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晏忽,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天上凶星。
你可能会好奇凶星是什么,这就说来话长了。
天庭中一共有二十八星宿,我就是其中之一,南方朱雀,位“柳”,人界一切苦难,大部分都要经过我的手。
我司职灾厄,手下有五瘟疫使,还有八只灾兽,另外除去四海的龙王之外,那些负责落雨的小龙,也几乎都听我的差遣,连扫把星见了我都要退避三舍。
这么一听,好像是一位很厉害的公务员。
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公务员也会没钱没香火,也会受伤,也会被骂。
比如现在,我因伤退下一线在天庭中修养,在闷死之前出来转转,结果好死不死的在杨戬的宫殿外,偷听到廻天宫里专职遛狗的仙职人员正讨论我。
他们说的话都大同小异,什么原来天界第一凶星也会受伤啦,什么那个凶恶女人真是伤的大快人心啦,什么她手上染血斑斑实在是可怖啦,还有什么这种人为什么还不逐出仙籍去当妖怪啦,等等等等,我都听腻了。
说白了,就是觉得我干的事为人不齿,配不上他们一清二白的神仙身份。
不过倒也没错,一般的神仙都是救苦救难观世音那种类型的,像我这样专门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实在是不多。
可以说一个也没有。
神仙怎么可以做如此残忍的事情呢?我听到那两个仙官这样说。
其实同样的话我早在几百年前就问过王母,为什么不能让凡人们都平顺地过完一生?既然我们比他们强大许多,自然就可以保护他们。
可是王母却说,其实死亡才是真正的保护。
换句话说,我所做的并非是制造灾祸苦难,而是阻止它们。
灾厄由天道而生,没人知道它的发源地在什么地方,犹如山川瀑布,倾泻向人间,最终由我、瘟疫使、灾兽、龙王将它们疏导分散,以免引起更大的伤亡。
且不说以我们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将之完全化解,就是单纯用法术限制灾厄的四溢,虽然的确可以暂时困上十年八年,但是一旦法术崩溃,三界将被囤积的灾厄祸乱到崩溃。
所以善与和,必定同恶与灾相辅相成。倘若我不用灾祸让人类死去,那么就会有更大的劫难降临,到那个时候必定会生灵涂炭。
这是天机,也是天命。
更是一个简单又死循环的马车碾左边五个人还是右边一个人的问题。
所以我选择闭嘴工作。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两个小仙官说了两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愤愤不平起来,竟然一路从俸禄和香火的不公,抱怨到了为什么晋升如此缓慢。
我蹲在一丛修竹之后,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口无遮拦,还不如杨戬那条狗来温顺可爱。
想到这里,我盯着哮天犬,慢慢站直身体,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虽然我伤得不轻,但仙法还在,哮天是条狗,对于比自己强的力量的感知要比普通仙官敏锐得多,登时站住了脚步,如有所感地打算回头看。
此时我正贴在其中一位仙官身后,听他埋怨王母分配工作如何如何不公,怎么就让他来遛狗了呢,明明他更喜欢司百花的。
哮天犬忽然停下让仙官很奇怪,他虽然负责陪同散步,却不敢得罪这只能扯下大罗神仙半条手臂的神兽。而且哮天平日里也是一等一的傲气,别看这小仙也算与它接触颇多,但倘若想要上手摸一下,那就要小心自己的手指头了。
正在他们茫然的时候,我忽然嘿地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中气十足,完全不像病号能发出来的,直吓得那两个仙官猛地一抖,不顾礼节地大叫出来。他们慌张地回头看过来,见到是我,脸色顿时变得更可怕了,全身颤的如同筛糠一样,磕磕巴巴地一边问好一边向下跪去,企图行礼。
我笑眯眯地很慈祥,问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但很可惜,他们被吓到整句都说不出来。
真是奇怪了,我已经足够和颜悦色,怎么他们还是哆哆嗦嗦的,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同僚,而是个青面獠牙的大妖怪?
我挑起一边的眉毛,故意收敛了笑容:“知道错了?那还看什么看,快走!”
