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是庇护所有阁下成长的云端仙境。
金玉作砖,翡翠为瓦,极至的浪漫奢靡,是为雄虫们量身定做的权利宠牢。在成年月到来之前,阁下们永远享有公平的优厚待遇。
但偏偏权利蚀骨诱虫沦陷,猫眼无时无刻不被野心家窥伺觊觎着……甚至是潜藏着,等待某个合适收网的契机。
医疗城内的某家医院,灯光明亮的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不停响起,某位雌虫医生神情慌张,匆忙地边走边吩咐身旁怀抱着一堆看不懂的医疗数据图的助手:“……今天是破壳日,贮存虫蛋的孵化箱绝对不可以出现任何差错。”
助手苦笑一声,艰难抽出根手指头扶下眼镜:“以斯拉主任,这是您今天第二十次重复这句话了。”
“你个新上任的懂什么?今天可是有位得罪不起的贵客……”行走至长廊尽头,医生略带暴躁的话语声在两个左转口后猛地停住,随即他变脸似地换上谄媚的笑容,走上前对某位站在孵化室门前的虫毕恭毕敬地行礼:“礼仪长大人,向您问安。我是今日负责看守1701室虫蛋破壳的副主任,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
戈贝利尔身穿克制守礼的灰色礼官服,整洁得不见一丝褶痕,无框水晶镜片为他增添斯文优雅的同时,掩盖住狭长凤眸中深沉不明的情绪波动。
他挂着一成不变的温和笑意,点头朝众虫示意:“不必因为我的到来而过分拘谨,这会耽误您在破壳日的准备工作,造成不必要的遗漏失误。我只是来观览虫蛋破壳的,请您先为虫蛋孵化做好本职工作。”
以斯拉主任连忙对这位大虫物应是,稍聊几句后就忙不迭拉着助手去检查孵化箱的运行数据。
待所有虫离去,戈贝利尔转身,慢慢卸下伪装的社交标准笑脸,黑瞳一眨不眨,透过近乎透明的新型特制钢化玻璃窗口,紧盯着室内陈列的、蓄满猫眼制作营养液的、承载着即将破壳的虫蛋孵化箱。
灰色的,纯白色的,冻精卵受孕的蛋,自然受孕的……
……不是,都不是他的。
戈利贝尔淡淡垂眸,镜片在光线的折射下很好地掩饰他一闪而过的忧伤痛楚,等纤长的羽睫再度掀起,仍是常年不变的冷漠。他摸挲着右手的金色素戒,习惯性地转动,平息内心汹涌的愤恨不甘。
他的一生似乎都在同命运博奕,但总是棋差半招。贝林家主的位置,那位阁下的真心,以及他那不知生死的孩子……残酷的命运貌似很中意于捉弄摆布他。他所想要的得不到,他所渴望的求不得,最终皆化作放不下的执念逐渐疯长肆虐,烙印在野心雕刻的血骨深处。
戈利贝尔的瞳孔悄无声息地兽变,佩戴金色素戒的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腹部。
今年,他的孩子就应该成年了……
此时,孵化室内传出负责主任和助手的惊呼,收拢了戈利贝尔因思念而发散的思维。他寻声望去,只见室内910号孵化箱里的纯白色虫蛋的全身遍布不同程度的龟裂,且裂纹在不断地增添变深——这是一个即将孵化出新生儿的虫蛋。
戈利贝尔见状,不禁下意识暂缓自己的呼吸,肩上搭落一绺柔顺的银发,在灯光下呈现出微醺的美感。
小小纯白虫蛋的裂痕几近乎攀遍周身,蛋壳也在以一种肉眼难得捕捉的幅度颤动,在几分钟后才再次明显看到小生命对世界的又一次宣告。蛋壳在逐步被其中蕴含的生机强制破坏剖开。
二十多分钟后,助手手戴医疗手套在散落蛋壳碎片的营养液中打捞出新生儿,初生虫崽稚嫩清脆的哭嚎声响彻其间,在幼崽转移到医疗箱前,戈利贝尔精准扫描到虫崽下身那极为纤细的小尾勾。
戈利贝尔怔住。
那是一只新生的,不知等级的雄虫幼崽。
他的手指蜷缩一瞬,随即抓起脖子上纯银祈祷链上的逆向DNA坠饰,力道之大到蹭掉一层薄薄的银灰。
他不是第一次见雄虫幼崽的破壳。
但他依旧感觉自己早已被千刀万剐,对痛苦麻木的真心,时隔多年,又一次因为这样的画面莫名被刃割刺痛……
真好笑,贝林家族的血脉明明是没有心脏的种族。
他的孩子……如果他的孩子是只雄虫……
是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站在孵化室的窗口期盼着,迎接他的降生,而不是隐秘地祈祷可笑命运的垂怜。
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近乎百分百的死亡率……他这辈子永远不可能活着站在他面前。
没有任何一只雄虫能在没有猫眼的庇护下安然渡过成年月。
戈利贝尔闭眼,那些残忍的现实与想法变作能截断斩尽兽潮的新型科技刀类武器,准确无误地将他的灵魂搅碎,令他几乎按捺不住心底的悲恸与恨意。
……他沉默着,或许是第一次,又或许是无数次……
利欲熏心的野心家,为了自己唯一的软肋与弱点,向他从来不愿屈服的命运颔首,在心底献出自己仅剩不多的仁慈与廉价的信仰,向命运祈祷……
愿主怜悯,恩赐予你。
我那被命运抛弃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瑶台镜:
对不起,我真的很爱大天使这种阴暗扭曲鬼妈妈发疯:D大天使那过分在意自家崽崽的泛滥母爱真是虫族世界很少见的,上一个这样的还是小蝴蝶雌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