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 山中格外静谧。
其他人辛苦了一天,俱已沉沉睡下,唯独亮着灯的那间房, 还在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
往日着床就睡的温以菱今日不知为何,在被子里烦躁地翻来覆去, 那动静几乎没消停过。
她一动弹, 冷风就直往被窝的空隙里钻, 身下的木床也在嘎吱作响, 和她睡在一起的齐延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齐延见她有些反常,好似不太舒服的样子。
他翻了个身,问:“你怎么了?”
温以菱原是背对着齐延, 听到齐延说话了, 当即苦兮兮地转过身体, 朝齐延说道:“我身上有点痒。”
说话的同时,她顺便撸起自己的袖子, 准备伸手去挠自己的小臂。
齐延一听, 忙攥住她的手腕:“别挠,我先帮你看看。”
温以菱倒是配合, 伸长了胳膊, 乖乖把手放到齐延的眼前。
此时, 屋内点着灯,只是灯油不太够,光线有些昏暗,但足以让齐延将温以菱小臂的情况尽收眼底。
往日莹润如玉的皮肤,今日却被挠得一片通红,甚至还看见了几处血痕。
齐延满脸郑重,又把女子快落下来的衣袖往上卷了卷, 随即发现小臂上方也被挠出一些血点子。
温以菱表情郁闷:“床上是不是有小虫子?你刚刚被咬了没?”
齐延摇了摇头,又近距离观察了下,并没有发现虫子叮咬的痕迹。
他眉头紧蹙,猜测道:“可能是因为这被子刚从箱子里拿出来,还未晒过,你皮肤娇弱,所以不太适应。”
温以菱闻言,委屈地“噢”了一声,又道,“那现在怎么办?这里又没有其他的被子了。”
齐延松开女子的手腕,心里也有些犯难,这荒山野岭的,想买床被子都买不到。可就让温以菱这么睡,肯定也是行不通的。
他还在想法子,就忽地发觉温以菱此时又反手往后背上去挠了。
他赶紧提醒了一句:“你先别挠,再忍一下。”
“啊?忍?这怎么忍得住?”温以菱哪里会听他的话,为了止痒,伸到自己脊背上的手压根没有停过。
齐延眼看自己说不听,只得略带强硬地把她那只手抓了出来,硬声道:“你这么挠,会越来越痒的。”
“可我现在忍不住。”温以菱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仿若有蚂蚁在爬,立马换另一只手,继续往后背伸。
齐延没得法子,只得将温以菱的两只手扣在一起,安抚道:“你听话,先不挠。”
温以菱双手被制住,后背又痒得受不了,压根听不进去话。
她好似一尾在案板上蹦跶的鱼,全身都在挣扎,眼睛都红了:“我不听话,我就要挠,你欺负我!”
齐延也知道温以菱不舒服,可自己要是不制止,对方肯定能把自己挠得全是血印子。
此时,他的语气不似以往那般冷静:“你看看你自己的手臂,都被你自己挠出血了。”
“这不关你的事,你赶紧撒手!”温以菱显然是被逼急了,凶巴巴地跟齐延顶嘴。
齐延薄唇紧抿,僵持着不肯松手。过了片刻,语气才突然放软了些。
他捏了捏温以菱的指尖,道:“好了,不生气了,我是看你指甲太长,等会把身上挠得都是伤口,你会更加难受。”
温以菱在家的时候,和齐渺渺一起玩蔻丹,特意留了指甲没剪。
如今出来了好几日,指甲也没时间修剪,现在正是尖利的时候。在皮肤上轻轻一划,就是一道红痕,偏偏温以菱的皮肤还娇气着,她自己又从来不收着劲,随便往身上一挠,看着就更加严重了。
齐延好言哄道:“你先不要乱抓,耐心等我一下,我出去帮你重新找床被子。”
温以菱双手还被齐延钳制着,两眼含着水雾,委屈地瞪着齐延:“你骗我,这里根本就没有新的被子。”
她开始诉苦:“而且,我现在后背还是觉得很痒,你让我挠一下吧。”
齐延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温以菱之前在客栈里住着,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想到今日在外借宿,就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
最无奈的是,他们这次是轻装出行,各人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完全没想到在车上带一床被子备用。
他此时也是骑虎难下,还得先行安抚温以菱:“我去看看主人睡着没有?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和我们换床被子?”