“小仙……小仙不敢!”这两个仙官见我没难为他们,纷纷叩首谢过,然后哮天犬也不管了,慌张地扭头就跑,好像真被妖怪追着似的。
我抱着手臂,见他们如此害怕,有点不爽:至于吗?我又不吃人。
没想到一低头,哮天犬正摇着尾巴,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随手摸了摸它的脑门,蹲下身笑道:“怎么办,没人陪你玩了。”
哮天犬压着嗓子嗷呜了两声,用它的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心,毛茸茸的,竟然让我对这条狗产生了几许感动。
这谣言四起的天庭,人心冷漠无情,只有狗子还有些温度。
“这是什么?”我拽了拽哮天犬脖子上的铁环好奇地问,这上面有咒,看起来是封住了一部分力量,我嗤笑,“杨戬他还真是无聊。”
说完,咔哒一声,我干脆把那铁环掰开了。
哮天犬背着耳朵瞪着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这禁锢竟然轻松被解除了。
下一刻,这白色神犬忽然体型变大,转眼就成了一座威风凛凛的小山。
我仰着头看它,伸出手来:“走吧,带我出去逛逛。”
哮天犬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来虽然平日里循规蹈矩惯了,但偶尔放飞一下还是挺让它心动的。于是思忖片刻,它温顺地俯下身,邀请我骑上去。
我老实不客气地翻身坐在它的脊背上,大笑。
“走吧,我们去云上!”
神兽御风,转瞬就是万丈。
骑着哮天犬兜风可不是随便哪个神仙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四下看去,就算只有白茫茫的云也仍然兴致勃勃,毕竟养病这段时间我已经快在房间里憋出毛病了,难得能在这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出来放风。
哮天犬也显得很兴奋,长啸一声,蹬云踏雾,疾驰九霄。
我笑起来,随手抹了一把拂在脸上的发丝。云层上,清冽的风让我的心境无比开阔,先前因为受伤而郁结的烦闷几乎散开了,如果不是伤处仍在隐隐作痛,我觉得明日一早就能开工。
雷公电母此时正在西边施云布雨,见到啸天快如闪电地跑来,背上还驮着一个我,纷纷瞪大了眼,以为我们彻底疯了。不过我此时心情大好,完全不介意地挥挥手打招呼。
这两位也是我的同事之一,不过我与他们座下的小仙官们向来合不来。
神仙也会拉帮结派,搞小团体,在背后议论人,下仙通常喜欢议论的都是五重天之上的仙人,什么百花仙子在洛阳花会之前又给牡丹布置完不成的工作量了,或者是太白金星今天醉酒,缠着月老教他翻花绳等等等等。
所以每次与雷公电母下雨的时候,我都被迫听上两个时辰的八卦。
今天也不例外。
在啸天驮着我越过云层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小仙官偷偷摸摸地与同僚说,她最崇拜的人就是二郎真君了,不过真君看起来太凶太可怕太铁面无私,导致她压根不敢近身,连每年二月的余容节,都只是远观。
我一脸茫然,二郎神是太凶太可怕太铁面无私吗?分明是太无聊太没劲太不会说话。
大概是听到自己主人被议论,哮天犬有些介意地发出低吼,我连忙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表示安抚,然后道:“别那么小气嘛,不被议论才是真的可怜呢,你看汉钟离,都相亲七百届了,有人议论他吗?”
哮天犬闻言立刻自豪起来,也不叫了,还摇起了尾巴。
我琢磨着,马上又是二月的余容节了,也就是神仙之间的相亲大会,一般都是七重天以上的仙人仙子们才能参加,吃吃喝喝,互送芍药花,其实很没意思,我从来不参加。
因为我想送他芍药花的那个人,现在正去往西天取经呢。
一念至此,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无意中又抻到了伤处,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这个时候,云雾倏然散开,就在南天门之外,一个穿着玄色战甲的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们眼前。他手握三尖两刃戟,身姿挺拔,离近了看,淡漠的眼中仍留有杀伐之气,额上一道红痕犹如朱砂——正是杨戬。
真是怪了。
我有些疑惑地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家伙把当年阻止大圣闹天宫的那身行头都穿上了?
哮天犬见到主人,立刻撒开四爪,欢乐地跑了过去。
完全忘了背上还有一个我。
一路跟着狗子到了杨戬面前,我尴尬地笑了:“……嘿,好久不见。”
虽然不太想搭理,不过还是本着同事情谊耐心地打招呼:“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但杨戬并不看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哮天犬,后者连忙在他十足的威慑力下,迅速将我放落地面,变回小巧玲珑的宠物犬体型,然后趴在地上,耷拉着耳朵,一动也不敢动了。
“我来找我的狗。”
最终,这位惜字如金的真君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希望大家多多收藏、留言,谢谢大家~
这篇文的神仙系统没有那么严谨,是我自己攒的,还有很多野史和民间传说,如果看到与自己记忆不符的地方,那一定是因为被我魔改了
另外就是语言也比较随意,毕竟是洞悉一切的神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