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子旁边还放着供人闲谈交友的矮桌和低座，两人面对面坐下，而原本桌子上打开的话本也被人合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顾允衡率先开了口，这是连予第一见他露出无奈的神情，“我自小谨慎惯了，没想到会在你身上摔一跤。”

都没有确认，就直接暴露了底牌。

连予说：“因为你预想了很多遍我发下这个暗室的情况，再加上你误以为我是通过这个暗室知道你们互相喜欢的，所以你才会第一时间认为我看到了你想让我看到的信息。”

顿了下，他道：“不过，你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允衡坐在这里的时候就把那些信件全部拿了过来，此刻将信件推到连予那边去，道：“这些是顾九安的身世。”

连予挑眉，把最上面的信件打开。

第一封信里，记录着顾九安的来源。

同时，顾允衡开了口，“在我四岁的时候，父皇担心我一个人会孤单，所以就想生个弟弟来陪我，但是生产对于女子来说，是跨鬼门关的大事。”

“母后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自从生了我之后，更是脆弱不堪，他们尝试了很多种办法也都没能怀孕，最后父皇决定去捡一个孩子，很巧的是，在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当天夜里宫门口，就被放了一个刚出生还没满月的男婴。”

顾允衡的情绪很淡，“宫人把男婴带到父皇面前的时候，父皇也觉得很惊讶，他认为这是九玄天之上的神仙听到了他的乞求，赐给他的孩子，让他的思虑可以安宁，所以他给那个男婴起名叫九安。”

“幸好两人备孕的消息没有隐藏，再加上他们备孕也确实有十个月了，所以他们便以假乱真，对外称九安是母后生下的第二个儿子。”

信件上的内容和顾允衡说的一样，连予看完第一封信，又拆开了第二封，闻言有些疑惑抬头，“但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长得那么像父皇母后是吗？”

顾允衡一点儿也不意外，“当时捡回来九安之后，父皇和母后也有同样的担忧，毕竟不是亲生的，万一以后长大了模样不像，落了闲话怎么办，但是谁都没想到，随着他一天天长大，竟是真的像极了父皇和母后，就真的像两人亲生的一样。这样的缘分，让他们到现在都觉得是九安是老天赐给他们的礼物。”

九安对他来说，也是上天给予的最重要的礼物。

连予有些愕然，快穿局的小世界里向他证实了神鬼的存在，所以其实在这个世界里，也是存在的吗？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顾允衡淡淡瞥去，“第二封信，是在九安懂事开始，父皇和母后专门写信告诉了九安他的身世。”

“九安是被从小养到大的，对他们来说和亲生的已经没有区别了，但他们觉得应该让九安知道自己的身世，毕竟纸包不住火，万一若是将来有人掀开了真相，九安也不会轻易失了分寸。”

信是他们认为最能展示重视的东西。

连予目光下落。

信里写道：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我儿九安，近来可好？岁月飞晚，一瞬汝已始龀。

朕与汝母计久之，决于此殊日，告汝，汝之身世，汝非母后亲生，八年前，汝落宫门，宫人拾回，此乃天之礼，赠汝之身。

朕喜难自禁，汝母亦是，遂赐名九安，是天之安，亦许汝九安。

虽非吾生之子，在于我心，汝即我之子也。故礼不因少分，浓浓爱意不可全见书，故复愿爱之。

字迹工整，内容是反复思考过的，以至于看上去有些累赘，可爱是不累赘的，他已经能从这简单的一封信中，窥探几分当年皇帝与皇后是如何小心翼翼的写下这封信。

“九安是个好孩子，一向豁达，拿到了信看完后第一件事便是告诉了我，然后带着我去找了父皇母后，他当着我们的面说，他不在乎身世，他只在乎爱。”

“我们都觉得很开心，所以都在努力给他所有的爱。”

顾允衡说到这里，冷硬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但我爱久了，总会生出别的心思。”

毕竟不是亲生的。

连予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所以你喜欢上了他。”

顾允衡点点头，“这样的感情是世间难以容忍的，我本想就这样一直把心思藏下去，但在三年前，误打误撞发现了九安的这个小房间。”