温以菱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算了,这大晚上的,别折腾他们了,就这么凑合一晚吧。”
话毕,又幽怨地看了齐延一眼:“你就一直抓着我手,把我痒死算了……”说话间,她又悄悄支起后背,在床单上蹭了蹭。
齐延见状,立刻就心软了。
温以菱眼看对方面露不忍,便知有戏,可怜兮兮地向齐延请求:“齐延,你就让我挠一下吧,我保证,我只挠一下就好了。”
齐延听她说得好不可怜,有些犹豫:“你自己说的,只挠一下。”
温以菱忙不迭点头。
齐延便试探性地松手。
温以菱的双手一得到自由,废话不多话,直奔自己的后背而去。
齐延皱着眉头,等了好几秒钟,见对方还在专注于挠背,便抬手示意她差不多了。
谁知温以菱当即往后退了几步,待离齐延远了一些,才敷衍道:“再等等。”
“刚刚不是说好了就一下吗?你适可而止一点。”
温以菱撇头:“我不!”
齐延就知道对方这是想耍赖了,恨铁不成钢道:“你可真是!”
话音刚落,他直接翻身坐起,准备去捉温以菱的手。
温以菱早有防备,两手全背在后面,为了躲避齐延伸来的手,全身都在往后躲。发觉齐延快抓住她了,忙拿脚丫子去踹他。
挣扎之中,她的双腿一阵乱踢,稀里糊涂的,还真叫她给踢中几脚。
齐延一时之间奈何不了她,但继续这样下去不行。
温以菱此时还穿着单薄中衣,因为逃跑,大半个身体都从被子里露出来了,还直往那掉渣的土墙上贴。
齐延心下一横,两手分别抓住温以菱的小腿,随即往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拖,女子瞬间就被拽到了他的跟前。
齐延的动作太过迅捷,温以菱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已经被压制住了。
此时,她的大腿环在了齐延的腰间,就算挣扎,也毫无攻击力。
温以菱眼看自己逃不脱了,索性趁着最后这一点点时间,再大力挠了几下后背。
因为太过使劲,痛得她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不过好歹不痒了。
齐延看得眼角一抽,忙去抓温以菱的手腕,两三下就将她的手从衣服里掏了出来。
“我真是小看你了!”齐延决定不再跟她废话,还是和之前一样,将她的双手箍在一起,然后单手把持着,免得她继续胡作非为。
本来他还想掀开衣服看一看后背的情况,但手刚摸到女子衣服的下摆,就顿时反应过来。
温以菱这次倒是放弃挣扎了,眼尾下垂,开始装乖:“好齐延,你就让我挠吧,我保证会轻轻的。”
齐延见她故技重施,哪里还会受她的骗,冷哼一声,并不搭理她。只顺手扯过被挤在一旁的被子,准备盖在两人身上。
他这一起身,勾在自己腰上的大腿跟着收紧。
从腰间传来的力道,立马让齐延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么不雅。
他的脸倏地发烫,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赶紧把温以菱的大腿挪开,然后迅速从对方身上下来,躺到另一侧。
他涨红着脸给温以菱盖上了被子,然后警告道:“你现在老老实实睡觉,等睡着了就不痒了。”
温以菱两手现在还被齐延箍着,闻言别扭地翻了个身,面朝着齐延,控诉道:“你身上又不痒,根本就体会不到我的感受。”
齐延此时还顾及不到她,还在平复内心的激荡,不过下意识地调整了下手上的动作,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手腕难受。
过了一会,温以菱又幽幽地来了一句:“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齐延没好气地给了她一记眼刀:“我让你把身上抓得血肉模糊,就是对你好?”
