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洛泱拿着条崭新毛巾,递给他,“擦擦头发。”
简裴杉双手捧着姜汤碗,端起来想要立刻一口喝完,烫的他低“嘶”一声。
洛泱展开毛巾裹住他的后脑勺,包着他的头发,搓揉几下,“我帮你,你慢点喝。”
离得太近,简裴杉几乎被他圈在怀里,他两口喝完姜汤,抓过毛巾小声地说:“我自己来。”
洛泱收回手,简裴杉用毛巾裹着头发仔仔细细地擦干擦净。
擦完头发,他一手挽起卷翘发尾,露出细腻温润的侧颈,线条清晰纯净,似散发着甘甜的香气。
洛泱再一次闻到橘子花的气味,确实比霍序商身上的更好闻,更令他觉得舒服。
简裴杉边擦脖颈,边笑吟吟地问:“你在剧组工作?”
洛泱冷着的脸冰消雪融,“不算,我来客串一下。”
简裴杉认真提醒道:“那你一定要问清楚有没有吻戏,不然好吃亏的。”
“有吻戏,我已经答应了。”洛泱故意蹙眉为难地说。
简裴杉把毛巾还给他,温声宽慰道:“其实没什么的,只是亲一下而已。”
洛泱接过,顺手擦拭屋檐滴在他下巴的水滴,“我担心另一位演员会介意。”
简裴杉手背抹抹脸上的水滴,“只要吻之前问过他,他就不会介意的,”
站在他们两旁边当红演员薛意,仿佛像空气一样不存在。
薛意咳几下,抢回简裴杉的目光,他笑着问:“你们认识啊?”
简裴杉瞥一眼洛泱,回答:“我们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语很万能,既可以是特殊的朋友,也可以是一面之缘的朋友。
洛泱坦然自若地问:“你的朋友呢?今天没来看你拍戏?”
“他有点事情,最近很忙。”简裴杉眼神蓦然黯淡无光。
洛泱发现那位“朋友”总是很忙,接二连三地失约,他问:“既然他不在现场,我能吻你么?”
薛意惊讶张开嘴:“啊?!”
简裴杉黑润眼眸睁动,“戏里可以。”
洛泱成功的套路到了简裴杉,简裴杉一点都不生气,讲话温温柔柔的,他突然有点欺骗小白兔的负罪感,“只是碰一下嘴唇,我不会过分。”
“我相信你。”简裴杉望着他轻笑说。
欺骗小白兔的负罪感更重了。
洛泱的身份特殊,陈山来到现场指导两个人演戏,灯光、摄影、洒水车落下漫天的大雨。
灰蒙蒙的天浮着淡淡雾气,老旧的街头人烟稀少,蛮荒的爬山虎在墙壁厮掠,万物寥寂。
沙沙的雨滴落下。
方正镜头里风尘仆仆的游子闯入画面,风衣角沾着故乡的泥点子,他来势汹汹走向靠在墙上的恋人,不给任何说话的机会,双手捧住恋人的脸低头吻下去。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镜头画面聚焦在交叠在一起的两张脸,美得让镜头后的所有人屏息沉默。
副导演小声地问:“陈导,他们两是不是长得有点像?”
陈山打手势示意摄影师继续拍,“乍一看有点像,仔细看区别很大,瞎子都能看出来吧?”
说完陈山喊了cut,笑眯眯道:“洛泱,再保一条,吻的更热烈一点,要那种火热的感觉!”
洛泱从简裴杉的嘴上离开,扭过头问:“火热?”
陈山斟酌言辞怎么给他解释,总不能直说——你能不能舌吻?
