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荫蔽日，层层叠叠的绿叶挡在哪吒身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又定睛去看，果然不见了师兄他们的影子。
哪吒飞身落地，挤着人群钻进了观里，烟雾腾腾，熏得他不舒服，他捏着鼻子寻着了一圈，什么也没找见，仿佛他们本就不曾出现过。
哪吒高声呼喊：“师兄！小白！哮天！”
红绸高挂，烛火摇曳，杨戬冷漠地看着面前忽如其来的喜气盈盈。
姬容：“真君，这女的是真想和你成婚啊。”
小白伸出手努力，想玩旁边的红绸，却怎么也够不到，暗自生气。
杨戬：“这是哪里？”
姬容：“不知道，我真是无辜的，师傅叫我去昆仑寻姜老，路过此地被硬是困住，也怪我多嘴，算出来你失了神力就同她说了，没想到她是这个意图，不过话说回来，昆仑山的道士能成婚吧？”
杨戬不言语，他却好奇心更甚，问个不休，忽然听见对面的小娃娃叫了一声，映入眼帘的是九只毛茸茸的大尾巴，很不争气地他张大嘴，无声呐喊。
杨戬：“别喊，狐狸没见过。”
小白的尾巴缠绕上红绸，将绸缎越拉越长，玩得不亦乐乎。
姬容哪里能冷静下来，说话都带了哭腔：“这……这……妖孽啊！妲己又现世了？”
杨戬心中一动：“你不是会算吗？不如算一算，他是不是当年的九尾？”
姬容就要哭出来了：“我会用铜钱算，不会凭空算啊！”
杨戬：“小白，尾巴收回去。”
可小白正在兴头上，这里缠绕的红绸比哪吒的混天绫还要长，他才听不进去杨戬的话，九条尾巴一通乱扯，彻底把顶上的红绸扯乱。
姬容嘴角抽搐：“要不说您能成圣呢，以前和九尾狐做敌人，现在做朋友。”
杨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姬容撇撇嘴：“当年大战我还在襁褓之中，却也听说二郎真君的威名，战场杀伐只是立场问题？”
杨戬：“是。”
姬容似懂非懂，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恨狐妖，恨纣王。”
杨戬偏过头看他：“当年天谴，非一句话能说明白的，我只希望消除天谴，天下归于太平。”
姬容不由得心生感叹，谁知正要开口，就被一阵妖风迷住双眼，整个人被吊上去，和他一起的，还有被红绸缠住的小白和斑秃的哮天。
雯霄一身火红的嫁衣飘过，一双眼水雾朦胧，任谁见了都免不得心生怜爱。
偏偏杨戬闭上了眼不去看她，雯霄贴着他的耳朵柔声细语：“二郎真君，洞房花烛夜，你为何不看看我？”
杨戬：“无媒无聘，算什么洞房花烛？”
雯霄笑笑：“我无父无母。”
杨戬睁开眼，周身散发凌人之气：“我有。”
雯霄的笑意逐渐消失，在杨戬眼里，倒映出她瞬间闪过的恐惧。
杨戬：“你要什么？”
雯霄扯了扯嘴角，重新挤出一个笑来：“就要你。”
杨戬：“是要天眼吧。”
雯霄闻言后退了几步，旖旎的气氛尽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剑拔弩张的压抑。
雯霄：“你怎么知道？”
杨戬瞥了一眼被小白扯地凌乱的红绸，轻轻扯了扯嘴角：“你对所谓的洞房并不上心，目的自然在别处。”
雯霄：“算你猜着了，这只眼认主，哪怕你失了神力，我也不能轻易拿走。”
她轻轻抚上杨戬的额头，手指在天眼的边缘打转，满脸羡慕。
杨戬：“你要它做什么？”
“自然是……”话说到一半，忽然天旋地转，地面剧烈晃动，雯霄站不稳摔在地上，“何人？”
“杀你的人！”一声清脆的童声从头顶响起，风火轮急转直下直冲雯霄面门，哪吒三头六臂打进来，火苗窜上雯霄的衣裙，她顾不得迎面袭来的杀意，手忙脚乱地扑火。
杨戬：“哪吒！”
火尖枪堪堪抵在雯霄的额头，绿色的液珠从枪尖沁出，沿着鼻梁滴落，在大红的婚服上溅出一朵花。
哪吒：“是何妖孽？”
雯霄眼中水光涟漪，似乎是吓傻了，直直地看着哪吒。
杨戬身上的藤条失了控制，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哪吒，你怎么进来的？”
哪吒：“砸进来的，找不到你们我就砸了那个破观。”
雯霄回了神：“那棵树……”
哪吒怒目而视：“你是树妖？”
杨戬：“她不是，她是藤妖。”
雯霄不说话，哪吒却当她是默认了，火尖枪又要往前：“那你就是还有同伙。”
雯霄：“没有。”
杨戬：“你当然没有，生长了千年之久的槐树被你缠上，至今不得化形，你想用我的天眼帮他，不是吗？”
雯霄挺直了腰板，笑了一下：“是，天眼自带神力，我想要帮他。”
杨戬：“可他不想要，若不是你，他也该幻形了。”
“不是！”一言击中雯霄心里的痛处，她嘶吼着，无意识地抵在火尖枪上，深绿的液体低落，是她的血。
杨戬步步紧逼：“从依附生长到想与他一生相伴，你怕不是忘了自己为了化形做了什么？”
雯霄满脸泪水，她是何时爱上他的，她也不知道，从日夜相伴到心生妄念，她以为只要她助他幻形便可将过往一笔勾销。
而杨戬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一株无根的藤蔓，攀延依附着槐树，孜孜不倦地吸取他的灵气，千年槐树难成大器，而她却悄然幻形，美目流盼，妖娆婀娜，可是她离不开他，无聊无趣的生活中她需要一个人陪伴，在日夜不停地期盼中不知是爱慕，还是执念。
一声轻叹：“杀了我吧。”雯霄说。
哪吒扭头看向杨戬：“师兄。”
火尖枪就在他转头时捅进雯霄的喉咙，绿色的血液喷溅，雯霄笑着闭上眼，意识模糊之间，她看到周身妖力化作灵气，星星点点地像洞口粗壮的槐树飞去。
哪吒愣愣地看向杨戬：“师兄。”
杨戬：“问问他吧。”
哪吒收起三头六臂：“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