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章鱼怪的踪迹一路逃走,阮轻浣明显察觉周围的震动减弱,似乎已经到了安全地带。她松了口气,果然危机时刻逃命还得看海底常驻民。
只是这地方越看越不对劲。一路而来,都是岩石山洞,而越往里走,逐渐变成打凿规则的石砌墙壁,视野开阔,装潢肃穆,像是一个废弃的地宫。
四周的石壁上是模糊的壁画,头顶是雕刻精细的浮雕,看着有些年岁,曾经的富丽堂皇已经被岁月消磨掩盖去光辉。
那只章鱼怪的气息就在前方不远处,未曾移动。
阮轻浣掐了灵火,带着谭生藏在盘龙柱后。
根据灵力扫荡这片区域得到的信息,除了章鱼怪并没有其他活物,想来应不足为惧,阮轻浣就此放下些许戒备心。
“你留在此处,不要离开。”阮轻浣为谭生支起结界隐匿他的气息,叮嘱,“不管听到什么也不要离开,结束之后我会来找你。”
“好。”谭生只能听话,毕竟他除了拖后腿,也帮不上忙。他低声蹙眉,“小仙女要小心,我在这里等你。”
阮轻浣聚灵力于掌心,形成球体抛向上空,瞬间燃起灵火,将此地照亮。
她的第一个小目标:擒拿祭司的帮凶章鱼怪。
可当她持剑,以势不可挡之气魄跃向目标时,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急刹车,紧接着收起凛冽的气势站在原地大惊失色。
“……”阮轻浣此时脑子里是一片高温的空白。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脸颊上顿时爬起一阵潮红,喃喃自语,“这是我能看的吗?”
“?”谭生发现外面没了声音,于是不顾阮轻浣的叮嘱,趴在盘龙柱后悄悄往前看。
他瞧见阮轻浣木讷地站在原地,还以为是中了什么邪术,旋即屏住呼吸顺着她的视线方向向前看。
这不看还行,一看可不得了。吓得谭生连忙朝阮轻浣身旁跑去,然后捂住她的眼睛。
“这可不兴看!”谭生的心脏怦怦直跳,窘迫地挡在阮轻浣前面,“会脏了小仙女的眼睛。”
其实也没什么,谭生确实小题大做了。
阮轻浣拨开他的手,语气中带了几分斥责:“不是让你别离开?”
谭生忽然心虚不已,支支吾吾。
就在这时,阮轻浣察觉章鱼怪发起了攻势,立即将一脸懵逼的谭生推到一边,躲闪之余落袖设立结界,护他暂时安全。
“小仙女,小心!”谭生被留在温室里,只能作为旁观者在一旁自责和担忧。
触手再次袭来,阮轻浣旋身削去它一根触手,如壁虎断尾般的触手滚落在谭生附近,还在不停的翻滚挣扎,吓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本以为处在上风,奈何身后仍有触手拦腰而来。时间太短躲闪不及,她只能用左手暂时抵挡,好在借力弹开,险些落在它手中。
瞧着触手好似光滑,实则粗糙无比。阮轻浣的左臂被剐蹭得鲜血淋漓,一阵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沿着神经传导进大脑里,然而她却来不及处理,将再次迫近的触手砍成两截。
好在这个章鱼怪的触手没有再生能力,否则终会被耗死。阮轻浣趁机再次砍去它的一条触手,威胁道:“你再纠缠信不信我把你脑袋也削了?”
此话一出,章鱼怪跟听懂了似的变得畏畏缩缩,不再攻击。七条腿的章鱼怪被削得七零八落,现在就只剩四条完整的触手。
在休战间隙,阮轻浣才有时间顾忌疼到微微颤抖的左手。打斗期间,她明显感受到创伤上的血液顺着手掌方向流过滴下。
她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臂后,扯下衣袖草草缠住伤口,以免继续渗血。
算着时间,援兵应该快到了吧。
阮轻浣趁章鱼怪处在畏惧的时刻,趁其不备飞身而去,左手旋掌击打在它巨大的脑袋上,施法将其控制住。
刹那间,她掌心泛起红光,术法生效,章鱼怪整个身躯软趴趴的瘫在偌大的彩绘雕塑之上,持续两个时辰应该是没问题的。
松开手后,她掌心的血液也粘附在它身上,并在片刻内被其吸收进体内,但她并没有发觉。
达到目的后,阮轻浣轻捷落下,于雕塑之上站稳脚跟。
“小仙女……”谭生欲言又止,“你快回来。”
阮轻浣回望一眼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身子一颤,身体失衡险些没站稳,幸好扶住雕塑的腰肢才免于摔跤。
以为是普通雕塑,只是看着栩栩如生罢了,没想到触碰到他后,手感竟如真实的肌肤般细腻冰凉。
她心中不禁有些后怕,于是再次使用灵力探查,发现本就没有生命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阮轻浣垂眸,映入眼帘的便是结实的肌理轮廓,仔细的数了数,还是八块……
她愣愣的侧过脸去看,俊逸的面庞被章鱼怪挡了个七八分,只能看见近乎完美的下颌轮廓和一个将启未启的唇。有那么一瞬间,竟有些失望涌上心头。
“不对……”阮轻浣忽然想起了,方才在远处看见的场景,蓦地心中一惊,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
