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言稍一愣神的动静被苏鉴看在了眼中。
苏鉴本是左骁卫将军,今日又是自家亲妹妹出嫁,自然不容半点有失,他见妹妹的目光望向一旁,便也望了过去。
见到了那夜里见过的满脸毒疮的女子。
苏鉴便驾马过去,窗前的女子见着苏鉴过来神情异常激动,口齿不清地发着啊啊之声。
苏鉴到了便呵斥道:“天颜也是你们庶民可得见的?这吓人的模样不好好待在里边出来吓人做甚?还不将窗户关上!”
扶着女子的年轻男子连连讨饶道:“官爷,我这就将窗户关上。”
年轻男子冯青对着跟前的女子道:“这官爷可真威武,你刚生孩子还是休息要紧,这大早上的天也还凉着,快去躺着吧,陛下皇后不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吗?没什么好看的。”
女子脸上皆是泪水,划过她化了脓的脸庞,看起来触目惊心得很。
川柏进来道:“你还在坐月子呢,可不能落泪,月子里最忌讳哭了,好生歇息吧。”
……
苏静言压下心中的讶异,见着近在迟尺的宫门,她自小就进出宫门无数次,可谓是在宫中长大的。
那时姑姑还不是太后,只是太子妃的时候,苏静言就常出入东宫,后来姑姑成为皇后之后,苏静言得了先帝的令牌,更是可以随意出入宫廷。
在旁人眼中遥不可及的宫殿,对于苏静言而言却是与去上林街上一般容易。
只是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一直留在宫廷之中。
苏静言望着大开的足有一丈之高的朱红色宫门,入内后,她便受到了两旁宗亲文武朝臣的跪拜,一直进了后宫。
苏静言入了海棠宫,便换上了一身用于祭拜的深青色禕衣,画有五彩褕翟纹与十二章纹,此乃天下女子最为尊贵的服饰,又被宫中的女史画上了厚重的妆容。
苏静言望着镜中的自己,看着似刷墙一般的厚厚的白粉,顿时心疼自个儿平日里的对肌肤的好生保养了。
苏静言出了宫门后,便见着萧翊已换好了祭祀的衣裳在门外等着她了。
萧翊看着苏静言所画的妆容,差点都要觉得自个儿的新娘换了一个人,道:“这妆不好看,把你给画老了好多。”
苏静言没好气地道:“好啊,我才入宫头一日,你就嫌我老了!”
萧翊慌忙道:“不是,不是,朕从未嫌弃你老,就是这妆容太不适合你了,你本就白皙,根本用不着涂抹成这幅模样。”
苏静言道:“这是祭祀自然要老成庄重一些。”
萧翊牵着苏静言的手道:“吉时快到了,我们过去吧。”
苏静言见着被萧翊所牵着的手,见萧翊见她一道带上了玉辂,她便道:“我坐在此处不妥吧?”
此乃帝王的仪驾,她的凤撵还在后边。
萧翊握紧着苏静言的手道:“并无什么不妥。”
苏静言便也坦然地坐在了萧翊的身边,到了宫中的宗庙之中,此处供奉着大棠三位君主的画像,以及一些功高的萧家王爷。
苏静言来宫中多次,可是头一次来此处。
入内,便觉得甚是威严至极。
祭拜之后,苏静言就近便有换上了展衣,出宗庙与萧翊坐在一道受底下宗亲群臣命妇的跪拜。
苏静言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宗亲之中为首的萧廷。
苏静言不由得想到了三年前,三年多前她满怀希望头一次出嫁,嫁给洛阳有名的摄政王。
一大早等不来迎亲,她便已是恼极,因着大礼在傍晚时分,她便枯坐在房中等了一日。
最终满怀的期望落空,最后等到的却是洛阳城中的笑话!
今日她可以坐在高处,眼见着底下的萧廷对自己双膝下跪,也算是解了当年之气!
