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把弹幕放出来,就是为了让江软白亲自看看,自己的人设是如何崩塌。
目的达成后,他就收了光屏,接过梁文手中的木箱,打开盒盖。
里面是一沓地契。
地契所有者的名字是,金凤。
金凤?
江渔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
“这个是......杂货铺女儿的名字!”梁文突然开口。
江渔瞥他一眼。
梁文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之前村长给我们发喜帖,我看到了新娘的名字。”
随即他又问:“地契有什么用?”
江渔捏起其中一份看了看,答:“转换成星际币......值两百多万吧。”
梁文:“!!”
梁文喃喃:“我的乖乖,这么有钱......”
江渔‘啪’的一声把箱子盖上,回头说了声:“回去吧。”
“好嘞!”
梁文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一马当先的领路。江渔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路过神色阴晴不定的江软白时,倏忽笑了笑,低声吐出三个字:“慢慢来。”
江软白猛地抬头,下意识感到不安,连忙问系统:“系统!他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也捉摸不透,猜测道:【鼓励你?不过我真是纳了闷了,穿越者跟你无冤无仇,怎么处处跟你作对?】
江软白咬牙:“自从他出现,我就没顺过!该死的外来者,我一定要把他赶出去!”
【先拿到无损文物,越快越好,出去之后你就找江渔。】
江软白提到这两个字就烦躁,不耐烦的应承下来。
·
江渔回到祭祀场时,看到有个考古者瘫软在地,面如菜色。
唐云泽正安慰他。
江渔抱着箱子走进,挑挑眉问:“他怎么了?”
唐云泽看到江渔,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简明扼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江渔等人去杂货铺时,他们也没闲着,鼓起勇气向村民打听鬼新娘的情况。
但是那些村民像个复读机器,不论问什么,只会重复一句话。
“等婚礼结束就好了。”
唐云泽回忆起村民鬼气森森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指了指瘫坐在地的考古者,语气颇有些无奈,“这个人听得不耐烦,揪着人家的领子要威胁,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其他村民围住,差点拖进村舍里。”
江渔目光在那些灰扑扑的茅草屋扫了一圈,啼笑皆非的看着考古者:“你连唐云泽都打不过,还敢跟村民动手?”
考古者:“.......”
他都面如菜色了,还要捅刀吗?
唐云泽的注意被江渔抱的木箱吸引,江渔当着他的面打开,露出里面的信件和地契。难得有字符之类的东西,所有人围成一圈,眼巴巴望着江渔。
江渔简单把情况说明,有人开始猜测:“会不会是五爷为了纳妾,给杂货铺很多地契。金凤为了地契和五爷苟合,拿到地契后,准备和这个黎先生离开。”
“那她也没离开啊,今天晚上不是结婚吗?”
“说不定计划就是今晚离开呢?”
“那我们的任务是,阻止金凤逃出安阴村?”
“有道理,所以村民才一直说‘等婚礼结束就好了’。这样一来,黎先生在村里的概率很大啊!我们提前找到他,保护他,千万不能让村民发现他!”
“对对.......”
江渔没管这群菜鸡天马行空,他的目光一直望向机械干活的村民。
他们这些外来者,不管是穿着还是言行举止,都与安阴村格格不入。那些村民却好像早已习惯,既不驱赶,也不欢迎,似乎在等什么.......
等婚礼结束。
可婚礼中,又会发生什么呢?
江渔眼神微微沉,走向一个做针线活的妇女。
“穿越者,没用的,他们软硬都不吃。问什么都是那句话!”有人提醒。
“你提醒他干什么,等他吃瘪呗。”
江渔站在妇女面前,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接亲。”
众人:“......”
接亲是什么玩意儿?
那妇女缓缓抬头,呆木浑浊的眼珠沉沉盯着他,忽然桀桀笑了几声,森森说:“接亲.....啊。”
众人:!!!
居然真的能沟通!
他们无不震惊的望着江渔。
江渔‘嗯’了一声。
“去....村长屋里....领衣服.....新娘属兔.....不属虎都可以接亲.....”
江渔点点头,又问:“黎先生呢?”
刚刚还在讨论如何保护黎先生的众人:“.......”
“穿越者!我们讨论这么多,你什么都没听吗!”
“你让村民知道黎先生,他们把他害死怎么办!”
“你老是一意孤行!”
众说纷纭时,妇女诡异的笑了笑,盯着江渔的眼睛说:“在祭坛里,烧掉......就......好了。”
众人:“......”
黎先生原来已经生死危机了......
