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安有些无奈:“你怎么动不动就要丢掉我。”
江渔反嘲:“你怎么不看看自己多累赘?”
这很难评。
宋长安只好沉默。
江渔嘴上说着丢丢丢,实际却很诚实把随身空间裹得严严实实。
江渔很少做冤大头的事情,这次愿意揣着累赘四处逛属实特殊。
一来他对圣帝没什么好感。
异世界就这么三个地区,没有外敌没有内乱,唯一的敌人是异种。就这样黑月还能乱成一锅粥,满脑子高低贵贱,要说没有圣帝默许,江渔把宋长安的头给他。
二来他不屑于交出亲人换安宁。
虽说他丢了三年记忆,便宜哥哥的名字样貌忘得一干二净,但接近宋长安时那股亲昵和愉悦骗不了人,这也是他格外容忍此人造孽的原因。
总之,江渔早早就做好与宋长安一起被通缉的准备。
但做好准备不代表欣然接受,有些问题还是要问清楚的。
江渔找了个供游客歇脚的公共凉亭坐下,摆出‘促膝长谈’的姿态。
“解释一下。”江渔木着脸开口,“为什么被通缉。”
此时临近傍晚,凉亭偏僻,宋长安又有屏蔽监控的能力,索性从随身空间出来化作人形与江渔相对而坐。
江渔撂起眼睑看他,此人神情温和,大概消气了。
.......主要是江渔气性更大,又占据道德制高点,他就是有天大的怒气也得摁在心底。
“干了坏事。”他说。
江渔瞥他:“什么坏事?”
宋长安笑得很好看:“拔了圣帝的氧气瓶。”
江渔:“.......”
什么?
江渔压低了眼睑:“我没跟你开玩笑。”
宋长安摊手:“我也没开玩笑,要是不信,你可以抽一份通缉令看看。”
江渔反手挥开联络器。
联络器圣迹通配,只不过服务器从黑月转到了明夜。
宋长安的通缉令满城都是,江渔只搜了个‘宋’字,铺天盖地的新闻。
第一条就是官方发布的高清通缉令图片。
江渔眯了眯眼,认真打量。
通缉令上的宋长安不是证件照。
他穿着代表最高官阶的红黑色制服,领口别着一粒火炬形状的胸针,高挑清瘦的身形倚在墙壁,双手环胸,眼睑耷拉着,没情没绪盯着前方。
江渔愣了一下。
说实话,跟平时接触的宋长安不太一样。
硬要给这种感觉一个形容,就像中学生到博物馆参观,骤然看到某个名人画像。
可宋长安怎么会给人这种感觉呢?
“好看吗?”温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江渔偏头瞅了瞅,宋长安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身边,笑吟吟的跟他一起看通缉令。
他顿时收回情绪:“丑。”
宋长安也不生气,惊讶道:“我问的是通缉令,你看的是什么?”
江渔:“.......”
宋长安:“照片吗?”
江渔:“.......”
你去死吧。
江渔冷冷刮了他一眼,把视线放到通缉令正文。
前执行官宋长安....
名字居然是真的。
前执行官宋长安,以‘谋杀圣帝未遂罪’革除所有职务,全域通缉。
江渔:“.......”
真是。
江渔挥开通缉令,冷冷逼视他:“为什么拔氧气管?”
“这个啊.......”宋长安沉吟了一下,“想试试他会不会死。”
什么破理由。
关键是,这还真像某人能做出来的事。
收了通缉令,江渔望了望远处笼罩在暮霭中的湖泊,忽然感觉宋长安也在静静看着自己。
他收回眸光,瞥了那人一眼:“看我干嘛?”
宋长安愣了愣,笑了一声:“发呆而已,没看你。”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或许有些尴尬,但宋长安的神情和语调温沉如水,江渔又不是一般人,所以只‘哦’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从随身空间抽出一张白纸,画了几个结构图。
宋长安凑近看看,问:“你竟然在画画,画的是什么?”
江渔瞥他:“星辰花园俯视布局。”
宋长安看到纸上歪七竖八的线,闷笑了几声,顶着对方疑惑不解的眼神,缓声开口:“不用这么麻烦。”
江渔:“?”
宋长安回身看了看天,白昼只剩下点点余光,笑说:“等再晚一点,我带你进去。”
·
再晚一点是多晚?
江渔以为至少凌晨,没想到九点多宋长安就大刀阔斧的宣布‘可以出发了。’
他们并肩走在街道,这条路通往星辰花园,除了住在里面的高等公民上下班要走,鲜少有人经过。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屏蔽信息后,你想做什么?”宋长安闲聊问。
“发掘镜陵。”
“.......”
“什么表情?我来明夜就为了发掘镜陵,你不是知道吗?”
“挺好的。”宋长安抬头看了看天际,点点星光连成一片,煞是好看,“但我们的身份恐怕很难加入圣迹考古队。”
“.....这要怪谁。”
宋长安笑了一下:“怪我.....”
江渔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难不难他都要参与发掘,实在不行......
江渔悄么声瞥了眼宋长安。
武力镇压也可以。
夜更深了,天际忽然下起小雨,雨丝在路灯下反射成一根根橘黄色的线。
江渔百般无聊的抬头,伸手接雨,春雨凉凉丝丝,打在手上还有些舒服。
这时,一道阴影覆下,暖调的乌木沉香将他包裹。
宋长安离他很近。
江渔微怔,生硬道:“干嘛?”