她缓缓低下头去,果不其然,难怪一直站不稳,自己脚踩之处是他的……
“嘶……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阮轻浣的眼睛顿时如蒙上一层雾般看不清晰,不仅如此,她的心脏几乎快跳出胸腔来。
她腿脚跟不听使唤似的,费了好大力才从雕像上跳了下来,背对着雕像,一张小脸通红。
这是一个侧躺的无衣蔽体的人身鱼尾像,姿势像是盘在什么物体之上,腹部是一个血色窟窿。
然而重点在于他的下Ⅰ身并非全是鱼尾,只有膝盖以下才是,其余皆是人类男子的特征。
这雕像不像是石头打造的,而像是真实存在的生物,只不过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竟也没有腐烂。
“小仙女你还好吧?”谭生尴尬的问。
“当然,这么小还露出来,简直伤风败俗!”阮轻浣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故作镇定地走了两步后发现旁边有一块巨大的布挡住了什么东西,顺手扯起将男子的下半Ⅰ身盖住。
谭生扶额,不想拆穿她。
这块布表面积满灰尘,掀起的瞬间灰尘弥漫在空中,呛得她眯着眼,捂住口鼻不敢呼吸。
尘埃还未落定,在灵火的照耀下,眼前之物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阮轻浣挥手加速散去灰尘,瞧清楚男子竟是盘踞在这个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大石头上。
水晶石经过折射灵火的光芒得到的七彩之色,将这男子衬得俊美无俦。
被美好的事物吸引是人之常情,但是不能再看了,美色误人。
阮轻浣扭转目光,将注意力放在水晶石上,细细看来,发现此物的气息十分熟悉,就像似曾相识一般。
绕着水晶石走了一圈,她才发现端倪,三个她环抱才能抱住的水晶石竟然被人从上方掏走内核。
阮轻浣将手覆在水晶石之上。少倾,她蓦地一怔,发现水晶石竟与流云峰考核弟子资质的灵球是同根同源。
她大胆猜测,掏走的内核便是灵球。
还未缓过神来,阮轻浣忽然眼前一黑,脑中一阵晕眩,像是被水晶石强行吸走灵魂一般,消失在白色旋涡中。
-
良久,还未看清所处境地,阮轻浣便感觉无法呼吸,脖颈被死死掐住。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那日百里惊华对她动狠手一样。
用力睁开眼后,她发现掐住她的人竟是一袭白衣的百里惊华,此刻的他一头墨发如瀑布,只不过容貌稍显稚嫩青涩,却也姿色无双。
她再费力地瞥了瞥四周,发现周围的环境正是被人为打斗破坏的地宫。
“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放了他吧。”是女子的声音,温婉中带了几分清冷感。
闻声,百里惊华极不情愿的松开手,阮轻浣随即摔倒在地上。她不能发声,只能痛苦的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缓解大脑缺氧的窒息感。
本以为就此结束,没成想百里惊华又盯上了一旁的水晶石。他拔出佩剑,三两下便剖出内核,并割破左手掌心,将血滴上去,并加印咒术。
“你这是何意?”不是阮轻浣发话,声音却出自该躯体。
百里惊华不答,不过阮轻浣看见咒印应该猜到一二。她曾经见过典籍记录,此为连生咒,将事物与自身相连,便可感应事物之上发生的事。
如此一来,阮轻浣也解了疑惑,当时流云峰灵球损坏后百里惊华便立刻有所感应,并追责崇梓山。
“玄晶我便带走了,你若是再敢对阿止姑娘有非分之想,看我不剥了你的皮!”百里惊华撂下狠话,收下玄晶后扬长而去。
阮轻浣抬头,隐约望见百里惊华前方女子的背影,紫衣淡雅,身形纤瘦,银发绾起,以一根紫藤花点缀的檀木簪固定。
很快,俩人消失不见,只留下阮轻浣一人。
她低头查看自身,发现自己竟是方才的男子样貌,只不过如常人一般衣着整齐,四肢发软。
这应该是男子的过去,此时她的灵魂寄宿在他身上,正好看见了他的曾经。
没想到这男子竟与百里惊华认识,看百里惊华的年岁,这事发生的时间应该很久远了。
只不过阮轻浣最好奇的是百里惊华口中的阿止姑娘是谁?他因男子觊觎她还撂狠话警告,行为举止轻狂傲慢,一点都不像如今的百里惊华。
据此,阮轻浣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她便是百里惊华的倾慕之人,他的白月光。
不过,阮轻浣真的好想看清她的模样,可惜无法控制男子的记忆回放,只能瞧见她的背影。
虽然只有背影,也让人感受到她身上的那种无与伦比的高雅气质,让人心驰神往,却不忍亵渎。
突然就理解了百里惊华为何能惦念她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