-

彼时顾九安也调皮的厉害，那天又逃了学，太傅生气的第一次向皇帝告状，但皇帝一向宠爱自己这个小儿子，觉得逃一天的学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有些孩子就是不爱读书学识没那么重要，只要人品没问题就可以。

所以皇帝就打了个哈哈过去，太傅就更气了，又把状告给了顾允衡，顾允衡到底是太傅亲手教大的，闻言就去了顾九安的殿里找人。

但是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问青白，青白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就打算坐在书案前等顾九安回来，但是就这一下，让他发现了这个小房间。

当他疑惑的顺着密道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他要找的人，就在这个小房间里。

顾九安其实早早就听到了声音，但故意装出一副沉迷话本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低着头，直到顾允衡出声唤他的名字，他才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

果不其然，顾允衡有些生气的走上前来，抬手拿走他手里的书，道：“你逃学就是为了看这个东西？”

顾允衡以为他在看闲书，目光一落就准备开口斥责，但是发现这话本是短袖话本的时候，他斥责的话又被他快速吞了进去。

顾允衡怔愣了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看这些干什么？你喜欢男人？”

顾九安有些赌气道：“喜欢男人怎么了？”

“……”

顾允衡把话本猛地一摔，刚想骂人，就看见顾九安明显不服的眼神，他强行压下情绪，道：“为什么？”

顾九安，“喜欢男人能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喜欢。”

顾允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可能是庆幸，庆幸九安喜欢男人，但又仿若天塌了一般，九安发觉自己喜欢男人，肯定是有了喜欢的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天边传来一样虚无，道：“你喜欢谁？”

顾九安从小就是个人精，顾允衡初懂情意，就遭受如此重击，再努力掩藏也终究是让顾九安觉察到一分。

感情这种事情，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顾九安觉得自己是个胆大的，他迎着顾允衡的视线，格外理直气壮道：“我喜欢顾允衡。”

“赶紧断了你的心……”

顾允衡话说到一半，终于意识到顾九安说了什么，他猛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

顾九安适时又退后一步，“我本来想把这件事一直憋在心里的，可是今早我听到父皇要给你纳妾，我难受，我不想和你再继续待在一起，所以我才逃学的。”

说到最后，话里竟带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

“……”

大脑一片空白的顾允衡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话再一次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下意识道：“我没让父皇给我纳妾，我拒绝了！”

等他说完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自然也就错过了顾九安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顾九安乘胜追击，“是因为我吗？”

但顾允衡到底是要当皇帝的人，终于回过味儿来，他压下情愫，冷声道：“这种话，莫要胡说。”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皇兄不能诚实点儿吗？”

顾九安故意扬高了语调，更加理直气壮，“我就是喜欢皇兄，不像皇兄，明明也喜欢我，却什么都不敢说。”

顾允衡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一抹迟疑和犹豫。

顾九安这次再没犹豫，把因为听到今早消息而产生的所有不安都化作实质，直接垫脚抱住顾允衡，直接抬头亲了上去。

温热的触感，鼻息间熟悉的味道，顾允衡想要推开却又不舍的双手。

初次心动，本就没有经验，眼前又是心上人。

顾允衡自暴自弃的闭上眼，搂紧了顾九安，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从之前难舍难分的状态分开。

顾允衡的耳朵带上红衣，脸上是强行装出的镇定，他目光落在顾九安红润的嘴唇上，张了张嘴，道：“我会想办法给你一个名分的。”

顾九安想说我不在乎这些，他只要互相喜欢就好，但在对上顾允衡格外坚定的目光后，他说：“好。”

-

顾允衡从记忆中抽身，简短道：“我们就是在这里互相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连予总结道：“所以你们现在其实是在一起的，难怪……”

顾允衡问：“难怪什么？”

“难怪当初你一眼就能发现不对劲。”

顾允衡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他是我从小带大的人，又是我从小喜欢到大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九安到底是看了一堆话本的人，把他那个情窦初开的哥哥忽悠的一阵一阵的。

始龀(chèn)，指男孩8岁。

那封信是我用文言文转换器翻译的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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