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聊。我下线等你回来。”何彦主动说道。

“好，彦哥，我很快就来。”

苍岚目送何彦下线，随后才转过身去重新面对陈修：“别再用这个称呼，我已经退役了。叫我苍岚就好。”

况且，“山风将军”不过是由于赛克族文字习惯于从上往下读，导致他们的翻译官在第一次解读苍岚名字的时候误把“岚”字给上下分开解读成了“山风”闹出来的乌龙。

自那以后，赛克人称呼苍岚就全部叫“苍山风”或者“山风将军”，起初是军方一些人玩梗打趣苍岚也跟着这么叫，到后来苍岚被军事法庭裁决之后她的名字从编制中抹去，还有人再想说起她的时候，就开始只用小将军这个称呼。

苍岚自己是半点都不喜欢这个称呼的。

陈修点头，淡淡回道：“好。那么苍岚小姐，我有几个重要的问题需要听到你的答案。”

“请问。”

“我查阅过左嘉宁所乘的9号机的黑盒。其中有一段机甲小队全员机体出现故障的录音，是否属实？”

苍岚仔细回想一番才敢确认：“确有此事。那时我们驾驶进入赛克武器库的八台机甲同时出现了隐形外甲失效的故障，导致我们始终被敌方精确锁定确切位置。”

“对此你怎么认为？”陈修问。

“那时情况紧急，我们没时间追根溯源，只能尽力做出最佳的临场应对。如果现在重新分析的话……唯一的可能性或许是机体在穿越虫洞时受到了赛克射线的影响所致。”

听完苍岚的回答，陈修面无表情地点头，似乎在记录什么，半晌后才又问：“李菲菲与你一同从战场上幸存，这件事你是否知晓？”

苍岚脸色一白，摇头：“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起过。”

“对此你怎么认为？”

“……我那时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或许是大家为了避免刺激到我，所以刻意没有在我面前提起她也幸存的事实。”

陈修再次点头，随即双眼无神地望着半空中，又去做记录了。

苍岚心绪纷乱，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心跳与呼吸频率都有所上升，是情绪紊乱的表现。我以为你已经猜到原因了。”

“……你在怀疑菲菲？”

“合理质疑而已。”

“不可能，我们23小队是最团结的队伍，不可能有叛徒！”

“是么？如果你真的完全没有怀疑，那天又怎么会约左嘉宁出来见面？你还同时在怀疑着邵梓莹、木桃与廖景川三个人，不是吗？”

“你早就在监视我！”

“我没有那样的癖好。只是有人拜托我来协助你，所以在你没清醒前，为了保证效率，我已经擅自调查过你的光表。当然，这并没有侵犯你的任何权利，这块光表的创造者是我，而你也并不是它真正的所有人，因此我的一切行动都拥有最终解释权。不过你尽可以放心，我只是进行必要调查，并没有动过里面的任何信息与物品。”

苍岚瞪着眼前身体虚幻、面无表情的人，努力遏制住自己想要一拳干到他脸上的冲动。

程旭那一套惹人不舒服的耍人调调，果然就是从陈修这里学来的，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最终战当天，李菲菲是否有独自接触到所有机甲的作案时间？”

苍岚想起那天自己亲手将检验校对系统的任务交给李菲菲的情景，胸口发闷。

“有作案时间，但这也不能证明她有异心……”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左嘉宁的机甲也出现了隐形外甲功能障碍，并且从始至终军方没有任何人知道李菲菲还活着呢？”

苍岚攥紧了拳，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左嘉宁的机甲并没有穿过虫洞，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赛克射线，怎么可能还会受到影响出现故障，这说明，整个23机甲小队的隐形外甲故障根本就是人为的！

有人早就知道赛克族会来袭击基地，所以提前对机甲做了手脚。

基地中有奸细这一点苍岚当时就怀疑过，赛克族的空间链接达成的条件是必须提前对位置进行标记，这样才能通过追踪标记直接在千里之外发动一个直接链接到标记位置的虫洞。

军方基地的安全监测设备极其严密，不可能出现被赛克族士兵悄悄进行多处标记还能不被发现的情况。

唯一的可能就是，军方基地里存在赛克的内鬼，因为某些原因与赛克达成合作，利用职务之便在基地中标记了多处位置，方便赛克完成突袭！

而这个内鬼，很有可能就是元老会的人，这样他们突然到来基地大张旗鼓地举办庆功会，又在基地遇袭后立刻离开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他们要求23小队护送、以及对23小队的隐形外甲动手脚的行为，也可以解释为是在削弱军方的对敌力量。