江渔得到想要的信息,结束对话,准备往村长屋子走。梁文拦住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那个妇女一眼,低声问:“穿越者,你真打算接亲啊,你要干嘛啊?”
江渔笑了笑,转头望向灰沉沉的天:“我要,破了这个阵。”
·
夜晚。
江渔换上村长为他准备的一袭红衫,不耐烦的皱起眉,反手去够身后的盘扣。
这时,一双冰凉的手触到他的指尖,江渔眼角微跳,正要一杯合欢酒送鬼下地狱时,熟悉的乌木沉香缓缓把他包围。
江渔:“.......”
江渔语气很差,显然还在生气:“你干嘛?”
宋长安替他把盘扣系好,温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吓吓你。”
江渔:“.......”
傻逼。
宋长安绕到江渔面前,星星点点的眸光落在他身上,眉眼含笑:“你穿红色好看。”
江渔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这张脸不是我的。”
是遮掩器模拟出来的假样。
宋长安笑了笑,也不去解释,温和问:“今晚什么打算?”
江渔瞥他一眼,见他气色还不错,没好气的说:“比起我的打算,你不如先解释一下,到底瞒着我什么?”
宋长安无奈的叹了口气,揉揉眉心:“你问了一天,问出结果了吗?”
是的,江渔一边搜集安阴村的信息准备破阵,一边骚扰系统骚扰小猫,硬要问出他和宋长安的前尘往事。
结果么......当然一无所获。
也不知道这个傻逼的嘴用什么做的,怎么都撬不开。
最后江渔自己生闷气不说话了,宋长安发现不对来撩拨,吃了好几个冷枪子儿。
江渔冷冷说:“我的记忆,我有权知道。”
宋长安笑了几声,像是妥协了,偏头看着他:“真那么想知道?”
江渔本想甩他一个‘废话少说’的眼神,却怕这人真不开口了,臭着脸说:“嗯。”
宋长安直接笑开了,在江渔越来越冷的眼神下,才缓缓开口:“先出去,出去以后,我再告诉你。”
江渔皱眉。
宋长安:“放心,我不会骗你。”
江渔一脸‘你最好是’的表情,总算跟他握手言和。
·
五爷是安阴村最富贵的人家,纳妾也按最繁缛的规矩走。
原本安排给江渔等人的宅院,被布置成婚房的模样,一楼客厅更是满堂红妆。
江渔抱着手,倚靠在宅院门口,看往来村民络绎不绝。
“新娘子来咯——!”
几个孩童兴高采烈的跑来,江渔注意到孩子头上没有头巾,沉了眸光,心中的猜想更甚。
随着几声幼童欢叫,一只四方的红轿子颤颤巍巍的从雾霭中出现。
红色太过耀眼,抬轿子的人又不知为何一身黑袍,乍眼看去,就像这只架子悬浮在空中,独自飘来一样。
与此同时,满堂宾客沉寂无声,连幼童都露出阴森之态。
宅院和宅院的人,都在静静等候那只红色的轿子。
红轿子在宅院门口落下,抬轿子的人表情冷漠,不像是迎亲,倒像是送葬。
轿子下压,江渔撑开手里的伞,挡在娇子门帘,同时抬手准备接亲。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门帘中探了出来,轻轻搭在江渔手心。
很冷。
上一个这么冷的,还是宋长安。
江渔皱了皱眉,把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人挥开。
新娘慢吞吞的从花轿里出来,看身形,应该是个清瘦的女人。
江渔牵着她的手,打着伞,缓缓迈入宅院。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能看到新娘半截苍白的下巴和娇艳的红唇。
一声唢呐,从天际传来,似悲似喜。
围观的考古者无不抖了抖身子,惊恐望向那个金色的喇叭,实在想不明白小小的身子哪来这么大声音。
“他真的.....一点都不怕吗?”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一句。
江渔带着鬼新娘迈过火盆,跨过马鞍,往正堂走去。
正堂坐着两个人,左边是村长,右边是鬼气森森的杂货铺老板。
而村长前方,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
江渔感到鬼新娘在颤抖。
不是正常的紧张,而是由内而外的恐惧、绝望,仿佛前面不是大喜之堂,而是吃人的猛兽。
差不多了。
江渔面无表情的扫过‘五爷’背影。
这里是座坟墓。
江渔偏头淡淡的看向新娘,冷调的嗓音缓缓响起:“你想出去看看吗?”
这是黎先生落在每封信尾的一句话。
也是把金凤从梦里轻轻浮起,翻来覆去的一句话。
你想出去看看吗?
.......
