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这件事早有猜测，但是听到值年星君亲口说出，我还是愣在了原地。

伤心、愤怒、不可置信……我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想立刻冲回那些神仙当中，质问那些日常一起拌嘴、喝酒、偷偷下凡的朋友，究竟都有谁参与了戕害孙悟空这件事，到底是谁在骗我！

我死死咬着牙，很勉强才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虽然很生气，但这气愤还不至于冲垮我的理智。因为比起和他们发怒来说，我更需要知道的是，谁授意做这件事的、怎么做到的、理由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不再继续听两位星君的对话，转身去往真正的人间。

与小红第一次见面时，我记得她给我和杨戬指过自家的山头，于是循着那个位置，我来到了过乞巧节的那座小镇。

因为是中秋，这里同样热闹非凡，我又走过那个为我编发的摊位，看到那里依然坐着当年的摊主与他的妻子，只不过时日久远，他们从正值壮年，变得鬓边已有白发。

此刻的他们，也正笑着为一名年轻女子戴花，那大约是他们的女儿。

我站在远处，没有上去搭话。

对于我来说的数月光景，在人间已经过去很多年。

找小红是正经事，我趁着月色进入妖气弥漫的山，这里应该居住着很多妖类，不过可以和人类和平共处。

我同样是隐去了身上的气息，免得让妖类发现有九重天的人来，徒增矛盾。

然而我漫山遍野地找了两圈，却没感觉到小红的气息。

奇怪了，我们见过两次，没道理分辨不出她。

“你是来找小红的吗？”这时，忽然有微弱的妖气弥漫在四周，有个声音响起。

我回身，发现面前的树梢上有一条小白蛇，在黑暗之中莹莹有光，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

“是，”我连忙点点头，“你可知道小红去哪里了？”

小白蛇的嘴巴一开一合：“他们一家搬走很久了，从她被打回原形后。”

等等，什么？！

我一怔。

“被打回原形？什么时候的事？！”我声音忍不住拔高，刺破了这座山的寂静安眠。

我情绪激烈时，法术也没有那么稳，九重天的气息无声蔓延，压制了周遭的妖气。

小白蛇被吓了一跳，迅速缠绕着树干游曳上去，找了个安全的位置，才自上而下地看我：“你是仙人？”

“是，”我解释道，“但我不是来收妖的，这事不归我管。”

小白蛇又仔细打量了我片刻，一双眸子在黑暗中发着奇异的光，她又说：“你是小红提到的那位神仙姐姐吧。”

“小红提起过我？”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我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滋味，“她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小白蛇说，“有一日她回来后看着很开心，说结识了一位神仙姐姐，还帮了她的忙。但在那不久之后，就有天庭中人来到这里，先是将她打回原型，说这是她对仙人出手的惩罚，本来还打算将她直接杀死，我求了很久才留她一命。”

我立刻就想起了她用阵法困住四大天王的那件事。

“来的人是谁，你看清楚了吗？”我问，声音里是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愤怒。

小白蛇说：“来人大概不是指使者，只是普通的天兵天将。”

指使者难道是杨戬吗？我被这种猜测惊得说不出话。

四大天王绝对没权利做这种事，但杨戬有。

我下意识揪紧了衣角，并不愿意相信这个可能性，杨戬不像是这样的人，他曾经那些朋友中也有妖类，不可能因为当了神仙就划清界限，并随意伤害他们的同族。

“你想到是谁了？”小白蛇在树上绕了绕，问道。

我摇摇头：“不能确定，要找到小红才能问清楚。他们一家人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小白蛇晃了晃脑袋，赤红的眼珠盯着我，“九节狼行踪隐蔽，还擅长掩盖气味，更何况他们惹上这样的事，肯定想要快逃。”

“不过，”我的脸色大约是变得很差，那小白蛇安慰我，“小红给了我一样东西，叫我转交给你。”

“什么？”我问，“她知道我要来？”

小白蛇游上树梢，从上面叼下来一样东西，放入我手中。

“小红说，神仙姐姐是善良的人，一定会来的，”她说，“她叫你一切小心。”

手中的，是那日化为人形时小红头上的彩色发绳，与我乞巧节那日所戴很像。

瞬间，心中那股愤怒情绪几乎淹没了我，我咬紧了牙，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中秋的月亮非常明亮，没有缺口，代表着团圆和美满，就好像天庭一样，看起来非常完美，似乎找不到缺点。

