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山金光洞,杨琼随哪吒进入洞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荷塘,现在已是七月份了,可这荷塘里只有无穷莲叶,一朵莲花也无。
走到最里面,有一张床榻,太乙真人正手拿一柄拂尘,在榻上打坐,他的头发散乱无比,道袍也满是褶皱,可表情却很闲适自在,哪吒小跑过去,一把抱住他腰身,嘻嘻笑道:“师傅,徒儿来看你了!”
他用的自称是徒儿,不是我……
太乙真人听后眼神一变,一掸拂尘,悠悠道:“哪吒,你又闯什么祸了?”
哪吒拍了拍他肩膀,嘻嘻哈哈的说道:“徒儿能闯什么祸呀,不过是杀了东海三太子……”
“杀、杀、杀……”太乙真人被噎到似的说不出话来,哪吒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好半天,他缓过来了,又恢复了平静,自言自语道:“这没什么,这没什么……”
哪吒点头认同道:“本来就没什么,可老龙王居然跑去天庭告状,玉帝派大金乌来捉我,大金乌让我爹骗我穿上捆仙索做的衣服,幸好我被嫦娥仙子给救了,然后,我一气之下,就跑到瑶池蜇了玉帝满头包……”
“蜇、蜇、蜇……”太乙真人再一次被噎住,抖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勉强镇定下来,喃喃道:“这也没什么,这也没什么……”
哪吒笑了笑,不在意道:“这算什么,我还大闹斩妖台,救了两个天庭的钦犯!杨戬和杨琼,我还和杨戬结拜为兄弟了,这是他妹妹杨琼,我带来给您见见!”
太乙真人这才发觉杨琼的存在,抬眸看了一眼她,有些怀疑,这么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天庭的钦犯呢?
哪吒看出了他的疑问,解释道:“他们两个人是云华和凡人生下的孩子,所以那混账老玉帝才要杀他们!”
太乙真人觉得自己一口气都上不来了,他连喝了几杯茶,才平复住心情,阖上双眼,掐指一算,睁开眼后,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起来。
“师傅,你怎么啦?”哪吒偏着小脑袋,头一次见师傅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不明白。
太乙真人道:“贫道算出来,天庭和东海找不到你,已经去陈塘关找你爹娘算账了……”
哪吒听到后,跳到地上,手中火尖枪往地上“锵”的一墩,当机立断道:“算账?哼!我还要找他们算账呢,师傅,三姐,我这就去陈塘关一趟!”
说完,“嗖”的一下飞了出去,杨琼伸手想要拉住他,可惜没拉住,她急声问道:“真人,这可怎么办?那么多天兵天将,哪吒要是打不过他们,会有性命危机啊”
太乙真人叹道:“贫道刚才已经算到了,他这一去必是九死一生,这是命数!”
“九死一生?那就是说哪吒还有生还的机会,真人,您能否算到哪吒的生机在哪里?我可以做些什么呢?”
“难呐!”
杨琼坚定道:“真人,您尽管说,为了救哪吒,我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太乙真人苦着脸道:“你想豁出性命都没用!哪吒这一去,肉身必死,但只要你能带回哪吒的魂魄,贫道再用这池塘中刚摘下来的荷叶,就可以为他重塑肉身,让他还魂。”
“可人死后,一个时辰内就会魂飞魄散,带着魂魄还只能徒步,不能驾云。而陈塘关距离乾元山有一万多里,来回至少要一个多月,要带哪吒魂魄回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杨琼听后,默了片刻,说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试一试!”
说完,又将陈塘关方位问清楚,当下就动身出发了。
杨琼一步也不曾停息的前往陈塘关,一万多里,至少要半个多月的脚程,她一个柔弱女子,不吃不喝不睡,硬生生只花了七天时间就到了。
她到时,李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幡,她进去后,大厅正当中放着一个棺材,旁边瘫坐着一个美貌的妇人,神色麻木。
李府管家见她进来,问道:“姑娘,你是?”