萧廷的目光也一直在苏静言脸上,又见着苏静言与萧翊紧握着的双手,萧廷眼中满是怒火,同时心中也是后悔疼痛万分。
随着礼官的一阵高呼,宗亲朝臣命妇纷纷下跪行礼,拜见陛下与皇后。
苏静言见着萧廷满是怒火又不得不下跪的模样,觉得嫁给小皇帝即便有万般不好,但能得萧廷这么一跪也值了。
苏静言突然感觉手上传来一阵力道,她的手被萧翊捏的疼得厉害,她瞪了一眼萧翊小声道:“怎么了?”
萧翊小声地在苏静言耳朵旁道:“你当朕死了吗?”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你可不得说那个字,不吉利!”苏静言小声道。
萧翊甚是吃味道:“你看萧廷,看了多久了?”
苏静言朝着萧翊一笑,“我就是想看看他那看不惯我们,却又不得不对我们下跪的憋屈模样。
三年前和前几个月在城门口的屈辱,总算是还给他了。”
萧翊道:“那也不许看他。”
苏静言看向萧翊,似哄孩子一般地道:“好好好,我不看了,只看你可以吗?”
萧翊可不管她是不是哄孩子,见她这么说,便道:“好,记住了,只准看朕!”
礼官在一旁久久不等萧翊说平身,只见帝后两人一直窃窃私语,也不敢上前提醒。
还是上首的太后咳嗽了一声,苏静言听到动静看了眼自家姑姑眼中对她们二人的无奈。
萧翊与苏静言才明白过来,萧翊才道:“众爱卿平身。”
苏静言受跪拜后,便回海棠宫又换上了一身等会大礼时的婚服,换了一妆容,虽累却也不累。
按理来说,众妃嫔是明日才会过来拜见苏静言的。
不过苏静言觉得午后到大礼时也还有不少时辰,枯坐也是无聊,倒不如先受了这些嫔妃的拜见,明日她可以有空去查百善堂之中那个女子。
十一个秀女都是苏静言挑选的,苏静言对她们熟悉不过,她所挑的秀女除了家世之外,性格也都是爽朗大气之千金。
这些秀女年纪都要比苏静言小三四岁,在苏静言眼中都是小妹妹。
苏静言便将从家中带来的首饰布料依她们的喜好,赠送给了她们。
何连翘得到装药的一套冷暖玉葫芦瓶,爱不释手,“皇后娘娘,这是冷暖玉瓶?”
苏静言点头道:“此玉冬暖夏凉,乃是贮存药物的良物。”
何连翘连欣喜地答谢道:“多谢皇后娘娘。”
钟毓见着苏静言送给她的名琴,也被一惊,这古琴甚是有名,乃是太祖时期琴圣之物,价值连城,此古琴别说弹了,连见都难得一见。
苏静言道:“听闻钟淑妃古琴一绝,上次选秀时本宫未能一饱耳福,本宫也喜弹琴,日后宫中无趣,伱我可以一起弹琴。”
钟毓看向和善的苏静言,总觉得她和自己所听说的任性刁蛮的苏静言甚是不同。
“多谢娘娘赏赐,若娘娘不嫌弃,我这就给娘娘弹奏一首羽裳曲?”
苏静言道:“好。”
今日的婚宴主场是在晚席,不过午宴也要招待番邦使臣,萧翊用完午宴之后怕苏静言紧张,便来了海棠宫。
一进去便见到两个妃嫔一人弹奏古琴,一人穿着羽裳翩翩起舞,上座在凤位上的苏静言眼中满是欣赏,神情惬意得很。
钟毓见着萧翊入内,手中的琴弦一动,不由得弹错了一个音,连起身道:“陛下。”
苏静言见到萧翊来了,差点脱口而出小皇帝,在陪嫁嬷嬷的挤眉弄眼之下,才上前行礼道:“见过陛下。”
萧翊扶住了苏静言道:“不必行礼,你可用过午膳了?”
苏静言道:“等会还有大礼,只用了些果子垫腹。”
萧翊道:“果子哪里能饱腹,多少也吃些点心饱饱腹。”
说着萧翊便拿起来一旁摆着的糕点,递到了苏静言的跟前。
苏静言见萧翊这般旁若无人的暧昧,连连自己拿过道:“我自己吃,离大礼就一个时辰了,你还是早些去准备吧。”
萧翊道:“朕看你吃完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