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麻市的金字招牌,分店多达上百家,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专卖牛肉面的面馆,却总是回回客满。
“郑韬你快点啊,一会儿该又没座位了!”何千龄一边跑,一边扭头催着后面的人,见他跟在后面跑的一拐一拐,书包也跟着一甩一甩,着实让她叹了口气。
“郑韬你这顿别吃了,你看你,居然又胖了!”说完,撇下身后的人头也不回的钻进面馆。
“我……我喝水都能胖的体质,怪我咯?”郑韬朝面馆门口处白去一眼,颠了一把背上的书包,气喘吁吁的跟了上去。
郑韬和何千龄是同学,还是从小到大都同班的那种,在幼稚园时期因争抢一块儿糖果而结识,从此便成了冤家——
学前班一开学,两人突然在小操场遇见,郑韬立马去拽郑爸的裤子,嘟着小嘴指着对面的女孩儿说,“大大,她是那个抢了我果果的坏女生!”这时候的郑韬,已经初显臃肿之态了,说的话也和他的身材一样惹人发笑,“爸爸”总也喊成“大大”,“糖果”却总是叫“果果”。
每次听他说话,何千龄就会指着他哈哈大笑,说他连话都说不清楚,郑韬知道那是在笑自己,便仰头“哇”的一声哭出来,连攀带爬的要郑爸抱,求安慰,引得两家爸爸哭笑不得;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郑韬早就改掉了说话说“叠词”、“谐音”的毛病,发现自己又神奇的和何千龄同班后,不亚于惨遭雷劈。
“你……你怎么在这里?”而且还是同桌!
何千龄白了他一眼,用铅笔在桌上划了个分界线,严肃的告诫他,“不准过线,你这结巴!”
“……”
小学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在这级级同班的状况下,郑韬开始习以为常,由讨厌何千龄转变成了捉弄,虽然最后都是他吃亏,可每每看到何千龄那烦躁不安的表情,他就觉得超开心;
到了初中,他俩依然同班,这时候倒是轮到何千龄困惑了。
“怎么又是你?你又不是口香糖你老黏着我干嘛!”
“我黏着你?”郑韬狡黠一笑,趁其不备扯了一把何千龄的头发,边跑边嚷嚷,“我就黏着你了怎么着!略略略~”
尽管如此,可他们之间也有意外和谐的时候,比如抄作业。
别看郑韬有个笨重的身体,可脑子却异常的聪明,平常和同学打打闹闹没个正经,却回回都能考全班第一,在何千龄看来,郑韬就是别人口中的“小神童”,自然而然的,何千龄就总喜欢抄抄他的作业他的作业,而郑韬也总喜欢黏着何千龄,像个小尾巴一样,一起上下学,一起补课,一起吃喝玩乐。
“嗒嗒嗒嘀嗒”的铃声伴随着震动一齐躁动开来,弄得何千龄的手腕麻麻痒痒的,来不及看是谁打来的就赶紧接听了。
“千龄,你现在在哪儿呢?”极具沧桑感的声音传来,原来是爸爸。
一旁闷头吃面的郑韬忽然停了下来,朝何千龄挤眉弄眼了下,他的意思何千龄知道,无非就是不要把他供出来,如果叫何爸知道了他们在一起玩到这么晚,那他的爸爸一定也会知道,毕竟这么些年下来,能相处融洽的不只是他们,还有他们的老爸!
“老师要求背诵的课文我没背下来被留下,背完才能回家”这么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何千龄已经就要说出口了,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你奶奶去世了,我和你婷芳姨要回老家几天,这几天你就待在小姨家听到没,放学了不要到处乱跑,啊!”
何千龄愣愣的,腕上的电话手表还时不时的传来何爸的声音,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除了那一句“奶奶去世了”。
郑韬嘬了口筷子然后胡乱的放在碗口,拿手使劲儿在何千龄面前晃了晃,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还是他最后杵了下何千龄的胳膊才将她的“魂儿”给拉回来。
“千龄我们回去吧,你这样我挺怕的,像中邪了一样!”
“你才中邪了!”何千龄噘着嘴“哼”了下,拿了座位上的书包头也不回的跑出面馆,郑韬在后面捧着肚子,一拐一拐的跟着跑。
终于,前面的人步伐矫健得不见了身影,他才朝着另一个拐角走去。每次到了这个十字路口,他总会目送着何千龄离开,谁叫他跑的慢呢,可这次,何千龄也太快了些,竟叫他连背影都没来得及瞧见。
天,渐渐黑了,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下来,湿了万千树木,湿了万千屋顶,湿了万千路人身,湿了一人心。
何千龄坐在一待售店铺的台阶上,雨滴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肩膀上,渐渐湿透。虽是盛夏冻不着,可小街上还是有人时不时朝她这边看过来。已经七点四十了,怎么会有学生“流落街头”?
“小朋友,怎么坐在这里不回家呀?你的爸妈呢?”一位年轻妈妈问道。她的左手举着一把紫色的天堂伞,右手紧紧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风一吹,伞身开始摇晃,那些雨滴便趁机飞了进去,溅在她的脸上,她忙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又对何千龄说,“小朋友快回去哦,看这天是要下大雨了呢!”然后勾着腰身快步离开。
“妈妈。”何千龄对着那个已经走远的身影轻轻喊了声。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穿过眉毛,直达双眼,哗哗从眼眶坠下,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全是雨水,还和着她的眼泪。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她的爸爸告诉她,妈妈因为难产而走的,也就是生下她就去世的意思。其实,她并不觉得没有妈妈就缺少什么,像“多可怜,那个女孩子没有妈妈”这类话她听过不少,有的来自亲戚,有的来自同学,可能她还小,也可能只是因为习惯了,“可怜”一词她觉得不该用在她身上,那些流浪的小猫小狗才更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