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塔上空，总长办公室门外。
一名女文员神情犹豫，几次看向禁闭的大门后却又退缩了，直到最后一次终于下定决心准备抬手敲门……
“等等。”
身后传来一道微冷的女声，女文员立刻缩回了手，贴在墙边立正站好。
“……杜秘书长。”
被她称为杜秘书长的人身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套裙，化着一脸精致的浓妆，眼角处的眼影扫了抹不太起眼的暗红，但正是这抹黯淡的红，让她的每一个眼神都看上去更为清冷。
全天星所有在高层工作的人都知道，她全名叫杜若兰，是总长手下的秘书长。
她办事雷厉风行，处理公务井井有条，无论多么复杂棘手的情况，只要送到她手里都能立刻理出头绪，等再送到总长面前，已经是最精炼简单的概括版本，方便总长更快更准地做出决策。
“总长正在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杜若兰说着，垂眼看了下女文员胸口的名牌，“方欣同志，有什么情况请先汇报给我。”
方欣略一犹豫，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刚刚我在处理民生福利调整反馈的时候，看到一条来自民政部的报告，说是伤兵疗养基地已经完成伤兵清零了。”
杜若兰听到“伤病疗养基地”几个字，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泛起几分波澜。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你跟我出来。”
说完，她踩着脚下的高跟鞋扭头就走，转眼已经走到了总长室的门口。
方欣一时没跟上。
她被杜若兰刚刚那句几乎冷到冰川的话给吓到了，腿都在打颤。
杜秘书长训人有多狠，全总长处没人不知道，所有人看到这个女人一脸沉冷地出现，都得本能地打个冷颤。
杜若兰在打开的自动门前往回看了一眼，方欣这才咬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总长室，进电梯后，杜若兰按下了电梯上的103层，方欣看到了忍不住心里咯噔一声。
这一层是高层会议室。
电梯一路上升，中途接连遇到了几个同样乘坐电梯的同事，大家跟杜若兰迎面时都是笑着问“杜秘书长好”，杜若兰也冷淡地跟他们点头示意。
但目光触及到后面的方欣时，都忍不住向她投去同情的眼神。
谁都知道，杜秘书长单独拎一个人进高层会议室的时候，那就是要准备开训了，因为高层会议室隔音最好，可以保护被训职员的个人隐私。
但几乎没有一个被训的人能逃离结束后扶着墙进厕所大哭一场的结果。
方欣也有点慌，但更多的还是茫然。
她仔细想过自己最近的工作，却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挨骂的理由。
走进会议室内，直到双层隔音门已经在身后完美关闭，杜若兰才再次开口。
“既然伤兵已经清零，疗养基地留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你直接回复他们，疗养基地未来将改做民用营养物质研究所。改造许可我会尽快给他们亲自批复。”
方欣听了，心里有些惊讶。
杜秘书长带她来这里竟然不是为了训她，而是真的在聊公务！
惊讶过后，她想起了自己来找总长的初衷。
“可是，杜秘书长，伤员清零就意味着那位小将军已经走了……”
“那又怎么样。”杜若兰冷冷看向方欣。
“总……总长交代过，任何跟那位小将军有关的变动都务必让他亲自处理……”方欣感觉到杜若兰瞪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细如蚊蝇。
“她算什么将军，她只是一个该关进□□所的罪人！疯子！”杜若兰声音有些颤抖嘶哑地吼道。
方欣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扶住了身后的椅子，她现在估计会腿软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杜秘书长……”
她还从来没见过杜若兰这副样子。
杜若兰从来都是严肃得一丝不苟的人，平时面对公务永远都是保持着冷静客观对待的态度，就连训人的时候也只是言辞犀利，一连串的批评听起来残酷且刺耳，但是她从来不会因此而情绪失控，言辞也从来都只是对事不对人。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会因为被她训而感觉到无比羞愧自责，但对她本人却只有敬畏而不会有惧怕和怨恨的原因。
她的教训一向是冷静的，正确的。
可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突然失控，毫不留情地贬低和否定一个人吗？
杜若兰侧过脸去，努力地深呼吸了几次压下情绪。
可方欣看得分明，她的拳头紧紧攥着，紧到深深掐进了掌心。
“对不起，刚才我失态了。”
再转过脸时，杜若兰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好像一台没有人类情绪，只知工作的无情机器。