人们在这一天中朝着上天发愿祈福，希望那个地方能实现自己的心愿……但是天上人都做了什么？

我将灾厄打散流向四面八方，害了更多的人。

孙悟空被天庭所害，历经劫难却不能成佛。

现在甚至连小红，她不过是帮我而已，竟然被废去了几十年的修为，重新变回一只动物！

我更加愤怒和怀疑，这几百年，我到底在为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做着一种什么工作？！

然而这些疑问我都找不到真相，没人会告诉我。

天庭就是这样，一旦你认为更高的权利错了，质疑或者是纠正他们，那得到的回答一定是“天机”。

不可以妄议的天机，不可以泄露的天机。

“谢谢你，”我对那条小白蛇说，“我要回九重天去了。”

小白蛇问：“你要去替小红讨回公道吗？”

“是，但不止是为她，”我说，“天庭欠我的解释太多了。”

说完，我看向小白蛇：“你要不要离开这里？见过我，或许你也不安全了。”

“没关系，”她甩甩尾巴，盘踞在树上时的模样，像个少女一样洒脱随意，“我受观音大士点拨在此修炼，再过五百年，我会离开这里。”

怪不得总觉得她虽然是妖，却格外从容淡定，也并不怕我，原来是奉观音菩萨之命。

“多谢你了，”我朝她拱手，“希望你之后一切顺利。”

说完，我亮出枯荣镜，腾云，直指天庭。

问王母玉帝没用，我知道。

别看王母平日里装出一副所有人亲妈的样子，真触碰她的逆鳞了，她会让我们死的很难看。

玉帝更别说了，只是个没用的男的罢了。

我无法在这里得到想要的一切真相。

为什么进入天庭后要将自己的名字篆刻在灵石之上，此后不得再提？

为什么孙悟空历经劫难却不能修成正果，反而被六耳猕猴取代？

在这些事件中，杨戬、哪吒，他们分别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参与了吗？

没人能回答我，所以我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

回到南天门，四大天王正在此处镇守，这也是孙悟空大闹天宫时来到的第一个地方。

“柳仙，”魔礼红前些时日与我有过节，此刻见了我，仍然语气不善，“是人间的中秋不好玩吗，这么早就回了？上次见面时，您分明对人间留恋得很。”

我看他一眼，起先冷着脸，随后微微一笑。

我这一笑，魔礼红吓得险些掏出法器来。

不过也是，我这么一个凶星、瘟神，平日里不惹事作怪就算好的了，此刻露出这种阴恻恻的笑，任谁看了都得心里发毛。

“好不好玩，多闻天王自己去看不就好了？”我和善地说，“天庭也没禁你的足，为什么不去看呢？还是说脱离魔家四将身份之后，天王对人间便毫无兴趣了？”

我虽然句句客气，但语气却很嘲讽，嘲讽眼前这大块头忘本。

他也听出来了，眉头一皱，看着要与我翻脸。

但就在这时候，南天门外再度传来声音，我扭头一看，发现是急匆匆的土地公，似乎是有事要禀报。

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我对多闻天王眨眨眼：“这么一看，您好像真没法去人间看看了。”

留在这里好好当前台吧，我懒得再与他费口舌，转身向天庭深处走去。

四空处的位置我印象很深，无需思索就能找到位置，今日杨戬不在，不知会换谁镇守。

我正想着，打算穿过这片蟠桃林去往目的地，忽然听到有人轻咳一声。

抬头看去，看到了白发白须白袍，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站在蟠桃林的出口处，恰好阻挡了我的去路。

是太上老君。

虽然他是三清之一，但我与他交情不深，日常也没什么交流，更不会因为职级就客气奉承。

他嫌我难管，我觉得他事多，如果不是王母叫我过去养伤，我们应该一直都是不熟同事的关系，入职七百年，说话三两句那种。

但他替我隐瞒了车迟国的真相，就这件事而言，我还欠他一句道谢。

只不过此刻，我觉得谢还是先不要说了。

“柳，”太上老君看着我，在我耐心耗尽之前终于开口，“在你下凡后，我卜了一挂，你猜卦象上是如何显示的？”

我警惕地看着他，没有上前，没有回答。

“卦象中说，天庭将出现一人，逆天而行，去往千年之前。”

他并不在乎我的态度冷淡，说出后半句话。

“找到拯救三界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晏忽：？！？！？什么东西为什么突然要我当超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