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结束后，天庭的人手充足，神仙各司其职，世间万物也得以繁衍生息。

一日敖玉刚结束布雨，想着还有时间便去了西岳华山拜访故友。

立于云端之上，便能看到圣母宫前有一大片的丈菊。沾染着雨露的花瓣上凝聚遮挡金色阳光，热烈的颜色让人感到温暖。

只见一身穿鹅黄色宫裙的女子坐在树下看着棋盘发呆，斑驳的光点搭在女子的身上，让那粉妆玉琢的容貌平添一笔温柔缱绻。

“姝妹倒是悠闲。”敖玉拂过垂柳慢悠悠地走到了杨姝面前。

杨姝抬头，一双眸子顿时染上了欣喜。仿若群星点点，明亮动人。

“姐姐你来啦，快坐快坐，我去煮茶。”

敖玉看着杨姝欢天喜地地去煮茶的背影，心中难免有一丝怅然。像杨姝这般年纪的姑娘应该是享尽父母宠爱，可是偏偏要镇守华山独自守着这寂寞的岁月。

“姐姐为何一脸愁容？可是遇到了烦恼？”杨姝转头看向敖玉。

敖玉捏着棋子：“只是在想姝妹当年为何不跟杨兄一起回到灌江口呢？”

杨姝顿了顿，然后笑着说道：“我也想做像许许多多的神明，守护着万物生灵。就像师父说的那样，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去为苍生做些什么呢？”

敖玉想到以前西岳华山妖邪甚多，西岳大帝疲于应对，故此向天庭上书请求再降神祇助其平妖邪。但是封神榜上诸神各有其职分/身乏术，难以前来平息妖邪。

而就在此时，杨姝主动请命前往西岳一带，助西岳大帝平妖。因此获封西岳华山三圣母，于西岳大帝偏殿圣母殿享有祀奉。

只听杨姝又轻轻说道：“我虽然做不到像封神之战的诸神一样维护天下太平，但是能守护一方百姓我还是能做到的。所以我愿意在这里做一只萤火虫，闪烁着自己微弱的萤光。”

看着那张虽然年轻但是却充满仁慈的脸，敖玉笑了笑：“有你这样的神明，是华山百姓的福分。”

“姐姐谬赞了。”杨姝又问道，“姐姐去看望过二哥了吗？”

敖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只是旁人生出的错觉一般。

“未曾。”她轻声说道，“西海事务繁忙，偶尔还要去北海南海两位伯父那里帮忙，实在是难以脱身会友。今日能到姝妹这里也是忙里偷闲。”

杨姝笑着端过茶杯：“那倒是我的荣幸。”

“是我的荣幸，”敖玉捧着茶盏笑道，“能得三圣母亲自泡茶，自然是我的福分。”

杨姝掩唇轻笑。

“三妹——”远处传来男人的声音。

敖玉不禁收紧捏着瓷杯的手指。

杨姝俏皮一笑：“今日是什么日子，两个大忙人都到我这华山来做客了。”

敖玉自知杨姝话中的调侃之意，她弯眉轻笑：“自然是我跟杨兄有默契了。”

接着又举起手里的茶杯对着杨戬笑道：“别来无恙啊，杨兄。”

杨戬见到坐在棋盘前的敖玉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别来无恙，公主。最近身体恢复得如何？”

“好多了。多谢真君送的补药，我现在已经差不多恢复到我们初见时的修为了。”敖玉笑了笑。

“好啦，别站着说话了。二哥入座吧。”杨姝迎了上去拉着杨戬落座。

接着她又笑道：“我原以为是你们约好唬我的呢。然而看到二哥那副惊讶的样子，想必今日相会是巧合吧。”

“当然是巧合，三公主前些日子奉命去降雨，我则是跟哪吒师弟去伏魔，哪有时间凑在一起商量着逗你。”杨戬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轻笑，“你啊，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有二哥和母亲在，我自然愿意一直做一个小孩子了。”

杨戬笑了笑没说话。

“说起来我倒想到一件一件趣事。”敖玉嘴角上扬，一双眸子宛如星辰一般明亮。

杨姝眨了眨眼：“什么？姐姐不要说一半藏一半，勾得我心痒难抑。”

敖玉瞧了眼杨戬，笑道：“那我可说了，杨兄可莫要生气。”

杨戬一愣：“与我有关？”

“是啊，”敖玉忍俊不禁道：“你和三太子一人就值一个烧饼。”

一说这烧饼二字，杨戬便反应过来了。三公主说的是他前些日子吃醉了酒，不小心一箭射坏了师弟的绣球儿，放出了里面的妖魔。那妖魔们不知天高地厚对着手下小妖道，谁抓住了他或者是师弟，就奖励谁一个烧饼。

