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2月
“你这头上是怎么回事儿?”邱琳吓得魂儿都没了,她儿子额头上血糊糊的,因为外头天气冷,都冻上了!
“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杀人犯。”
邱琳这时才听清孩子的嘴里嘀咕的是什么,她心疼不已,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孩子。她慌忙翻出纱布将孩子头上的伤口简单缠上了,而后抱起孩子就出了门。
邱琳将自行车蹬得飞快,一旦遇到有冰的路面或是附近车辆多的时候,就朝后头喊一句‘抓住车座子,别掉下去。’
眼见再拐一个大弯就要到省医院了,邱琳一边按铃一边骑得更快了。
于是冷不防的,邱琳被一辆直行的自行车撞上了,她飞出去老远,摔得眼冒金星,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头转向了半天,邱琳猛地想起来儿子,急忙往自行车那边跑。
她儿子这时候还坐在车座子上呢,只不过是倒在地上的,带着手套的小手还紧紧的抓着车座子呢...也不知道孩子身上有没有摔到,嘴里还是不停的嘀咕着。
邱琳心疼得眼泪立刻掉下来了,她将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根本不搭理那个撞了他们娘俩的人,自行车也不要了,抱着孩子就往医院的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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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
江离的额头有一道十分细小的疤痕,不仔细看的话,会将它当成江离光洁的额头上唯一的一道不太显眼的抬头纹。
江离记不太清到底是谁用什么划破了他的额头,相关于这一段记忆,他只记得疼痛、人群,还有一道道充满了控诉的童声......
小孩子的恶意比成年人更纯粹,更直接,那里面大多不会掺杂利益关系。他(她)们很少会考虑自己的行为所带来的后果,心理上也很难感受到法律和道德层面的约束力。
如若法律无法约束未到法定刑责年龄的孩子们,那么他(她)们的父母便成了准绳。
江离最烦听到有些人说‘他还是个孩子’,这仿佛成了一些家长为孩子的过错开脱的免死金牌,而不是去约束孩子,并相关孩子的错误行为进行教育和制止。
更有甚者,会凭借主观臆断误导孩子,如此才能令江离的童年增添了很多血腥暴力的画面。
江离其实并没有一直隐忍,他曾经跟父母倾诉过自己的遭遇,父母也找那些孩子的家长们谈过...然而一盒鸡蛋,一条烟就是他们用以和解的手段。他们的孩子会变本加厉的伤害江离,他们也会从之前的有所避忌,变成当着江离的面对他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江离记得有次被欺负得狠了,找母亲哭诉,母亲悲痛欲绝,一边抱着他哭一边说自己没有能力搬家......
于是从那时起,江离开始期盼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他买房的目的与结婚无关,只是想离开那个噩梦萦绕的地方,只是想保护自己。
然而江离买房的第一年,母亲就开始催婚了。
母亲说,你不结婚,没有家庭,没有老婆、孩子,人生是不完整的。
江离很想说,那是你认知里的不完整,我并不这样认为。他从起先循序渐进的表达自己的态度,到逐渐不再多说,是因为他认为人和人的观念不同实属正常。何况他和母亲还是两代人,生活年代不同,受教程度不同。
维护一段关系要付出很多,维护一段不掺杂利益的关系要付出更多。江离并不是没有付出的能力,只是觉得付出这一行为就令他觉得麻烦。一个独立个体与另一个独立个体彼此维系关联,在江离眼中本就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如果能遇到彼此相处起来很舒服,比较契合的伴侣,江离还是愿意付出的。不然就一直单着,江离没觉得不好,他也不会艳羡别人出双入对。
偶尔有生理需求,心里痒痒的时候,江离会选择健身释放情绪和精力,过后便会归于平静。
兴许很多人的健身器械都在角落里吃灰,江离的利用率却是很频繁的。
他喜欢在淋浴的时候,看到镜中的自己是肌肉棱角分明、身体线条流畅的样子。
江离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很健康,有点佛系,有点惬意。
