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宫灯高悬在上，在众人屏息的时候，一阵悠扬又带着野性的乐声缓慢响起，漂亮姑娘们也纷纷开始舞蹈起来。

连予欣赏着这出突厥皇室的舞蹈，然后礼尚往来的拿了一颗葡萄递给身边人，道：“皇兄，我说的对吗？”

顾允衡看了他一眼，接过那一颗小到不能再小的葡萄放在手中把玩，片刻道：“小聪明。”

乐声越发蓬勃有力，姑娘们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干脆利索。

这样新奇的舞蹈是燕国人从未见过的，对新的事物除了好奇就是抗拒，但有了美人的加持，那点儿抗拒就不足为奇了。

一曲舞毕，席间纷纷响起热烈的掌声。

皇帝也赞叹的点了点头，例行赏了之后，扭头对身侧的皇后低声道：“突厥真是次次让朕不开心，这种舞蹈还要摆在这里表现，他怕不是没见过我们燕国的皇室舞蹈吧。”

“……”

皇后无语片刻，道：“你这个骄傲的劲儿又是从哪儿来的？又不是你亲自上去跳。”

等礼物一一呈上来之后，才进入真正的宴会主题——

吃喝玩乐。

这个时候也就到了宴会的尾声，连予第一次参与这种宴会，在新奇的情况下不自觉喝的有些多。

这次宴会上被呈上来的酒都是上品。

酒味浓香后劲十足，连予有克制一番但还是上脸了，再加上席内热闹喧嚣的场景，他就很想出去吹吹风，顺便睡一会儿。

连予扭头对顾允衡说：“皇兄，我好像喝醉了。”

顾允衡问：“你要回去？”

连予点点头。

但是他不知道身为皇子能不能在这种场合提前离场。

顾允衡说：“累了就回去歇息，明日记得早些起，太傅还在等你。”

“……”

连予带着青白悄然退出席内，在迈出大门的那一霎，新鲜的空气就吹散了几分在殿内的昏沉，他自然的吧胳膊放在青白的肩上，道：“我好累。”

青白扶住他，道：“殿下，那我们快些回去。”

席内依然热闹非凡，只是有人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顾允衡抬眼看向中间正在抚琴的女子，他克制的没有朝旁边看去。

但余光依然能察觉到那抹蓝色身影的离开。

顾允衡收回视线，他能猜到自己这个弟弟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这一招很险，一个不查，便有可能摔落万劫深渊。

-

连予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周弦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二殿下！”

连予停下脚步，脸上还带着酒精上头的微红，摇摇晃晃道：“周公子？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周弦青上前一步和他走在同侧，“你这是打算透气还是……”

“有点儿累，想回去睡一觉，况且，明日还要上学，我要是再迟到，万一把太傅气出个好歹怎么办。”连予一脸无奈。

周弦青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道：“行，那你就回去吧，我不打扰你了，我在这儿吹吹风，等会儿还得回去呢。”

告别周弦青后，连予直接回了寝殿睡觉。

而和他分别的周弦青站在原地吹了一会儿风后，刚准备离开，就听到穆罕利姆的声音。

“周世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弦青转身看去，不知道何时从席间离开的穆罕利姆站在了这里，他扬起眉，漫不经心道：“三殿下。”

穆罕利姆说：“方才看见周世子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便想着出来看一看，现在看来——”

周弦青说：“如何？”

穆罕利姆露出一抹饶有深意的笑容，“早就听说世子殿下和二皇子的关系不一般，如今看来还真是不一样，言语交谈间颇有手足之风。”

周弦青也学着他笑道：“自然如此，我们的关系一向很好。”

对视片刻，穆罕利姆的笑容淡了些，“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周弦青疏离道：“我听不懂三殿下在说什么，如果没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穆罕利姆突然开口说了句突厥话。

原本毫不留情转身离开的周弦青立刻停住了脚步，他原本的散漫消失不见，多了几分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凌冽气息。

他回头对上穆罕利姆的眼睛，眼里头一次流露出一抹杀意。

-

“…穆罕利姆对周弦青说，我知道你不是永宁侯的儿子，之后两人就去了角落里，”

青谷俯身凑到顾允衡身边小声道：“属下担心被发现，便没有贸然跟上去。”