刹那间,万籁俱寂,连唢呐都停滞不响。
所有能喘气的,无不屏住呼吸,紧张望向鬼新娘。
“哬......”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似叹似笑的声音缓缓响起,又溃散在乌蒙蒙的天地间。
紧接着,鬼新娘像破旧的抽风箱,一声接一声的低笑,而后一把掀翻头盖——头盖下的脸竟然只有红唇,其余五官空白一片!
“啊啊啊——!!!”
“鬼新娘!鬼新娘醒了!”
“快逃啊!!!”
那些村民仿若有了灵魂——又或许是源自身体的记忆,无不惊慌无措!四窜逃亡!
江渔离鬼新娘最近,却也不害怕,甚至还有功夫笑眯眯的跟系统吐槽:“他们逃命起来,比刚才热闹啊。”
系统:【.......】
鬼新娘升上半空,倏的伸出手掌,那五根纤长的手指,齐齐长出黑色尖利的指甲!直直向人群冲去。
除了四散的村民,那几个考古者也很害怕。恨不得把一个小时前跟出来看热闹的自己一脚踹回屋里!
每次跟着穿越者准没好事!怎么就这么好奇呢!
啊啊啊啊,不想了,那鬼新娘冲过来了!
唐云泽正要组织他们逃命,江渔却不紧不慢的从随身空间取出陶罐——装着山神那只。
开盖,放鬼。
众人:“.......”
你他妈嫌一只鬼不够刺激是吗!!??
那山神骤然重获自由,坐在地上眨巴了一下犹如铜铃般的大眼睛,还没呼吸够外面的空气,便和浮在半空的鬼新娘对了个正眼。
山神:“......”
该死的人类!我敲里来来!
它拔腿就跑!
然而,四面都是雾霭。
这些雾霭像一堵看不见的灰墙,不论山神如何碰撞,都无法撞开一条缝隙。
他的出现为大家把所有火力吸引过去,考古者们无不瘫坐在地,心生后怕。
江渔走到唐云泽面前,把大罐合欢酒交到他手上,不冷不热的说:“尽量别用,等我回来。”
唐云泽眉头一皱:“你去哪里?”
江渔回头望去,视线的尽头是挂满红绸的宅院,他平静的说:“找人。”
找谁?
唐云泽还想问得清楚一些,却看到江渔往宅院走去,只留下一个孤拔挺直的背影。
他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一点点,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崇拜。
·
宅院是当年五爷纳妾的婚房。
江渔目标明确的来到挂锁的房屋前,从随身空间取出一杆铁棒,双手握着棒杆,狠狠砸向铜锁。
金凤不止一次来过宅院。
江渔把铜锁摘下,丢到一边,尘封了上万年的木门终于缓缓打开。他沉静的望着狭隘、逼仄、肮脏的屋子,阖了阖眼,锐利的眉目间闪过一丝不忍。
或许是替父亲送货,或许是为五爷庆生,在不知道哪一次,她与五爷迎面撞上。
江渔迈入屋子,他看到了散乱的桌椅,他看到了墙上的血印,他还看到地上长长的拖痕——仿佛有个什么人,曾在这里遭遇非人的虐待。
五爷是村里最富贵的人家,嫁过去一辈子不愁吃穿,家里跟着你得道升天——村里的长辈是这样说的吗?
江渔把屋内所有东西翻了个遍,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终将眸光落在角落的四方箱子上。
那个箱子很小,跟床头柜差不多大,所以一开始,江渔没有把它作为搜查首选。
现在却只剩下那里。
江渔脸色很难看,他缓缓走过去,抬起箱盖——
折叠在一起的女孩,蜷缩在这里,静静地阖着眼。
这是金凤的怨阵,怨阵的一切都以金凤的视角呈现。
在她看来,那些村民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五爷是青面獠牙、壮如小山的山神怪物,而自己——
江渔望着箱子里的女孩。
自己只是睡着了,一点都不可怕。
可是那么大的人,塞进如此小的箱子,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呢?
所以金凤只好勉为其难的为自己添了一些缺陷——折断的四肢。
门边刮起一阵阴风,江渔合上箱盖,转头看去。
那在婚礼现场大杀四方的鬼新娘,摘着山神硕大的脑颅,站在门边冲他笑嘻嘻。
身后,是遍体鳞伤的唐云泽和梁文,要不是江渔临走前留下一罐合欢酒,他们跟鬼新娘作对,哪还有命在。
梁文还没露面,声音先传了出来:“穿越者快跑!”