但这里面包藏着一个根本上的疑点。

那就是进入虫洞，自爆式袭击赛克武器库的这个决定，是苍岚根据当时的情景临时想到的！

对方做出这一切行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真的只是削弱军方的战力吗？

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摧毁机甲上的肩装炮、光能剑，甚至是推进装置？

既然有对隐形外甲动手的时间，直接毁坏驱动机甲的核心部位岂不是来得更高效且彻底？

何必还要畏畏缩缩地在隐形外甲上动手脚，甚至还不是让外甲直接故障无法发动，而是发动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出现故障！

这样做作扭捏的举动，苍岚觉得不可能是无意为之。

难道说自己会发现虫洞，并且萌生驶入虫洞的想法，全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现在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当时自己发现的那个虫洞确实相较于其他的闭合得极慢，确实可疑，简直就像是刻意在等着自己发现一样，只是当时自己身在局中，来不及顾虑到这一点。

如此说来，暗处的这个人对军方基地了如指掌，甚至对自己也极其了解，早就预想到以自己的头脑和性格在那种情境下一定会选择冲进虫洞中与赛克同归于尽。

这个人，难道就是和自己一同执行各种任务，出生入死数年，甚至最后也甘愿与整个小队一同赴死的李菲菲？

苍岚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背后也一阵阵发冷，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背叛者是李菲菲，那么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第一，以李菲菲对自己和队长的了解，确实能在之前就做出虫洞的那番部署。且李菲菲本就出身李家，虽然是旁支，但仍然有受族人指使背叛军方的理由和动机。

第二，第23小队在基地驻扎了十几天时间，李菲菲确实有时间早早做好空间链接的标记。

第三，李菲菲在庆功会当天主动出现在机甲库，主动表示要帮忙校验机甲，确实一个人在机甲库中待了足够完成外甲改动的时长。

第四，李菲菲还活着，并且任务结束后没有回到军方基地。如果她也是核爆前找到赛克族的尸体发动空间链接，那么她应该会回到军方基地，而不是不知名的其他地方。就算考虑她可能使用了未标记基地的空间链接，也应该是传送到赛克族自己的其他领地，而不会是其他人类的地盘。

第五，如果李菲菲真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队成员，苍岚相信她即便真的瘫痪在床多年心有怨气，也绝不会当众说出那样的话。

总结所有的疑点，苍岚认为可以断定那天在天耀现场批判自己的李菲菲绝对有问题。

要么是李菲菲此人本就心机深沉，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队长杜明娟。要么是那天在现场的李菲菲根本就是假的，或者是受别人控制、胁迫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不管真相是哪一种，苍岚知道自己都必须见到李菲菲本人一面才能完全弄清事情的原委。

“菲菲现在人在哪里？”苍岚问。

“人在李氏第一贵族医院，地下三层最南侧的重症监护室里。”

“多谢。”

“你应该不会打算独自去医院里探望李菲菲吧。”

“怎么，不行吗？”

“你想去也可以，只是会遭到几十名卫兵的集火攻击罢了。”

“不怕，我能打。”苍岚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很有自信，但自信太过就是自大。凭你现在带伤的身体，能突破李家卫兵见到李菲菲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一。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相信你不会不懂。”

苍岚点头：“我就在等你说这句话。”

陈修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个挑眉的动作。

“程旭是你什么人，徒弟？”

“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后辈。”

“我猜也是这样。先当谜语人抛出一句模糊不清的引子引别人上钩，然后转头在否定别人的的话，明嘲暗讽对方太天真。这不就是你们师徒俩一贯的耍人套路？程旭他可能技术方面还是个半吊子，不如你这个师傅。但是要论起捉弄人方面，他早就青出于蓝了，建议你这个做师傅的有机会向他讨教讨教，改良一下话术套路。”

苍岚表情认真地建议道。

她是真心觉得陈修应该跟程旭多学学。

要不然只是不轻不重光动嘴不动手地嘲讽两句，让她都不好意思动手，还得是程旭那样直接下套的来的直接，她就算直接揍他两拳也没有任何良心上的负担。

陈修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地变化一番，最后才语气僵硬地道：“我会考虑采纳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