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虞饶才会相信，它是准的。

出去结婚登记所之后，那发始终在他心里断着。

那个“嘭——”的声音，好像存在了他耳朵里，像中耳炎一样治疗不干净。

而那蔫了的发，那因拉伸而弯曲的断裂口，是如此可怜可笑。

只不过，和他自己的头发绑着一起的，不是春囍的发，是另外一个人的黑发。

那人的头发短，总是很整齐，一如他的行事作风，不留余地。

“不能。”那人这样说。

但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也会乱起来，额上的发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的发尾会点在眉中央，像一个可爱的小钩子。

不过虞饶知道，它放在河里也钓不起来鱼，它只会钓起另外一种东西。

“你再外面，再任性，也绝不要提我的名字，不要说你认识我，不要说你和我很熟，更不要你的灵魂寄生。”那人还这样说。

虞饶想起了今天看见黑谕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个戒指。那是婚戒戴的位置。

虞饶一低头，却看见自己左手上，什么都没有。包括那块银表。

他手指止不住曲了曲，感觉肚子有点痛。

又想起肖音，在这……他也许也……

它一定会断的。

它已经断了。

–

出来之后，黑谕指着基地大门右边的一座蓝白相间的建筑物说：“那边是医院。锈织平时，就在那边工作。”

说是医院，其实更像是诊所。

虞饶问：“锈织是谁？”

黑谕眸里闪过一丝精光，道：“就是和你们一起来的，梳着辫子的那个男人。”

楚绪接过了话：“哦。那个总长呢？”

“看起来年龄不小了。”

“是的。”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那胡子花白的老头是哭面人总长，叫周辛白。

眼前这位秘书，叫黑谕。

蓝裙女人，叫水问。

绿辫医生，叫锈织。

纵火小疯子，叫琪琪。

还得知道更多信息才行。

–

不过锈织现在不在医院，去也没什么意思。在往那边走，登记处的东边，就是博物馆。

“博物馆？”虞饶念着这三个字，产生了好奇心，“这里面都是什么？”

黑谕：“以前的东西罢了。”

“走，去看看！”

＊＊＊＊＊

[地点：基地博物馆]

–

刚进入，就看见里面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墙壁、天花板、地板。

而显眼的位置，莫过于那墙上挂着的一个白色面具，上面画着四黑泪。

这个大小，才是真正的哭玦面具。

只不过它如同它的主人一样，一个死了，一个裂了。那道裂痕从右额途径鼻梁，到达左下颚。

轨迹有点像冥河。

虞饶如同着了魔一样的被它吸引，走过去，伸出了手。却发现它被玻璃覆盖着，摸不到。

那四黑泪，一如他的辉煌。

那断裂口，一如他的死亡。

轰轰烈烈来了人世一遭，只留下了这个破碎的面具——

什么都没留下？不，什么都留下了。

什么都没带走？不，什么都带走了。

面具前面的资料写着：

【哭玦】

身份：哭面人创始人。政治家、文学家、思想家……

出生地：不详

生卒年：不详

＊著作：

《鸡鸭人畜鸣》、《末日食物链社会结构学》、《黄泉教宗教学》、《永生悲剧》、《假象的和平与背弃的尊严》……

＊历史成就：

建立哭面人组织

主导失乐园之战、复乐园之战……

基地社会学编纂者之一

基地教育学编撰者之一

基地法律学编撰者之一

……

＊历史评价：

12世纪最具影响力之人

12世纪最伟大小说创作者

黄泉最有力的挑战者

唯一一个解放所有末日食物链之人

……

–

虞饶看完的第一个感受是：好多头衔啊……

在老猫图书馆里看《鸡鸭人畜鸣》的时候，虞饶就明白，哭玦为什么要解放食物链。

而今走了失乐园这一遭，才愈发清楚，他的坚持。

“失乐园是地狱。”哭玦如此说。

“而我，不过是他们从一个地狱，带往了另一个地狱。”哭玦又说。

想到几十年前失乐园的结局。虞饶便有一种心揪揪着的感觉。

不过哭玦也好神秘，连出生地和出生年月，都没有？怎么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哭玦甚至也没有照片留存下来。长什么样啊？

虞饶想，这样有魄力、有能力的人，气质定然极佳。再加上追随者爱慕者众多，应该很帅才是。

很帅、也很温柔、有趣、勇敢、智慧、善良、宽容……

虞饶想，他大概是这样一个人。

虞饶问：“他长什么样子，他没有画像塑像吗？”

黑谕答：“没有。他说自己不需要一个具体的形象。更不需要别人神化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以及，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哭玦。”

普通人。

所有人。

虞饶盯着这面具发起了呆。

–

而楚绪，在看旁边的东西，发现一楼基本都是哭面人的东西，比如：

秦筝的琴弦

安吉儿的炽热火箭

肖笙的笙

韩清浅的工作日志

白自安的道具

蛇魔女的蛇皮

梁宇的眼镜

丫丫的花盆

缺的钢笔

……

以上都是初代哭面人，以及他们的随身物品。

那琴弦断裂，如细钢丝。被乐园自由旗垫着——金色长方形的，画着黑色城堡的旗帜。

肖音格外注意这个和他一同来自失乐园的秦筝。

【秦筝】

＊故乡：失乐园

＊性别：女

＊生卒年： 1116—1150

＊身份：初代哭面人、乐园之主

＊异能：鸿筝

历史成就：主导1143年7月9日的“七九演讲日”宣布失乐园从哭面人基地退出，成立乐园。

……

＊生平语录：

“我秦筝以血立誓，从今以后，我们乐园之人宁愿战死，也绝不再做他人胯.下之奴！”