顾允衡点点头，道：“去查他的身份。”

青谷领命再次离开。

顾允衡的眸色深如外面无边的夜色，端坐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起身离开，之后再没有多久，宴会就彻底结束。

顾允衡回到自己的殿里，回屋里翻出了一堆信件，里面全是顾九安全部的所作所为，这是顾九安一年前刚进学堂时，他让自己监视的。

而这些信件全部都被抄录了一份送到顾九安那里。

顾允衡当时不理解他的想法，但出于血缘关系还是答应了下来，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这个好弟弟好像在布一盘很大的棋，他能从里面窥探到几分。

但布了什么棋另说，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顾允衡安静的坐在桌前，将一年来厚厚的信件有条不紊的打开翻看，这里面记录了顾九安所有的外在表现，而他所想要演的那处戏，果然也在一个月前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接过青谷递来的信件，上面写着顾九安和周弦青去了悬鉴楼，他当时有些恼怒，本想坐视不理，任由老二做他想做的事，但不知为何，那天他的心跳的格外快，隐隐有一种不安感。

所以他第一次插手了这件事，让人去查了周弦青，然后亲自去了悬鉴楼。

可当他看见老二的第一眼，就觉察出了一股陌生感。

虽然很荒谬，但他觉得，那个躺在软塌上，和老二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不是他的弟弟。

于是他出声试探，虽然对方掩藏的很好，但还是让他察觉到了。

顾允衡那个时候心沉了一瞬，

老二呢？

于是他多派了人监视他，看看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可接下来一切的表现都在告诉他，这个人似乎是想做老二之前想做的事情。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冷眼旁观看着这个人究竟还要再做些什么。

但是在刚才得到周弦青不是永宁侯嫡子的消息后，他第一次生出了无法掌控的不安感。

所以他回来亲自翻看这些信件，保证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意思问题后……

顾允衡将翻开的信件再折好放回去，起身绕过桌旁，目光落在旁边的那柄长剑上，片刻，抬手一握，朝着二殿下的房间走去。

-

青白候在殿门口，看见他来后刚要开口，就被太子一个眼神镇压闭了嘴，顾允衡冷眼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废物。

那一瞬间，青白感觉自己好像就要死了。

但还不等他再想下去，那道冰冷的视线便移开，紧接着，带着强大压迫感的身影也从他面前离开，朝着殿内走去。

青白暗自松了一口气，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脑，还不等他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太子的时候，目光就落在了太子握在身后的长剑上。

他瞳孔猛然放大，刚想开口，突然被人捂住口鼻从旁边拖走。

等离开好远后，捂着他的手才松开，青白刚准备抬手反击，就听见青谷的声音，“是我。”

青白，“？”

青白疑惑道：“你干嘛拦着我？太子殿下是怎么了？二殿下又惹他生气了吗？”

青谷并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

青白觉得莫名其妙。

-

殿内点着微弱的烛光，是老二一贯的风格，老二夜里睡觉一向喜欢亮一盏蜡烛。

顾允衡放轻脚步朝里走去，床榻上的人整个蜷在被子里，微微起伏的状态证明这个人还在熟睡。

他站定在床前，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拔出身后的剑，同时左手掀开被子。

可被子里却并不是顾九安的身影，而是一团看似白云，但还在微微起伏的东西。

刚才是这个东西在假扮顾九安。

顾允衡心底猛然升起一股凉意，垂落在地上的剑也被迅速举起朝着床榻上刺去。

但那团白云般的东西并没有生命，只是原本的聚拢也因他那一剑而彻底散开，像是有重量一般掉落在地上缓缓消失。

片刻，床榻上便空无一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除了被利剑刺破的被褥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顾允衡还没来记得反应，身后就响起一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太子殿下，你是在找我吗？”

“……”

顾允衡猛然转身，就看见他要找的人，此刻正站坐在窗口，一脸坦然的看着他。

连予朝他露出一抹笑容，同时心底也隐隐有些后怕。

涉及到皇权就注定不会有简单的人物，他猜测顾允衡对自己有试探，但陡然听见从周说的时候，心底还是生出一股隐隐的敬畏感。

连予对上顾允衡的视线，道：“认识一下，我叫连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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