“星球为伤兵们已经提供了最好的医疗待遇，那些专门为退伍兵提供的工作岗位我也一一看过，绝对没有亏待他们。现在战争已经结束，星球的重点不再是军，而是民。民生的重建事项千头万绪，小到部分人民生活质量，大到事关全天星生死存亡。”
“你我为了家园的重建在岗位上任劳任怨，总长也一分不少，他还要在贵族元老与其他星系首脑之间周旋，只会比我们更辛苦。在今天以前，总长已经为了处理贵族事宜整整三天没有休息，他连吃饭的时间都没为自己留过，全是靠营养补充剂在支撑着。”
“你确定你还要为了一名微不足道的伤员去消耗总长的精力吗？为此耽误民生大计，影响到总长休息，她配吗？”
方欣听到杜若兰的一番话，恍然醒悟。
她平时见不到总长，只是偶尔能远远看上一眼，每次看到总长都是和睦地笑着，让她觉得总长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但她从没想过总长的笑容背后竟然背负了这么多东西，为星球的重建和人民的幸福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现在一想的话，她确实不应该拿着小将军去向的一点小事去打扰总长。
反正星球正在建设得越来越好的路上，小将军她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方欣立正站好，认真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杜秘书长。”
杜若兰点了点头：“很好。你回去工作吧。”
方欣点头，人刚走到门口，听到杜若兰在身后又说道：“以后任何与她有关的事都不要再上报。”
“……是。”方欣退出会议室进入电梯，后怕地摸了摸砰砰狂跳的胸口。
怎么回事，好像那位小将军和杜秘书长有很大的深仇大恨的样子。
方欣本来在地方行政部门工作，是后来因为工作能力出色才被选拔进总长处的，承接了上一个人的工作，发现工作内容里竟然包含一个帮总长留意伤病基地情报的注意事项，这才知道伤兵里原来有这么一号和总长大人关系匪浅的人。
可是关于这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和总长具体有什么关系方欣是一无所知的。
她刚入职时也曾跟关系要好的老员工悄悄问过。
老员工只说这事涉及军事机密，不可外传，甚至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能提起。
他们私下里都用“小将军”来称呼她，但没人细说这个称呼的具体来历。
不知道这位“小将军”到底是为什么样的人，之前又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竟然能让杜秘书长那么痛恨呢？
方欣心中有些怅然。
*
“阿嚏-”
月落菩提餐厅的地下车库里，苍岚一下车就感觉鼻子一痒，用力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吗？”何彦问，唇角的弧度比平时浅了几分。
苍岚摇头：“没有，我的身体很健康，请队长放心。”
“那就好。”何彦微微一笑。
黎倾赶紧瞪大了猹的火眼金睛，发现自家队长果然一直盯着苍岚打量，似乎是在确认她到底身体是否有恙。
心里顿时觉得更稳了。
这么紧张别人，还说只是没有私情，只是关心队员？
他才不信！
自家队长看着苍岚那眼神明显都快柔出水来了，怎么别人就是发现不了呢？
旁边的邱岳哼了一声：“彦哥，你根本不用担心她！她可是咱们队里的养生大师哎，活不到下个星历都对不起她喝过的枸杞茶！”
邱岳心想：切，臭冰山女人，以为就你会阴阳怪气啊？你没来之前你小爷我才是阴阳界的祖师爷！
苍岚听到邱岳点名自己，认真回应道：“现阶段天星人类的生命周期最长只能达到两百年。想要活到下个星历是不可能的。”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反驳得太绝对了，她最近都没有关注生物医药的发展，还是要严谨些。
于是她又补上一句：“你学过相关理论吗？”
如果学过的话，那他们正好可以探讨一下，让她也补充一下新鲜的知识。
学.邱岳.渣：……
行！
是他怼不过她，阴阳界祖师爷的称号让给她！
这总行了吧！
邱岳气呼呼地扭头钻进电梯里，自己按了楼层键润了。
“他怎么走了？”苍岚疑惑地问。
何彦笑着说道：“应该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匮乏，去补充营养了吧。”
只不过是物理上的补充。
“不会走丢吗？”
“我和店长打过招呼，不会走丢的。”何彦笑眯眯地回答。
苍岚点了点头，结束了提问，和其他队员们一起走进另一部电梯上楼。
期间黎倾咬着牙，感觉心底那只活蹦乱跳着要吃瓜的猹就快控制不住了。
这是什么老夫老妻带孩子的经典对话啊，就不能来个人跟他吐槽分享一下吗！
说到人，邱岳那个不开窍的肯定是不行了，但还有其他选择……
黎倾看向电梯里的另外两人，一个是宋志诚。
不行，看他那副不成器的样子，一看就是一张这辈子都不想跟任何瓜扯上关系的老实脸。
另一个是阮明浩……
他年纪还小，有没有一点可能培养成猹？
黎倾往阮明浩那里瞥了一眼。
发现他竟然开着光表，正在疯狂翻阅不同语种的生物学论文。
……算了。
他还是另选别人吧！
黎倾满头黑线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