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斯听不懂他在埋怨些什么，烦躁道：“胡说什么呢？你是没看到前面的人偶有多少！我们在前面清路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舒舒服服地呆在后面，却连一个人偶都搞不定吗？啊？”
“路越来越窄了，”李元语气疲惫，“蜡烛也烧完了。普雷斯，换你的灯。”
“操，”普雷斯骂道，“我真的要对木制人偶PTSD了，一堆没有生命的东西盯着自己看，还时不时动那么一下，真受不了一点！”
“我的眼睛也快累死了。”李元抬手擦擦汗，吐槽道。
随着人偶数量变多、道路变曲折复杂，他们与人偶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几乎是贴着人偶的鼻尖向前走。
而经过不同的岔路口时，还会有更多的人偶冷不丁地蹦出来。
太有压迫感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沉默良久的许厌开口了，“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人偶都是穿着白色婚纱的，据我推算，我们走过的范围已经覆盖了这层楼的3/4，却还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纱。”
“说不定，婚纱根本就没有红色的呢，我们被规则骗了。”赛希尔突然插话道。
“你他妈在说什么啊？”程心的怒火无处发泄，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一点就着，“你一个NPC，怎么敢加入我们玩家阵营的？你有什么资格啊？对了，我就奇怪了，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许厌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胶似漆地缠着他？”
在这种紧张压抑的环境中，稍不留神就会丧命，大家的心情都差到了极点，李元更是快要到了忍受力的阈值，回怼道：“你就不能闭嘴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把红色的婚纱找出来啊？”
程心撇撇嘴，依旧胡言乱语：“我只是对这个NPC不满而已，你护着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我看他只会拖后腿！”
“住嘴吧。”许厌决定终结这个话题，“你们见过开局攻略进度百分百的NPC吗？赛希尔就是这样的。”
“百分百？”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
“你说真的？”李元觉得自己精神都不太正常了，这种情况下还能顾得上惊讶别人的事情，“难怪他一直跟着你！难怪你一个新人，直播间里人数那么多！你上过首页推荐吧？”
程心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马上闭嘴了，他不想给别人长脸。
“赛希尔说的有道理，”许厌接着说，“说不定真的没有红色的婚纱。”
“那还找个屁啊？”普雷斯骂道，他手中的蜡烛也快要燃烧殆尽了。
“你认真的吗？”李元也开始体力不支了，“如果没有红色婚纱，我们要怎么完成任务？”
保持跑动姿势的人偶们歪七扭八地聚在一起，五个人的前后左右都是白色的连衣裙海——交通拥堵，他们没有回头路。
许厌的腿痛的要死，虽然他花大量积分买了抑制剂，但也能察觉到，猩红疫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腰部，相应的，他的脚应该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
“没有红色婚纱，我们可以自己制造红色婚纱。”许厌咳嗽了两声，“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怎、怎么制造？”程心又一次瞪大了双眼，因为他看到自己直播间的弹幕，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把白色婚纱染红。】
“我们没有颜料……”程心的嘴唇在颤抖，“我们只有手中的蜡烛……”
“没错，没有颜料的话，要怎么在短时间里把白色婚纱变成红色的呢？”李元也抛出问题。
此时，他们已经把整层楼看了一个遍，更加确信“没有红色婚纱”的假设了。
两只蜡烛烧尽，许厌接手了打光的任务。
几个人聚在走廊的尽头，身后是墙，看着四面八方各种姿势的人偶，陷入了沉默。
其实大家都想到了，只是没有人愿意捅破窗户纸，只有许厌手中的蜡烛在一节更比一节短。
“都不说是吧？我说！”普雷斯率先打破了僵局，“众所周知，血是绿色的……对吧？”
“别瞎说！”程心瞪了普雷斯一眼，“怎么可能是用血……”