温以菱便不吭声了,可后背的痒意又开始发作。
她想了一会,退而求其次地道:“那你帮我挠。”
温以菱和齐延同床共枕快一年了,两人同吃同睡,在温以菱的心里,齐延是一个被她忽略掉性别的室友。
所以她提这个要求时,心里一丝邪念都没有,而且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对于齐延来说,却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地重复道:“我帮你挠?”话毕,视线不由透过女子身上的轻薄衣物,落在里面被包裹着的纤弱身体上。
温以菱点头,仿若得了理一般:“你要是不帮我挠,就别拦着我自己挠。”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齐延眼眸发暗。
温以菱很是正经:“现在没有人比我更懂,我已经忍得快爆炸了!”
“那好,你转过去。”齐延咬牙道。
温以菱迫不及待地想转过去,只是苦于自己的双手还被齐延钳制着。
她抬了抬手,示意道:“那你现在可以把我的手松开吧?”
齐延:“???”
要不是知道温以菱刚刚的话没有作假,他险些还以为自己又中了她的计。
齐延心里杂念诸多,温以菱却是一点都没看出。
她双眸依旧清澈,肯定道:“我这次真的不乱动了!”
齐延只得撒手。
温以菱好似等不及了,立刻翻身,背对着齐延,道:“我好了。”
齐延看着近在咫尺的玉背,心中一片默然。
温以菱对他毫无防备,好似压根意识不到什么危险,对方的不开窍,时常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哄骗无知少女。
自己刚刚答应,更像是一种趁人之危。
温以菱可不知道齐延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许久见齐延没动作,便出言催促道:“你快一点!”
齐延这才慢慢将手掌贴在温以菱的背上,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布料之下的温热。
他仿若被烫到一般,瞬时把手弹开,险些落荒而逃。
温以菱埋怨道:“你怎么磨磨唧唧的?我不要你了,我自己挠。”
齐延想到温以菱的长指甲,话中带着怒气:“明天我就把你这指甲都给剪了!”
“不行,我回家还要和渺渺一起染蔻丹呢。”温以菱并不答应。
齐延没和她再继续掰扯这件事,不再犹豫,一鼓作气,直接从中衣下摆往上探了进去。
他知晓女子的腰摸不得,便直接掠过,到达最上方。
温以菱的皮肤一入手就觉细腻非常,摸起来比那上好的丝缎还要光滑上几分,让人情不自禁地放轻手上的动作,好似稍微用点力,就能把柔嫩的皮肤刮破似的。
齐延神情有些恍惚,不敢乱动,就在肩胛骨上随便摸了摸。
温以菱一开始还犯嘀咕呢,以前觉得齐延的手总是冷冰冰的,今日却带着一股烫意,不过倒是挺舒服的。
但很快,她的柳眉就不耐烦地拧起来了。
温以菱开始抱怨:“你根本就不会,老是搓我干嘛?!”
齐延面露窘迫,赶紧改变手势,给温以菱挠了挠。他的指甲剪得比较短,倒也不怕伤着对方。
温以菱被伺候得还算满意,过了一会又指挥道:“你手往下面一点,左边一点……”
齐延内心暗流涌动,表面上却是有求必应。
直到他的手不知不觉地到了温以菱的腰间,然后还好死不死地摸到了一根打着结的细绳。
他虽不知是何物,但还是下意识地撒开了手。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指勾住了绳结,再加上那个结本就系得松松垮垮,他这一抬手,绳子直接散开了。
他并未多想,直接拿着绳子拽了拽。然后就在瞬间,他察觉到,温以菱原本还极其松弛的脊背突然僵住了。
他心中一凛,突然回过味来,自己手中拿着的细绳,正是女子贴身衣物上的绳子。
齐延立刻松手,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现在帮对方把绳子给重新系上?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温以菱原是背着齐延在偷偷挠手臂,细绳松开时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发觉异样,直到齐延开始扯绳子时,她才觉得不对劲。
意识肚兜被解开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面红耳赤,浑身像煮熟了的虾子,又是尴尬又是害羞。
她恼羞成怒地吼道:“齐延!”