“我是哪吒的朋友,他……”
管家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来迟了一步,一炷香前东海来人,说,如果小少爷不死,就要水淹陈塘关,老爷听后,拔剑要杀少爷,夫人拦住了,然后少爷,唉!”①
“哪吒怎么了?”杨琼焦急的问。
“少爷他被逼无奈,剖腹、剜肠、剔骨,自戕了!”
杨琼一下子软倒在地上,眼神没了焦距,管家伸手要扶她起来,被她推开了,杨琼看着院中地面上那一大滩血迹,颤抖着声音问道:“那是哪吒的血?”
“是……”
杨琼再没支撑住,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三姐!三姐!”
杨琼是被哪吒的声音唤醒的,她发觉自己很舒适的被一个人抱在怀里,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人欺霜赛雪般的容貌,一时怔住了,喃喃道:“嫦娥仙子……”
“你见过我?”嫦娥讶异道。
居然连声音都这么悦耳好听,杨琼脸色微红,小声“嗯”了一下,她觉得不用看母亲画的画像,普天之下,只要见过嫦娥的人,就知道那一定是嫦娥,只有嫦娥……
不过,嫦娥仙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忽的,她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心痛如刀绞,一时间泪如雨下,哭泣道:“哪吒死了……”
“三姐,你别哭!”又是哪吒的声音。
杨琼一震,从嫦娥怀里坐起来,往发声处寻去,看到旁边有一个精致的三足小鼎,轻声询问道:“哪吒?”
“三姐,是我!”哪吒脆生生的回答道。
看到杨琼困惑的眼神,嫦娥解释道:“这个是我向太上老君借的养魂鼎,不但可保住魂魄不散,还能修养受损的神魂。”
“小金乌跟我说了哪吒自杀的事情,我想到这个鼎,就跟老君借了过来,来陈塘关找到了哪吒的魂魄,他又让我把你从李府带出来。”
她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我晚来一步,你的命也保不住了!哪吒说,你大概是七日前从乾元山走过来的,那里离陈塘关一万多里,你一个女孩子,太不容易了!”
杨琼惊喜道:“太乙真人告诉我,只要能带着哪吒魂魄回他那里,他就有办法帮哪吒重塑身体,让他还魂,极为棘手的是怕等赶过去,哪吒就会魂飞魄散,现在,有了这个鼎,就不用怕了!”
事不宜迟,嫦娥立即驾云带着杨琼和哪吒的魂魄,前往乾元山,她的法力不高,又带着一个人,驾云速度就更慢了,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金光洞门口。
将他们平安护送到了目的地,嫦娥不能久留,就要离开,杨琼问及等哪吒重生后,这个养魂鼎该怎么还她,嫦娥笑了笑说:“不着急,等哪吒大好,让他来月宫一趟,捎给我就是了。”
说完,起身飞向月宫。
…………
玉泉山金霞洞。
此时的杨戬早已拜玉鼎真人为师了,他身边还多了一犬,名唤哮天,可自由变化为人形。
事情是这样的。
杨戬一路往昆仑赶去,途中路过一个爆发疫病的小镇,一个破布烂衫的青年男子一手拿着只刚出生不到两月的黑色小奶狗,一手拿着块尖锐的石头,正要往小狗头上砸去。
他杀它的原因,却不是为了吃肉,这么小的狗,也没有多少肉吃,而是因为生它的老狗死了,他怀疑这小狗身上有什么疫病,怕它感染到自己。
杨戬得知他杀狗的理由,一时默默,想到自己如今的遭遇,竟和这小狗一模一样,再看它似乎感受到危险,在刽子手手里拼命挣扎着,呜咽着,又何尝不是今日的自己?
丧家之犬,就活该被害死吗?
