这么多年,阿堂虽然从来没说,但,我想,他喜欢喝鱼汤,无非是因为那是他唯一尝过的,母亲的味道吧。”
虽然陆聿寒只简单说了一句,但想来,这背后的故事不会太好。
至于为什么,宁青溪也是后来才想起来,她回国时,曾在看京城势力分布时看到过这样一句:陆聿寒父母早亡……
那时,她并没怎么在意,现在跟陆聿寒和陆聿堂熟悉起来,她这才回想起那一句话,虽然只是轻飘飘一句话,但对当事人,却是一段沉痛至极,怕是谁都不想再提起的过去。
宁青溪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毕竟有些伤疤,即使好了,也会永远印在心里,不可触碰,不死不休。
正在这时,陆聿寒忽然开口了,他道:“我们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我比阿堂年长几岁,对母亲的印象深一些,阿堂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一碗鱼汤的味道,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阿南能做出那么一碗,让他记得起来的,母亲的味道了。”
一阵静默,宁青溪无声的转向陆聿寒,凝神看他,道:“那,你记得吗?”
也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凝在了自己身上,陆聿寒缓缓抬脸,这张脸近在咫尺,无畏的迎上宁青溪的目光,唇角浅浅一弯。
他道:“记得。”
这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可宁青溪却觉得很沉重。
又是一阵沉默,陆聿寒忽然轻声道:“但,我真的不想再尝到那种味道了。”
越是熟悉,就越是想念,越是刻入骨髓,但,他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所以,他从不在人前示弱半分,再痛,再重的伤,再深的恨意,他都云淡风轻,从不喊一声痛。
这些年,他一个人背负了太多东西,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其实,他也很累了。
但他不能停下来。
宁青溪不知不觉间,朝陆聿寒走近了,而后坐在他旁边的地上,一手搭在他坐的椅子扶手上,微微仰视着他,有光从他头顶洒落下来,她只能看得见他半张坚毅的侧脸。
过了一阵,宁青溪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道:“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好半晌,陆聿寒的声音才响起,道:“羡慕?”
宁青溪往后,靠在那把椅子上,眼中竟有轻微血丝浮现,努力了好一阵,她道:“是啊,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了,再后来,虽然回到了父母身边,但,那一段时间,我过得不是很开心,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哦,不,宁思远已经不是我父亲了,不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其实我都从没尝到过他们做的东西。”
她用力揉了揉眉尖,敛神道:“也许,从未拥有过,才会那么害怕失去吧,可是……可是,我曾经,还是想要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