然而鬼新娘堵在门边,他就算想逃也无济于事——何况他也不想逃。
江渔偏头看了鬼新娘一眼,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同情,平静的问了一句:“喝酒吗?”
梁文:“??”
唐云泽:“.......”
鬼新娘丢下山神的脑袋,一眨眼飘到江渔身边,五官逐渐从空白的脸上显现——这还不如原本空白一片呢!
她的眼眶咕咕流血,眼珠糜烂;她的鼻子凹了一块,像是被重物狠狠砸过。
鬼新娘闪烁了一下眼神,阴森森的勾起嘴角:“我是不是....很可怕?”
江渔瞥了她一眼:“有点。”
鬼新娘:“.......”
“不过还能接受。”江渔从随身空间取出瘦长的酒壶和两个玉杯,“喝吗?”
鬼新娘眨了眨眼,森森的说:“你想跟我喝合欢酒?”
说着,她凑上来闻了闻,笑了:“啊......你身上有合欢酒的味道,原来这两天跟我结婚的人,应该是你啊~”
江渔没理她,兀自在两个杯盏中倒满了酒。
“桑葚酒。”江渔捏着一个杯盏,送到鬼新娘的面前,平静的问,“喝不喝?”
鬼新娘:“.......”
金凤是个在风里长大的女孩,意外认识了下乡考察少数民族发展的大学生‘黎先生’。
她负责接待客人,客人温顺帅气。
慢慢地、慢慢地.....两个年轻浪漫的灵魂,在黑夜与大地间,轻轻触碰在一起,绽放出耀眼炫目的烟火。
黎先生邀请金凤离开村子,看看外面的世界。
金凤惶恐万分,躲在家里一步不出。
黎先生劝不了,只好自己离开。
可黎先生走了,却留下了一颗蒙尘的绿种,金凤每日每夜的想,每念一次,绿种的颜色就更透亮一些——最终,她做出了决定。
她要出去看看。
后来的事,谁也想不到。
当地最有势力的五爷瞧上了她,高昂的聘礼送到杂货铺门前。而她那时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跟黎先生离去——
黎先生陪她找五爷。
金凤:“不可以,五爷会杀了我的!”
黎先生:“不要害怕,把事情说清楚,我陪你慢慢讲。”
穷山恶水出刁民,黎先生这辈子都想不到,这次见面竟是永别。
“我不想喝桑葚酒。”鬼新娘的眼睛又开始渗出汩汩鲜血,“我要喝合欢酒!你有没有合欢酒?”
“有。”江渔看着她,“但是不给你。”
鬼新娘愣了愣,而后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那我吃了你——!”
“可是桑葚酒真的很好喝。”江渔平静的说,“江南特产,要不试试看?”
鬼新娘:“.......”
鬼新娘......或者说金凤,幽幽叹了口气。苍白泛青的手,还是接过了桑葚酒。
“我觉得没人能弄到桑葚酒。”金凤晃了晃酒杯,紫色的液体在杯盏中滚动,“不然为什么,我想喝一次那么难......那么痛苦。”
谁找江渔谈心,那真是自找罪受。
可江渔是唯一一个把桑葚酒送到她面前的人,她已经找不到第二个能听她说话的人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屠了整个村子吗?”金凤忽然问。
江渔抿了抿唇:“为什么?”
“因为他们把黎先生,献祭了山神。”金凤面露扭曲,却死死压制滔天恨意,“祭祀日的夜晚,你还记得吗?那个男人是黎先生,我记不清他的脸,只能用你们的代替。他们虐杀黎先生,却说是为平息我的怒火。全都该死——”
“你说得对。”
金凤扭曲的面孔顿了顿,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这还是此人第一次顺着她说话。
江渔捏着自己的杯盏,碰了碰她的杯:“喝了酒,解脱吧。”
金凤愣怔的盯着手中的酒,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她似乎留存太久了,久到很多记忆都模糊不清。
可是这个人......
她呆呆看着江渔。
江渔投来疑惑的目光。
金凤似悲似喜的叹了声气,抬起酒杯,抵在唇边,轻轻说:“我想起来,我应该见过你。”
江渔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时,金凤已经喝下整杯桑葚酒。
江渔:“.......”
她的身体逐渐透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冲他笑了笑:“可是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别人,什么都不能说。”
“也祝你们,早日解脱。”
最后一句几不可察,消散于空气中。
阵,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撬开宋长安的嘴其实很容易......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想了一个故事,想在安阴村表达出来。但笔力不够,又老是自我怀疑,所以想要的效果呈现不出......
剧本杀副本总算结束啦~下一趴虐渣复仇,江渔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