他用十两银子换来了这条小狗,但他也不打算收留它,到了下一个镇子,就将它放下,让它自谋生路,可它已是认准了他,他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
就是他故意躲开它,它也能找到他。
杨戬见它很聪明,将来说不定有大用,便带它一起上路,并给它取了个名,叫做哮天。
一人一狗风餐露宿,野果野菜,草根树皮,他能吃,它也能吃,不但没生病,哮天犬还奇迹般顽强的活了下去,长成了一只精瘦的大黑狗。
等杨戬到了昆仑。才被守山的童子告知,元始天尊已经闭关不收徒弟了,玉鼎真人恰在此时出现,对杨戬挤挤眼睛,意有所指的建议:“既然贫道的师傅已经不收徒弟了,你还是另择名师吧。”
杨戬自是不愿意就此放弃,他直接跪在昆仑山下,准备等待元始天尊出关,被同样前来想要拜元始天尊为师傅的狐哥和狐小小看到了,他们再次想方设法的去给大金乌报了信。
天庭追兵已到,杨戬自然不能在这里束手就擒,一路逃亡,无意间闯入了三首神龙修炼的洞府。
三首神龙当年偷吃龙珠,毁坏凌霄宝殿下界后,虽说顺利逃跑了,但他也被云华打成重伤,这些年一直在此疗伤修养。
哮天犬看到三首神龙面前那颗发着金光的龙珠,觉得很好吃,一跃而起,直接将龙珠吞进了肚子,就此化形为人。
三首神龙发现龙珠丢失自然不干,立即就要杀杨戬和哮天犬,玉鼎真人带着杨戬他们抄小路去了玉泉山金霞洞,金霞洞有元始天尊为保护没什么法力的玉鼎设下的结界,三界之内任谁也闯不进来。
可是,洞外既有把他们重重包围的天兵天将,又有虎视眈眈藏在暗处的三首神龙,杨戬、哮天犬和玉鼎真人也完全出不去了。
一时无计可施,玉鼎真人对杨戬道:“你也不用着急出去,贫道这金霞洞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你听说过天上一天,凡界一年这句话吗?”
杨戬点了点头。
玉鼎真人摇着八卦扇,悠闲自在的说道:“在我这金霞洞里,是凡界一天,洞中三年。”
哮天犬“啊”了一声,绝望道:“那外面的追兵要是一年不走,我们就得在你这洞里呆一千多年!我和主人岂不是要老死在这里!”
玉鼎真人摆摆手道:“不会不会,你们一个拥有天眼,一个吃了龙珠,现在的寿命和神仙一样,都是不死不老之身,别说一千多年,一万多年都不会有事,尽管放心待着吧!”
杨戬沉吟半晌,问道:“道长,我们待在你这里,能做什么呢?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
玉鼎真人眼中光芒一闪,捋了捋胡须,作出为难的样子,说道:“对呀!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你拜贫道为师,贫道教你法术吧?”
杨戬怀疑道:“你会法术?”
如果会法术怎么跟他们一样,见到天兵天将和三首神龙就满山乱窜,只顾逃命?
玉鼎真人干咳了几声道:“你不信呀,这样吧,你去旁边的藏书室看一看,那里面包含了整个三界以往的所有书籍,不光是法术,各种各类的都有,贫道不妨告诉你,那些书都是贫道一人默写下来滴!”
杨戬一惊,真的去了旁边的藏书室,藏书室的山洞要大出外面这个山洞十倍有余,里面的书浩如烟海般,一眼望不到尽头,他随意走着,拿起几本翻看了一下,上面的字迹一样,可以看出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出自谁之手这就不用说了!
玉鼎真人这一招太有震撼力和杀伤力,待杨戬出来后,已是心悦诚服的半跪在地上,对他行了拜师之礼。
玉鼎感动的热泪盈眶,他终于有徒弟了!
彼时的杨戬还不知道他的师傅玉鼎真人,是个只会背书的。
杨戬真正学法术之前,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把藏书室的书通通读了一遍,这花了他三百年时间。
第二件事是把藏书室的书有关法术的整理挑选了出来,这也归功于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这件事只花了他三天。
第三件事是拿着有关法术的书去找玉鼎真人,请他师傅告知他可以学哪些,并给他讲解,玉鼎真人语塞了,他说,法术嘛,肯定是都可以学的,你全都学吧,至于讲解,这个嘛,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自己悟吧!
杨戬总算知道他师傅为何会被天兵追的满山逃窜了!
最后,杨戬一边看书,一边自己悟,一边还教起了师傅。
玉鼎真人满心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收这个徒弟简直赚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哪吒自戕,化用古代神话故事: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