“那这样，”普雷斯抱胸，无视程心的话，“投票选个志愿者吧？”
“还用投票？志愿者肯定是你吧？普雷斯！”程心整个人已经处于疯癫状态，他红着眼，见谁咬谁，“你看你直播间人数也是垫底，现在不死，再过两天也得死！你不献身谁献身？！”
[主播说得好！]
[这些人都不安好心，也不要给他们好脸色！]
“闭嘴！”李元忍无可忍，“程心，你诚心在这时候搞内讧吗？”
“还有你，”程心冲了上来，“别摆出一脸高傲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啊？就把我们指使来指使去的？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
[我早就看这个叫李元的不顺眼了。]
[主播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元皱眉：“你在说些什么？”
在弹幕的煽风点火下，程心对于李元的愤恨已经达到了巅峰，他举起拳头，对着李元的脸就打了过去。
李元偏头躲过，迅速抬膝，冲着程心的小腹就是一击。
程心被击出去几米，甚至撞到了身后的人偶，但他没有就此停手，再次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给主播打赏了，坚持住啊！爱看爱看！]
[主播加油！]
几个人的视线迅速向程心聚拢了一霎，这导致周围的人偶抓到了可乘之机，向着他们迅速靠近过来。
“注意人偶！”赛希尔警告道。
然而程心昨晚没睡觉，早上也没有吃早饭，身体十分虚弱，三两下就又被李元打倒，而就在这时，由于三个人的视线范围受限，导致程心身后的人偶成了漏网之鱼，一把抓住了程心的脖颈！
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程心似乎一下子醒了过来，却无力回天了。
他的眼前仍然滚动着大量的弹幕，已经暴露了乐子人的本性——
[哈哈哈，主播终于要作死咯。]
[不亏不亏，花了点儿钱，看了一场自取灭亡的好戏，赚死了。]
[就喜欢这种把观众看得比命重要的主播，哈哈哈！]
[太喜欢主播了！当代小丑第一人！]
[家人们，待会儿等他死了，别忘了去副本出口区蹲点啊！]
程心张口结舌：欸？啊？
[终于能亲眼看看论坛上的消息是真是假了，不枉我早就蹲在这个直播间！]
[对啊，主播不过就是我们测试对象罢了，嘻嘻嘻。]
[他还以为我们是真的欣赏他呢，哈哈哈。]
[哎，昨天瑟维死的时候，你们有谁去副本出口蹲点吗？]
[不知道啊，那场直播因为违禁，被打了马赛克，没人知道瑟维死亡的真实时间！]
[那太可惜了吧，我还想把他们两个人对比着看看呢。]
[没事儿，有程心一个人就够了。]
[程心要是没出来，或者是被NPC处理车拉走，那就证实了论坛上的那条传言——一旦死在副本里，就没办法活着出来。]
[是啊，那消息太恐怖了，活人变成NPC，我们以后进副本，都要小心了。]
“你们……”程心双脚无力地挣扎着，双眼暴凸，绝望无比，“只是把我当玩具……咳咳咳……”
[别这样说嘛，你也是为大众做了贡献，我们都很感谢你呢。]
[哈哈哈哈，别再嘲讽主播啦，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小丑罢了。]
……
“不……”程心的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痛苦地震颤着，“我不是……”
然而下一秒，他就体会到了肋骨碎裂的疼痛感，尖叫起来。
“啊————”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啊——救命！！！！！”
他已经分辨不出眼前流淌的是泪还是血，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生命被践踏的乞讨者……
普雷斯本能地想要上前，但考虑到还要盯住自己方向的人偶，他收回了脚步。
“对不起了，你自找的！”普雷斯咬牙切齿。
程心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在四人耳边环绕，而他所在的方向，正好包含在赛希尔的视线范围里。
赛希尔面无表情地看着程心的身体被人偶抓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人偶身上的白裙子。
而这个人偶似乎是享受自己身上白裙子变红的过程，抓起程心碎裂的内脏器官，就往裙子上抹，主打的就是不浪费任何一滴血。
赛希尔没有出手相救的想法，但他察觉到了许厌查看面板背包的动作，阻止道：“不要用免死金牌。”
听到自己从未对他人提起过的道具名称，许厌的手一抖，不小心点了“取消”。
“什么？”他愣住了，然后慢慢攥紧拳头，用几不可闻地声音问。
“红色婚纱的制作过程需要有人彻底死亡。”赛希尔道，“使用免死金牌，无法通关。”
“你……”许厌欲言又止。
赛希尔，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