一条短信提示音令仰躺在摇椅上,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江离瞬间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买的皓月彩绘的花盆到了,江离对这一套陶盆很是期待。
这家的快递小哥在将包裹放到江离家的置物架上之后,都会给江离发一条提醒他取货的讯息,十分贴心。
江离打开大门,用消毒酒精仔细将盒子喷了个遍,这才拿进屋中。
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装盒,已经破损的快递泡沫开始飞舞。
江离不觉皱起了眉头,店家的包装挺好的,花盆没有任何破损,就是这到处跑的泡沫颗粒,收拾起来有点糟心。它们会随心所欲的沾到地毯上、箱子上、墙面上,还有你的睡衣睡裤上。
江离追逐着这些调皮的泡沫颗粒,与静电做了将近十分钟的极限拉扯。
长舒一口气,江离望向了他的阳台。
当初装修的时候,江离特意将阳台的一半做成了阳光房。
他种了两颗沙漠玫瑰,一颗多色,一颗巨星风采;还种了两颗树苗,一颗柠檬苗、一颗车厘子苗;最有趣的是那些种蔬菜的长条盆,一盆长满了小白菜,另一盆全是山东大葱。只不过摘了几次之后,小白菜的叶子越长越小,葱的根茎也越来越细。
江离将沙漠玫瑰移植到了新花盆里,欣赏了一会儿,之后才又种了一盆薄荷。
薄荷十分好养,也容易爆盆,等过阵子步入盛夏,天气燥热的时候。每次做冷饮,都可以拍几片薄荷叶扔进去,可以增添一丝清凉。
江离没有种太阳花,虽然那曾是他小时候的小小愿望。
太阳花就像那个夏天的惨剧一样,一同被埋入了江离噩梦般的童年。
江离收拾出了很多垃圾,他换了套运动服,将垃圾们都规矩的塞进了之前装满花土的编织袋子里,之后出了门。
出门扔垃圾应该算是江离除了健身以外,最大的运动量了。
将垃圾扔到垃圾箱后往回走,江离被一只金毛和金毛旁的小男孩儿吸引了注意力。
显然金毛和男孩不是一家的,金毛十分兴奋的朝着男孩摇尾巴,隐隐有想往上扑的架势;男孩则是快要退到墙角了,满脸的恐惧。
江离急忙上前拦住了金毛,眼看着男孩儿进了楼道,这才蹲下了身,开始与金毛对视。
这只金毛看起来应该有几个月大了,它此时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江离的身上,开心得摇头晃脑。
江离先是摸了摸金毛的头,见它表现得顺从且享受,于是开始抚摸它的背部,金毛就势就躺了下来。
江离不太喜欢跟人接触,但是很喜欢与动物接触。
人类这种高级动物散发的讯息太多,太复杂,动物相对简单很多。
江离一边撸狗一边温柔的问:“你的主人为什么不给你栓绳,还放任你自己到处跑。”
金毛听不懂江离要表达什么,只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想让江离多撸它一会。
“小哥哥,你也喜欢狗狗啊。”
这时一道欣喜的声音自江离的背后响起,江离起了身,回身就见两个女生笑嘻嘻的站在他身后。
金毛欢叫着扑向其中一个长发女生,显然这人该是金毛的主人。
“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以后我们遛狗的时候...喊上你一起啊。”
另一个短发女生说着便拿出了手机,她脸上的表情......
江离看得出她在装可爱。
“抱歉,我没带手机。”
江离边说边往楼门口走,而后直接僵在了楼门口,因为他在裤袋里没有摸到门禁卡......
啧。
忘带了。
身后的两个女生笑得很大声,江离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两个人是不是跟他住同一栋,还要多久才会回去了。
江离尴尬的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路过方才那两个女生,而后小跑到了物业。
干脆再买一张门禁卡吧。
江离既不想去招惹刚才那两个女生,也不想麻烦物业的人带着门禁卡跟他跑一趟。
物业柜台旁的两人似乎在跟工作人员询问着什么,而后工作人员递给两人一个门禁卡。
江离满心问号,他们也忘带门禁卡了?
然而看到这一对男女接下来的行为,江离了然了。
女人一脸急迫的到男人满是络腮胡的脸上亲了一口,亲得挺响。男人则是到女人的屁股上拍了两把,笑得十分灿烂。
这个小区的绿化很好,也很清净,有些商户将房子直接用作民宿,也不足为奇。
江离很喜欢观察别人,不容易被察觉的那种观察。他会将其中一些印象深刻的地方,写进小说里,塑造各种各样的角色。
“我赌刚才那一对男女不是法定意义上的两口子。”
“看起来都有些年纪了,在外头这么不矜持,百分之百是在偷情。”
身后的两个工作人员大声猜测着,毫不避讳。
江离摇着头离开了物业,不免在心头叹了句‘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