“总长，我、和我们都不想成为你、和你们的负担。”

–

–

楚绪再看向那一直好奇的，安吉儿的断裂的炽热火箭之弓。

【安吉儿】

＊故乡：圣地

＊性别：女

＊生卒年：1117—1149

＊身份：初代哭面人

＊异能：炽热火箭

＊历史成就：失乐园之战的主要战力……

＊生平语录：

“哭玦，我首先是一名战士，其次才是一个女人。”

“我没有文化，不像你们那么能说会道。我也没想那么多，仅仅是想帮助，像我一样曾经饱受压迫的女孩而已。”

–

–

一根断裂的琴弦，一柄破碎的弓箭。望着这两样事物，楚绪说不出话来。

秦筝比安吉儿早出生了一年。

而在安吉儿死后的第二年，秦筝也死了。

但望着那琴弦，楚绪就可以想象到，其琴音的曼妙；望着那柄弓，也可以想象到，其弓箭的狠厉。

–

到了二楼，就基本上都是黄泉纪元其他地方的东西了。都很有珍奇。

却没有一样，能牵绊虞饶的心。

倒是在三楼，遇见了一点不一样的。三楼，是博物馆的顶楼，里面放了古老的、一千年前的异能纪元的东西。

一个是摩牢的一页稿纸，上面写了一行字：

[ 嘂嚻龘靐龖龘齉齾爩龗灪厵爨]

虞饶：???这是人字？我怎么看不懂。

楚绪说：“这是荆棘蔷薇文。”

虞饶大吃一惊：“你认识？”

楚绪说：“是的，这是天使国的语言。当时的三皇时代之中，三个国家说的语言不相同。

“葛努尔的神赐国说的是格拉语；黄泉的冥国说的是桑赞语；而摩牢的天使国说的是荆棘蔷薇语。还有若干其他数不尽的小语种。

“但自黄泉统一了大陆之后，废除了其他语言，只留下了桑赞语。”

–

一年前，虞饶从冬眠之中醒来之后，什么都不知道，精神上就像一个刚出世的婴儿。

虞饶光是学习并掌握五千个常用桑赞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遑论其他。

虞饶问：“哦，那你怎么会知道？”

楚绪回：“失乐园教过。因为摩牢创作了很多荆棘蔷薇语歌谣。我们要唱，自然要学。”

虞饶指着那个纸条问：“那这句话的意思是？”

楚绪回答：

[我是一个再也写不出童话的人。]

一个再也写不出童话的人。是什么意思？

虞饶看过摩牢的童话集。里面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植物、孩子们的故事非常好看。虞饶很喜欢。

在摩牢眼里，万物皆有生灵。

虞饶知道，有些童话甚至是摩牢几百岁的时候写的。在那样的年纪，还能保持那样的童心，难以想象，摩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资料上面写着：

【摩牢】

＊身份：天使国国主、科学家、武器专家、文学家、艺术家。

＊性别：男

＊出生地：不详

＊生卒年：不详。但大致死于黄泉纪元建立之前的几年。

＊异能：天堂之门（复活术）……

＊著作：

思想：《天使圣音》

文学：《摩牢童话集》、《摩牢田园诗集》

科学：《古物理学》、《科学的遗迹》、《武器图鉴》……

歌谣：《流浪者的夜歌》、《暮景》……

＊历史成就：

天使国建立者

天使学派田园思想的开拓者

人类纪元最杰出的科学家

后纪元文艺三雄之一

……

–

这样的摩牢，怎么会写出“我是一个在河西不出童话的人”？

一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虞饶不解，于是问黑谕。

黑谕说：“我自然也不知晓。”

而摩牢的异能是复活术？那他死之后，岂不是会留下一个关于复活的道具？

既然摩牢死了，那这个道具，就没有给他用。那是到谁手里，又给谁用了呢？

更不知晓。

–

虞饶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收藏家右眼旁白的那个黑色纹身。

之前觉得是没什么实际含义的符文，现在想起来这个“簩”很像荆棘蔷薇文啊？

虞饶刚想问楚绪，“簩”是什么意思，却又发现记想不起来那字了。

因为那字的写法太复杂了，没记住……

尴尬了。

–

再看旁边，就是一些摩牢发明的科技武器了。

再看旁边，就是一些摩牢发明的科技武器了。再往旁边看，看到了一个黑色的铁盒子。里面是空的。

虞饶不解：“这盒子也是武器？”

黑谕笑答：“里面放了数以千计的纳米机器人，只不过太小了，肉眼看不见而已。”

“这样啊。”

时至今日，“科技”这个词，已经被大家遗忘了。因为异能，往往更方便。

因此，虞饶只是对那些武器的外形、使用方法、效果感到有趣。

偶尔会感叹一句：“还能这样啊？真有意思。”

“这个外形很酷。”

但是它们是如何运作的？其中包含的物理化学知识又是什么？虞饶不知。

不光他，楚绪、黑谕，乃至基地里面90%的人，也都不知道。

科学，几乎在猩红大陆死亡了。

目前科技水平最高的是天使森林、天使学派。

哭面人基地，已经算是科技水平、科学知识不错的了。

最起码基地会使用电力、燃气，也知道力学三定律。

而大陆其他地方，可能还在用煤油灯，或者异能照明。那里，异能完全打败了科学。

作者有话要说：记不住了是吧?不重要，后面会展开。

目前三条时间线并行：

1.一千年前异能纪元——黄泉、摩牢、葛努尔。

涉及三国纷争、国仇家恨、爱恨纠葛。

2.七十年前，哭玦、哭面人VS食物链、黄泉教

哭面人：秦筝、安吉儿……

3.现在，虞饶、楚绪、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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