随后用被子蒙住脑袋,身体直往被窝里钻。
许是因为难得看见温以菱身上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姿态,齐延干咳一声,倒没有之前那般手足无措了,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温以菱并不吭声,她此时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齐延等了一会,又问躲在被窝里面的人:“还要我帮你挠吗?”
“不!”温以菱咬牙切齿道。
齐延听后,声音暗哑:“那现在懂了没?”
“懂了。”温以菱闷声闷气地答道。
齐延心道,懂了好,起码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傻乎乎地过来撩拨他。
房中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齐延默默睁着眼睛,注视着屋顶的房梁,忽而察觉到被窝里有动静。
他皱着眉,突然开口:“你别告诉我,你又在偷偷挠了?”
躲在被子里的温以菱当即一缩,含含糊糊地答道:“没,没有呀……”
齐延一听这话,便知道对方还是不知悔改。
这样下去可不行,还不如穿衣服起来,苦熬一夜也比现在强。
齐延起身,正准备叫温以菱起床,就看到自己的轮椅上正放置着一条毛毯。
他自不便于行后,无论春夏秋冬,腿上常年都盖着一张毯子。就算现在腿好了,为了装病,盖腿的毯子也时时都带着。
齐延记得这毯子十分厚实,今日应是能派上用场。
思及此处,他直接下床,拿着毯子到了床边,推了推床上鼓起的那一团。
“出来,拿毯子把身体裹一下。”
过了一会,温以菱慢腾腾地从被窝里探出了脑袋,或是因为蒙着头,她满脸绯红。从齐延手里接过毯子后,就再次缩了回去。
齐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给我安分一点,不要再自己抓了,要是还觉得痒,就穿衣服起来。”
温以菱“噢”了一声,一个人在被窝里捣鼓。
齐延站在床沿,见被窝里没动静了,这才重新上了床。
过了半晌,他又问:“现在好一点了没?”
温以菱隔着被子和他说话:“好像没有之前痒了。”
“那你就出来。”
温以菱再次不吭声了。
齐延知道温以菱觉得别捏,也没强迫她出来,直到他再次听到了指甲在皮肤上抓挠的声音。
齐延一把掀开被子,直接将温以菱给抓了个正着。
温以菱现在正反着手,在够自己的后颈,看到齐延,满脸惊慌。
或是因为太过紧张,她颠三倒四地解释着:“我现在已经不痒了,就是之前痒的地方,还有点怪怪的。”
齐延指了指温以菱原来睡觉的位置,黑着脸道:“既然不痒,那就躺到原来的位置。”
温以菱麻利拿上自己的毛毯,摊到自己睡的地方,然后身体躺下,一卷,刚好能把她全身都给裹住。
齐延叹气,替她把被子盖好,再次重复道:“要是还痒的话,就穿衣服起来,等明天到了镇上,你再睡。”
温以菱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乖巧点头。
齐延瞅她一眼,恐吓道:“要是我再发现你在偷偷挠背,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温以菱干笑几声:“我现在不会挠了。”
齐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显然不太相信。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齐延随时都在注意着身边人的异动。
温以菱这次倒是不敢挠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卷着毛毯,在被窝里滚了好几次。
齐延看她这反应,就知道是后背又痒了,不过和之前相比,确实好了很多。
他想:反正自己之前也摸了,不差这一会了。
想到这些,他长手一捞,直接将身旁那裹成长条状的女子抱了过来。
温以菱一脸懵逼,整个人就投入另一个人的怀里。
齐延将手臂垫在温以菱脑后,另一手则是寻到毛毯的开口,直接往女子的后背伸了进去。
他动作有些焦躁,并没有用指甲帮她挠,只是用手掌带着一些力度摩擦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规律性的动作,尤其催眠。
也不知是那张毯子起了效果,还是因为齐延手上的动作。
温以菱真的觉得身上不痒了,不多会,她意识一松,便睡了过去。
齐延却是一夜无眠,直到天光乍现,才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