简裴杉被压在墙上,小声地说:“他的意思是你……要过分一点。”
洛泱低下眼,简裴杉鼻梁的弧度柔美细润,一双眼在雨中分为湿润,黑白分明,很动人心弦。
他稍怔一下,向陈山说:“我明白了。”
再来一次。
洛泱风衣里裹着雨滴,大步走进镜头里,膝盖别开简裴杉的双腿,捧着脸,劈头盖脸地亲下去。
不同于上次嘴唇碰嘴唇,唇舌搅在一起纠缠,潮湿的呼吸燃烧,如饥似渴的狂热掠夺。
简裴杉闭着眼,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仰着脸迎上去,真的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人。
雨滴打在他们的头发和脸上,四周很安静。
洛泱睁着眼一直看他,简裴杉的嘴唇温软芳泽,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太好亲了。
陈山喊了一声卡。
简裴杉睁开眼,有意无意地轻咬一口洛泱的嘴唇,似在报复他吻得太激烈。
这个小动作很隐秘,洛泱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有点舒服,“抱歉。”
简裴杉眼尾瞥他一眼,抽回抱着的手臂,“没什么的,拍戏而已。”
洛泱拉开距离,回味他身上的气味,“你朋友不介意吧?”
简裴杉想了下,“他会吃醋。”
霍序商梦寐以求想亲吻但却不敢亲吻的嘴唇,内心最隐秘的渴望,圣洁的不能被任何人玷污,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镜头里吻的热火朝天,展示给亿万观众欣赏。
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洛泱递给他一瓶水漱口,“吃醋有益身体健康。”
简裴杉喝一口漱漱口,背过身吐掉漱口水。
陈山笑容满面地走过来说:“这一条非常好!你们你要看看吗?”
洛泱摇头表示没兴趣。
简裴杉不打算现在看,这个惊喜要留着和霍序商一起分享,他问:“陈导,这部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陈山粗略一算,说:“已经快拍完了,大概三个月之后上映,你留个邮箱,到时候送你首映票。”
与简裴杉预估的时间差不多。
他笑了下说:“谢谢陈导。”
他身上的衬衫单薄,淋过雨之后黏在身上和透明的似的,四面八方视线有意无意地看他,洛泱脱下风衣很自然地披在他肩膀,“我们去换衣服。”
剧组群演的更衣间是厂房临时改造的,按照性别划分区域,男演员的更衣间很简单,两个隔间之间挂着一道帘子,弯下腰能看到对方的腿,隐私感很薄弱。
洛泱掀起T恤脱个干净,他长期滑雪登山,练就一身紧致美观的肌肉,比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更野气,生机勃勃的很飒爽。
他很快换上自己的衣服,坐到椅子弯腰系上鞋带,隔壁脱下的湿透衬衫裤子落在地上,代表简裴杉这会未着寸缕。
洛泱坐起身来望向空白的墙,“你朋友来不来接你?”
“他工作很忙的,我会自己回家的。”简裴杉声音丧丧的。
洛泱挺不客气地说:“看出来了,他确实很忙。”
简裴杉顿一下,“他是希望我多出来交朋友,别总闷在家里,再好的关系经常黏着也会腻味的。”
“所以你就来这里写生了?”
“正巧遇到剧组,唔——我的头发勾住衣服了。”
洛泱起身撩开帘子,简裴杉的毛衣套在头上穿了一半,不知道那根线缠住了发尾,一往下拽就扯得头皮痛,看见他过来,简裴杉背过身央求,“洛泱,你帮我解一下。”
洛泱捉住那一缕纤细黑发,发尾卷卷的,烫成很艺术的卷发,他细致地解纠缠的毛线,“我小时候头发长度和你差不多。”
简裴杉闷闷不乐地说:“我讨厌长头发。”
洛泱呼吸里全是橘子花的气味,他低头贴近简裴杉的后颈,闻得更清晰,“为什么不剪了?”