宋长安笑而不语,那双隽逸的眼眸染上星点微光,牵动了一片暖色的烟雨。
江渔抿了抿唇,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宋长安的确蛮好看的。
很快他又蹙了眉。
什么怪想法,宋长安好不好看关他屁事。
天人交战之际,那人忽然抬手,缓缓伸向他的两颊。
江渔:??
他要干嘛。
江渔下意识后撤一步,却不知为何没有出声呵止。
......幸好他没有呵止。
因为宋长安真的没想干嘛,他只是很温和的替他拉上卫衣帽子,又很温和的说了一句:‘下雨了,别着凉。’
江渔:“.......”
关你屁事。
江渔莫名不爽,想找找茬,于是臭脸开口:“宋长安。”
宋长安自己没有帽子,雨丝打湿他的头发,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水雾。
他偏头‘嗯?’一声。
江渔捻了捻微凉的发梢,视线落在前方一个虚点,状似随意问:“你为什么从来不让我喊哥哥?”
宋长安脚步微顿。
江渔极轻的压了压眼角:“你不是我哥哥吗?”
宋长安没说话,静静望着他。
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眼神呢?
江渔觉得,他不是在看一个一米八五的成年男人,而是在看一件易碎的珍宝。
不然为什么他的眼神这么柔和,好像锐利一些,自己就会破碎。
半晌,宋长安揉了揉眉心,温沉的说:“那你,叫一声听听。”
最后那句,简直绵软到极致,听得人心尖软乎一片。
江渔垂下眼睑,低声说:“不叫。”
宋长安弯了弯眼睛,满脸写着‘看吧’的无奈。
过了一会儿,他把眸光落向远方:“走吧,带你去我家看看。”
·
星辰花园,明夜高等公民住宅区。
门口重兵把守,区内五步一哨,头顶盘旋飞行巡逻机,可谓戒备森严。
江渔远远看着,回头递给宋长安一个眼神:这怎么进去?
宋长安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闭眼。”
江渔眉头轻蹙,三分狐疑七分试试看阖上了眼。
下一秒,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圈住他的腰,紧接着两人凌空起飞,再次睁开时,已经落在一座仿古建筑的门堂内。
江渔微微瞪眼:“你......”
开挂了吗?
宋长安松开手,笑着说:“厉害吗。”
江渔没理他。
宋长安的地下室,设于书房暗道。
两人在门边卡视野,等三支巡逻队路过才推门而入。
宋长安进屋后抽出书柜角落的一本书,而后整个柜子都翻了个面。
江渔很新奇,摸了摸墙壁,说:“看起来跟甬道似的。”
甬道是陵墓通道,宋长安对这种吉利话不置可否,牵着他往里走。
两人进去后,身后的书柜又恢复原样。
宋长安的地下室挺宽敞,有股质朴敦厚的墨香味。
墨香来源于东边挂满整墙的画卷,有些是山水有些是鸟虫,还有些是姿势各异的人物。
江渔盯画,看到每幅画右下角都印了个‘安’字,便问:“都是你画的?”
宋长安正蹲在小木柜前有条不紊的取物件,闻言从喉咙闷出一声‘嗯’。
江渔极深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更仔细打量这些画,这时一幅格外迥异的画卷撞入他的视线。
有多迥异呢?
画了只老虎......之所以认出是老虎,因为额头歪歪扭扭写了个‘王’字。老虎四肢朝东南西北张开,像被压扁的纸片。老虎的脸抽象无比,活脱脱就是个大苦瓜。
江渔,震惊了。
他与画技一门有些渊源。
考古有一项工作叫‘记录’,一般采用文字+图画的形式表达。
江渔文字还行,图画嘛.....嗯,只能说万幸科技发达,有照相可以弥补缺陷。
不过某人性子倔,不愿相信天才无双的自己有短板,偷偷尝试过绘图。
结果反正.......江渔自闭了一个星期。
但是!
他惊喜发现,宋长安地下室这幅与他的画风有异曲同工之处!
宋长安的画可谓大师风范,这幅与他风格相似的画作挂在画墙中心,足以证明艺术性极佳!
江渔觉得,自己的绘画审美说不定超越时代——
于是他抿了抿唇,问:“这幅画的创作思想是什么?”
“哪幅?”宋长安找到屏蔽器走过来,顺着江渔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到那只‘死不瞑目’的老虎,顿时,“.......”
江渔很迫切想知道,忍不住催促:“嗯?”
宋长安看他的目光非常古怪,有种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感觉。
有病?江渔皱眉。
“这幅啊.....”宋长安拖长语调,“不是我画的。”
江渔一咯噔。
宋长安弯了弯眉眼,偏头看他:“是你画的。”
江渔:“.......”
骗谁呢,他画的他能不记得?
江渔冷着脸,不大高兴的说:“我没印象画过老虎。”
宋长安惊讶:“谁说是老虎?”
嗯?
宋长安:“这是狸花猫。”
江渔:“.......”
又不是他画的,他不好意思个什么劲!
江渔沉着脸,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了,转而问:“屏蔽器拿到了吗?”
宋长安微微点头,说:“走吧。”
然而当两人推开地下室门阀时,上百守卫身披黑甲,驻守在书房里外。
为首的人个子挺高,长相秀气,穿着板正的红黑制服,冷冷望着他们:“师父,好久不见。”
江渔极快的蹙了一下眉,看向宋长安。
“天图。”宋长安平无波澜的开口,眸光淡淡落在他身上,“不错啊,当上执行官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过渡过渡。
主基调还是打脸虐渣,别被前面的圣迹通年史吓到了~
天图是宋长安迷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