堂堂二郎显圣真君和哪吒三太子，在这些妖魔的眼中就值两个烧饼。

杨姝闻言垂首掩唇，抖动的肩膀暴露了她此刻在捧腹大笑的事实。

杨戬无奈扶额，又抬头问着正在强压嘴角的敖玉：“三公主你是在哪听说这件事的？”

敖玉失笑：“当然是三太子的老冤家，我三堂哥那里听说的。”

虽说一朝封神恩怨两消，但是毕竟是“过命”的交情，要想完全一拍两散也不可能。所以一般来说哪吒三太子有什么糗事被曝光了，不用怀疑，都是她三堂哥干的。

杨戬长叹：“那我算是无辜受牵连了。”

“好了好了，放宽心。不过是一点糗事罢了，天上的神仙们那个没有一两点令人发笑的事情。”敖玉晃了晃手里的棋子，“杨兄对弈一盘？”

“善。”杨戬欣然应允。

杨姝坐到中间：“我来做判官。”

四周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浅金色的阳光穿过树梢落在棋盘上，玉石做浸润在阳光下格外光色剔透。

淡金色的薄纱笼罩在三人的身上，虚化了三人容貌。但他们身上的气质却又吸引人驻足，恬淡宁静又庄严肃穆。

清风拂过，树枝因摇晃而发出沙沙的声响与远处的鸟鸣交汇，成为了此间唯一的声音。

敖玉将黑子压在棋盘上围住了白子。而杨戬又下了一个白子，破了黑子的围困。几番围追堵截下来，终于还是杨戬以半子取胜。

“杨兄棋艺高超，玉甘拜下风。”

杨戬客气道：“哪里哪里，是公主相让了。”

“杨兄你还真是会照顾别人心情，跟你下棋甚是开心。”

正好坐在炉子上的水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白色雾气在从壶嘴争先恐后地喷出。杨姝拿下水壶重写泡茶，待到茶水泡好后敖玉递过茶杯，笑吟吟：“劳烦姝妹倒一杯茶。”

杨姝为敖玉倒了杯茶水。

敖玉接过茶杯道了声谢，接着又抿了口茶。

“我前些日子看到雷公电母下凡，二哥可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了？”杨姝一边给杨戬倒茶一边询问。

杨戬倒是没急着回答问题，也许是在斟酌措辞。

“想必是为了织女的事情吧。”敖玉率先说了出来。

“织女？”杨姝狐疑，“前些日子织女姐姐不还在天宫吗？”

“你啊，还真是消息闭塞。”敖玉解释，“下界来报，织女私配凡人了，现已被王母娘娘带回天宫了。”

“那他们怎么样了？”

杨姝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不禁为织女一家担忧起来。

杨戬：“娘娘开恩，许他们一年在鹊桥上相聚一次。”

“那便好。”杨姝放松了下来。

“姝妹以为这是好的结果吗？”敖玉提醒道，“无论是织女牛郎还是他们两人的孩子都化作了天上的繁星，从此以后只有相会那天才能幻化人形。成了非生非死之物，被永远囚禁在天空之上了，这样的结果真的算好的吗？”

杨姝不解：“不是说开恩吗？”

“三妹，与我们相比。他们一家的情况确实算是开恩了。”杨戬说道，“即便非生非死，但到底还能有相见的时候。而我们一家已经没办法团圆了。”

“可我觉得这样更加残忍，”杨姝继续说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无法享受人间烟火之乐，这种苦心之罚才是最严厉的惩罚。”

敖玉放下茶杯：“因为残酷，所以才不会有神仙再犯啊。”

接着她又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我得回龙宫准备父王的寿诞了。这是请柬，还请两位届时一定到场啊。”

杨戬接过请柬：“自然会去捧场。”

“那边一言为定，时间不早了，我得回龙宫了。”

杨姝起身笑道：“姐姐慢走，我们到时候一定会到场。”

敖玉轻笑，随后就化作白光离开了。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杨戬拿着请柬看着西海的方向发呆。

“二哥你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三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看向妹妹。橘红色的霞光映在她的脸上，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三妹你在说什么？”杨戬有些惊讶，他很难想象这样鼓舞的话会从自己的妹妹口中说出。

“我在说二哥真的要这样苦下去吗？”杨姝又一次说道，“有些事情不去试试，我们又怎么能知道结果呢？”

在短暂的震惊后，杨戬看向杨姝神情变得严厉：“三妹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了。”

“可是二哥你就要跟三公主一直这样吗？”

杨戬停顿了好久才说道：“我本来就不在乎自己是神是妖或者是人。我可以去自反下界，可是公主呢？我真的要让公主为了我再次与家人永生不见吗？”

杨姝不再说话，她知道她的二哥不怕天规，他只是不愿意让三公主陷入困局。

她轻轻叹气，也许在二哥心里苦自己也比让心悦之人痛苦好。可是，这样真的避免了痛苦了吗？不懂，我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