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文天合匕首两度接住杨叔的攻击,泪水随着迅速变换的步伐大颗大颗地滑落,那每一滴剔透的眼泪中仿佛回放着杨叔明朗地笑,一粒一粒砸向泥土中,蒸发于空气中,再不复存在。
“孩子,记住,面对丧尸永不要心慈手软,下手要稳准狠,哪怕对方是你认识的人也不要怜惜,到那时,结束他的性命对他来说才是解脱。”杨叔的教导在耳旁孜孜不倦的重复。
“啊——”文天合再也扛不住杨叔的力量跪倒在地,牙龈渗出鲜血腥甜整个口腔,他不过D级的精神系异能,战斗力并不强悍,他试图开启精神刀攻击杨叔,但连日来的疲惫让他的精神力枯槁贫乏。
眼看着杨叔一只手高高扬起,目标正是自己头颅,文天合下意识闭上双眼。
“砰!”枪声响彻整个空间。
“噗通!”杨叔应声倒地,太阳穴被弹孔刺穿。
文天合张开双眼望向枪响位置,倦怠愁苦的面容上涌现出强烈的不可置信,他不顾干枯的唇裂,展开大大的笑容,以至于鲜血从唇上一滴滴落下,他晃晃悠悠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拽起内衫抹了把脸,让视线更加变得清澈,他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去。
可快到凌霄面前时,文天合陡然间停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不知所措,清澈的视线再次模糊,甚至愈演愈烈,狂风暴雨来袭。
“傻孩子,哭什么哭?”凌霄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青年,鼻涕一把泪一把脏的跟个泥猴一般,心里揪的厉害,瞳仁也不争气的湿润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该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呀?”文天合跪坐在凌霄面前,双手在他空旷的裤脚内反复的摸索,只触到冰冷的金属包裹着光秃秃的腿骨……
怎么办,那双小腿好像真的没了?真的没了!
“我,我,我背你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基地。”文天合急忙转过身,拽着他的双手就往自己身上拽,他想要将他背起,可是为什么背不起?为什么背不起!
“傻孩子,我回不去了。”凌霄铁钳般的双手紧紧握住文天合双肩,看着他背影不断地颤抖,压抑地啜泣声传来。
凌霄仰起头,将泪水憋回去,随后厉声喝道:“大小是个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哭什么哭?”
文天合听到这声呵斥,眼泪没有收敛甚至愈演愈烈,原本还能憋住的声音再也控制不住,他蹲坐在地,将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悲戚哀嚎毫不遮掩地钻进凌霄心里,使他长辈的姿态也跟着绷不住,泪水滚落。
“孩子,你听我说,教官回不去了,我们的食物被人投放了高阶丧尸病毒,我们吃得太多,身体代谢速度追不上病毒繁殖速度,我马上也要变异了,但能在死前看见你,教官心中无憾。”凌霄双臂强行将文天合转个弯搂在怀中。
我的孩子,能在死之前看到你,是我最大的满足。
“是谁,是谁做的,还有你的腿,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文天合疯狂地叫喊着,血红的双瞳,肿胀的眼皮,泪水混合着泥浆,让这张脸即狰狞恐怖又狼狈不堪。
“你冷静一些,冷静下来听我说,一会儿我死了,你把我脑中的晶核挖出去,S级晶核能让你的异能连提两个台阶——”
“我不!我不!你怎么可能会死,我不要一个人活着,我不要!”
“啪!”凌霄狠狠扇了文天合一记响亮的耳光:“发什么疯,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告诉你,你要活着,我就在黄泉路上拦住你,假如你半道死了,我打折你的腿!”
文天合嘴角的鲜血混合着眼泪悲戚洒下,他跪坐在地狠狠的给他磕了头,但那头颅沉重的再也抬不起,所以他没看到凌霄瞳仁逐渐向眼白扩散。
凌霄知道不能再拖了,他若彻底演变成丧尸,晶核功效就大大降低了。
随后,凌霄无声说了句:“再见了,我的孩子。”
“砰!”枪声再次响起。
这一声重重打在文天合的心上,疮口再也不能愈合。
这一声让18岁的文天合,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亲人。
他抽噎着,断断续续高喊:“父亲!慢走!孩儿,给您磕头了!”
我的孩子,不要报仇,要活下去,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吱——”
姜医生手忙脚乱的来到监测仪面前,此刻所有的波折线条竟全部归零。
再看向泡在药剂治疗舱内的文天合,瞳仁不再晃动,彻底没了声息。
宗政初载浑身发冷地站起身,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认识的虫离开世间,文天合还那么年轻。
他猛然站起身双手重重地拍打着治疗舱,口中大吼:“文天合,文天合,文天合!”
“凌霄!”文天合兴奋地望着郁郁葱葱林荫小路上,搬着马扎坐在路中央,衣着干净四肢健全,拿着蒲扇扇风的男人大喊出声。
凌霄扇风的手当即停止,瞪大双眼惊愕地看向声音来源,愤怒直冲天灵盖,火速站起身,抄起小马扎就向来人打去,边打嘴里边骂:“你个不争气的,怎么这么早就来,赶紧给我滚回去!!!”