简裴杉沉默几秒,“我长得有风尘气,留长一点的发会好很多。”
洛泱轻哧,谁要觉得简裴杉长相有风尘气,那真的是眼神有问题,他肯定地说:“怎么会?你很干净。”
简裴杉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洛泱侧过头,看到他低着脸,侧脸线条细腻婉转,垂着的眼里清寂,洛泱当即明白,又是那位朋友说过的话。
他从来不会评价旁人的感情,霍序商养了一个与他相似的情人,他都无所谓,可是简裴杉那位“朋友”,实在让他看不下去。
有简裴杉这样一个男朋友,多次失约不陪他,还对着简裴杉讲出匪夷所思的话,真的是不配做简裴杉的男朋友。
洛泱解开最后一缕头发,后退拉开距离,“你的朋友不值得。”
简裴杉整理散乱的头发,低头笑了下,“谢谢你。”
洛泱觉得有点好笑,简裴杉看起来挺聪明,可一相处才发觉是个小白兔,会被几句话套路的同意接吻,穿毛衣会挂住头发,有那么一个德不配位的“朋友”还没发现问题所在。
很招人心疼。
他伸出手说:“手机给我。”
简裴杉也不问他干什么,很乖地解锁递给他。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难怪会被那种“朋友”欺负,洛泱输入微信号,加了自己好友,将手机还给他,“我的微信。”
简裴杉双手握住手机,认认真真地修改了备注,“现在我们认识了。”
洛泱听着这句话很熟悉,低头发笑,“嗯,我们认识了。”
简裴杉的头像很可爱,水彩画的小狗狗坐在向日葵田里,仰着头晒太阳,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怎么那么可爱?
洛泱止不住地想。
他家世顶级的优越,是旁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从来没有过羡慕这种感觉,头一回,他羡慕一个素昧谋面的傻X。
*
高级会所的包厢。
燃烧的雪茄、从天而降回洒的钞票、含糊暧昧的呜咽,膨胀的荷尔蒙顺着门缝四溢。
沙发里窝着几位阔少,手腕的钻石表和领口的领针亮得炫眼,怀里搂着俊男美女。
唯独霍序商身边的位子空着,他指间夹着雪茄,寒着一张俊脸,没人敢靠近讨好。
他偶尔有生理需求,只挑公司里刚出道干干净净的演员,这些庸脂俗粉瞧也不瞧一眼。
严修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霍总,我给你打听到了。”
霍序商的人脉关系广,紫藤市的名利场里没他不认识的人,简单一打听,就知道与洛泱同出席慈善拍卖会的是陈山。
据说洛老爷子给韩山投了几个亿拍电影,洛泱这次回来是为了探亲,顺带瞧一眼韩山电影拍得怎么样。
霍序商抿一口酒,“有话就说,别卖关子。”
严修压低声音神秘地问:“你知道洛泱这次回来是为了探望谁?”
霍序商不悦地眯起眼。
严修立刻爽快地说:“明舒望。”
霍序商知道这个人,紫藤市有名的名媛慈善家,上回的慈善基金会就是明舒望旗下的,美丽、富有,还很低调,很少出来抛头露面。
严修继续说:“明舒望是洛泱的表姐,前段时间刚离婚,据说是因为家暴。”
霍序商搁下酒杯,冷冽嗤笑,“后果很严重吧?”
“是啊!”
严修重重地叹气,“明舒望下手太重了,打的人送到国外去接骨,洛泱这次回来就为了处理他这个姐夫。”
霍序商捏捏鼻梁无奈地说:“泱泱的表姐都非同凡响。”
“明舒望这个今天晚上在家办一场鸡尾酒会,洛泱应该会去,这可是个好机会。”严修挤眉弄眼地示意。
霍序商心情好起来,“今天晚上?”
严修肯定回答:“对,今天晚上。”
霍序商想了下,今天晚上好像安排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过为了见洛泱一切的事情都不重要。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取消今天晚上的活动。
严修看着他发完信息,语重心长地问:“洛泱是那种会当第三者的人吗?”
霍序商蹙眉冷冽盯着他,“洛泱不会。”
既然这样,严修就非常疑惑不解,“好吧,那你准备和简裴杉什么时候分手?”
“你别打他的主意。”霍序商伸出手指点了点警告他,很理所应当地说:“我不会和简裴杉分手。”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洛泱他要,简裴杉他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