文天合一见这架势急忙掉头撒腿就跑,边跑嘴里还喊:“你怎么回事儿,脾气咋还这么暴!”谁知跑着跑着眼前一片白光将他吞没,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吱,吱吱,吱吱吱……”
“咕噜噜。”
骤然间,检测仪线条再次恢复波动,治疗舱内的药剂忽然向烧开的水汩汩沸腾,很快水汽蒸发弥漫,在治疗舱雾密云浓前,宗政初载看到文天合的胸膛有了起伏。
“快,加药剂,添加最好的药剂。”惑冰冷僵硬的指尖终于恢复知觉,凝固的血液再次缓缓流淌,缺氧窒息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他精神力要升级,快添加辅助药剂。”
仆从闻言快速打开舱顶端的药剂输送口,将药剂输送管连接。
姜医生快步移到床旁边的操作台前打开全息屏,迅速翻找界面,指尖不断的选着各种数字代码,最终点击下方绿色执行按钮,就见操作台后方与墙面一般高的银色机箱上数十个指示灯无规则亮起。
一息之间,透明药剂输送管内涌入满满地纯透明的药液,注入进治疗舱内。
治疗舱笼罩的水雾随着冰冷药液地进入徐徐消散,惑趴在治疗舱外,望着文天合脸颊有了点儿淡淡的血色,悬着心终于落下了。
鉴于这种情况的发生,当即决定姜医生与仆从轮流彻夜守着文天合。
当晚宗政初载、极星、惑和兔宝留在别墅三层休息,宗政于飞还要打理集团与博物馆业务,便回主家住宅区休息。
别墅外橙色镜湖边,惑轻抚着兔宝的绒毛,躺在沙滩椅上微眯着双目,徜徉享受着微风。淡紫色玉轮又大又圆的映衬在湖水中,无数条约五厘米长,闪着蓝光的小鱼簌簌游过,湖水微波荡漾了月光,搅乱了一湖银树。
别墅内三楼,大大的落地窗敞开着,实木画架支在窗边,漫画家拿起手中的HB铅笔,分镜、构图、一比一等身还原人物比例打草稿。
他闭目回顾这一天的经历,每一个能够想起的细节都将它加以润色,想要用最精彩地方式淋漓尽致的展现在画纸上。
以他的身份与精神力等级,本不用参加《荒星求生》这种危险刺激的节目。
但他仰慕虫祖宗政颖,从小听着征战传奇长大,每每听到伞云星系怎么样惨败之时,便激动不已,最后听到虫祖以所有功绩与自由换取星际雄雌平等条约时,终热泪盈眶久久不能平静。
他很想体会下虫祖的生活,再加上漫画创作灵感逐渐匮乏,当《荒星求生》栏目三请四请上门时,他想到那些自己从未踏足过,凶险异常又奇异梦幻的下等荒星。
或许那里,可以让他感受一丝虫祖辉煌的虫生以及更多的创作灵感。
画着画着,他的思路不由自主地又跑到了文天合身上。
虽说雄虫基因早已改善,但他一米九的身高依旧是虫群中炸眼的存在,纯黑的发色以及瞳眸,在这以色彩艳丽为美的虫族更显神秘莫测,一颦一笑间,那双眸子总是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深意,让虫猜不透……
“哇哦~从这角度看上去,CP感很强嘛~”画纸上呈现的正是文天合怕光墙有害,将宗政初载揽入怀中那一幕,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极星金瞳中满是揶揄调笑:“主人笔下的老文,帅的能发光呀~”
宗政初载面颊爆红,作势圆睁怒目,黑丝绒玫瑰般的瞳仁不受控地乱转,随后梗着脖子叫道:“你什么眼神,这画纸上明明我最帅,我才是发光的存在!”
“哦?!~”极星深谙语言艺术,一个字拐出了无数个含义,正当它还想说点什么时,见主人的霹雳掌已高高抬起,立即将狼首生生挤在画板和宗政初载的身体之间,声音软软地说:“主人想打就打吧,极星不疼。”
这么一搅和,宗政初载高高扬起的手只能轻轻放下,牙痒痒地使劲且毫无章法地揉着毛毛,直到极星变成傻兮兮的炸毛狼才放过它。
极星被祸祸得一头懵,从凌乱的毛毛间它看到宗政初载的指肚上干干净净,指尖与甲盖一抹黑,随即金眸瞪圆:“讨厌的主人,你又把铅笔石墨粉蹭我身上啦!”
“哈哈哈……你才反应过来呀~”宗政初载大笑出声,主人的报复永远不晚,谁让你调笑我,报应来了吧~
“哼,我不理你了!”热爱干净,爱护毛发的极星快步向外走,得赶紧去洗澡澡喷香香,走到门口瞳光一闪,转过身来大喊:“老文才是最帅哒!”
“嗖,啪!”极星闪避出门,橡皮砸在门框上,走廊传来极星地吐槽声:“幼稚!”
宗政初载愤愤看着画纸,指尖点着“文天合”的脑门,暗搓搓小声嘀咕:“我才是最帅哒!”哎呦不好,脑门点黑了,赶紧擦掉擦掉。
呼~
窗外一缕晚风拂过光滑柔软的发,那风中带着一丝青草味的湿气,要下雨了。
宗政初载视线向下看那湖边的躺椅,金发青年不知何时将梦幻华贵的鱼尾显露出来,沁在湖中,尾尖哗啦哗啦的撩着水珠,惬意的享受着湖水。
惑上半身靠在岸边,兔宝睡在他头顶发心,白绒绒和金灿灿,即泾渭分明又和谐的相辅相成,奇异且融合。
宗政初载翻开下一页纸,将这一幕永久的记录。
虽然惑对待文天合的态度让他与哥哥很疑惑,但那又怎样。
谁都有秘密,谁都有不想回顾的过去。
尊重,才是家人的相处准则。
他若想,总有一天会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仆从恭敬半跪浴缸前,幸福的揉搓着毛毛,为我们的大宝贝极星洗澡澡。
“耳朵。”极星飞机耳。
“左手”极星抬爪。
“右手”极星一蹦调换。
“尾巴”高高翘起。
“那啥”极星瞪大双眼,高呼:“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