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浣并未贸然行动,旋即为自身设立一个防护结界,阻挡扑面而来的蛊虫。
蛊虫无法靠近,层层叠叠的覆盖在结界表面。她紧接着于掌心点燃灵火,才发现自己的结界被如山的蛊虫掩埋,密不透风。
鲜艳明丽,形状各异的蛊虫不停地在结界上蠕动爬行。阮轻浣瞧了一眼,不禁头皮一紧,头晕目眩,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双瞳失焦片刻,阮轻浣闭目,食指轻触眉心,后欲凝聚灵力在指尖,于空中快速书写符箓,完成后复制多份,挥手间发着红光的符箓散向四周。
符箓透过结界,在接触蛊虫时瞬间自燃,仿佛绚烂的焰火迸溅开来,将来不及逃走的蛊虫焚烧殆尽。
许久,洞窟内都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以及零碎的噼里啪啦的灼烧声。
阮轻浣将掌心内的灵火升起,悬在洞窟上空,将整个地方照亮。
刚才的一把火燎尽大部分蛊虫,剩下的都悄无声息地伏在岩壁上。
除了遍地让人恶心的蛊虫躯壳,她还发现了岩柱后面似乎还有一个巨大的木箱。
踩着酥脆的蛊虫,阮轻浣朝岩柱走去。那个密封的高大木箱逐渐露出全貌,箱身贴满符箓,唯有正面露出一道空隙。
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木箱上,正要走向前,通过缝隙打探里面的情况,忽然脚下一软。她下意识的目光下移,映入眼帘的仅是轮廓虚影也将她吓了一跳,避之如蛇蝎般猛的往后退了几步。
随着灵火移动将岩柱背面照亮,脚下之物完全暴露出来,这一幕也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阮轻浣瞳孔骤缩,一时竟忘了呼吸。
岩柱后,木箱旁,一个孩童模样的躯体卧倒在地,衣不蔽体,裸露的皮肤已经泛起尸斑。
刚才的一脚踩到的是孩童的手,可阮轻浣并没有感受到血肉和骨骼,仿佛只有一张皮囊。
也就因为方才的一脚,孩童躯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如浪潮般快速涌动,将皮囊撑起,忽高忽低,此起彼伏。
看样子,这便是祭祀的幼童,被祭司用来养蛊,如今□□也就被啃食殆尽,只剩下一副皮囊,估摸着皮囊也很快便腐烂消失。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仿佛将阮轻浣的心揪起。
可现实已经容不得她怜悯和生怨,皮囊内的蛊虫翻涌不息,随即破开皮囊,飞窜而出。
阮轻浣顿了一下,立即剑指念诀,形成结界将它们困在原地。
随着皮囊内的蛊虫全部蜂拥而出,阮轻浣望着鼓鼓囊囊的皮囊如气球泄了气般塌下,后怕的同时,心头也涌出一股辛酸和同情。
尽管如此,也不能任由蛊虫乱窜,她收起多余的情绪,将结界内的蛊虫连带皮囊一把火烧了去。
伴随着火光暗去,洞窟又暗了一些。
正在这时,旁边的木船内出现响动,阮轻浣提高警觉,通过缝隙瞥眼一瞧,发现里面竟还蜷缩着一人。
“喂,还活着吗?”阮轻浣关切道。
木箱内的小孩不敢吭声,一双幼圆的眼畏惧地透过空隙朝光亮的外界瞄去,可惜只能看清她湿透的裙摆。
见他不做声响,阮轻浣故意恐吓道:“再不说话,我可就把你吃干抹净了。”
许久,小孩孱弱的声音从木箱内传了出来:“你也是送来的祭品吗?”
“是啊,我放你出来。”阮轻浣说着便去揭下木箱上的符箓。可刚撕去一张,小孩就急忙阻止道:“不要,不要撕,求求你。”
阮轻浣愣了一下,这才明白祭司的用意。
这符箓应是为了保护不受蛊虫侵扰而贴上的,想来应是想用鲜活的人现养现采蛊,所以先关住一人。方才那个皮囊,许是和这个木箱里面的小孩是一同送来的。
“好,我不撕,”阮轻浣接着问,“那你告诉我,你叫何名,多大了,家住何处?”
“谭生,九岁,家住崖湾村。”小孩低声,忽然又道,“祭品不都是从崖湾而来?你不是?”
阮轻浣轻笑:“不是。”
说着,她直接用术法掀开木箱,抱腿蹲坐的谭生完全Ⅰ裸露出来,衣衫褴褛,却被养的白白壮壮,看来祭司对他当真好。
见状,谭生不知所措地抱着头,缩成一团,自言自语:“好多虫,我害怕,离开箱子祭司大人会生气的,海王大人也会生气的……”
为了消除他的顾虑,阮轻浣先用结界将自己和谭生隔绝开来,用灵火将整个洞窟的蛊虫都焚烧掉。
须臾,整片岩壁都亮起了火光,密集的蛊虫被灼烧,陆陆续续的从上方落下,如火雨洒下,又如星星坠落。
谭生怔愣住,露出一双怯弱的眼观察着四周,最终将视线落在阮轻浣身上,那一刻,他竟忘记了恐惧。
他眼中的阮轻浣,站在流星雨下,温柔娴雅,面容姣好,清新脱俗,如仙子般发着光。
屈居木箱内良久的谭生,此时仿佛看见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眸子忽地亮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他早已模糊了一切声响,似乎只剩下视觉能将其捕捉。
阮轻浣垂眸,又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友善的向他伸出手:“起来。”
对视片刻,谭生红了脸,害羞地低下头去。
虽不敢正眼看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握住她,犹如拉住一束温柔的光般慢慢站起身来。
谭生比阮轻浣高出一个头,他双腿已麻痹,颤颤巍巍地站在她身旁,慌张地眼神躲闪,紧握的手还未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
阮轻浣察觉异样,疑惑地看向他,问他为何不松开手。
站在谭生的角度,还以为她在撒娇,蓦地心跳加速,立刻松开手,一阵潮红爬上耳根。
手被攥得泛白,阮轻浣蹙眉,心知不能耽搁了,于是想要带上他离开。
可谭生却站在原地,为难道:“我是献祭给海王大人的祭品,我不能走。”
“……谭生,我想你应该明白的。”阮轻浣回头,平静道,“真正的神明,怜悯众生,怎会舍得祭祀苍生黎明以换取相护?”
“可是……”谭生迟疑,脑中立刻浮现出家人,村民们对他说的话,赋予他的使命。
可又想起同伴被蛊虫啃食时痛不欲生的悲况,谭生再次犹豫不决。
阮轻浣无奈,感叹不愧是有着千百年祭祀活人文化的崖湾村,从小就灌输着陈旧迂腐的封建思想。
正当阮轻浣决定带不带他时,谭生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觉醒:“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这么好看,你一定是对的!”
“?”阮轻浣惊掉下巴,这就是传说中的三观跟着五官走?
不过正好,不用做过多言语纠缠,省时省力。
“这里好危险,你会保护的吧。”谭生战战兢兢的跟在她身后。
阮轻浣手持灵火,敷衍地“嗯”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谭生滔滔不绝道,“你是专程来救我的吗?”
“秦和,噤声。”阮轻浣小声。
“哦!”谭生连忙将嘴闭上,在心里念叨着真好听。
阮轻浣需要专心辨别路径,将他先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才行,否则若是遇上传说中的海王,终究是不能专心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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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槿汜跟了一路,发现祭司一直在偏离小岛沉没的方向逃离,想必是调虎离山。
且不知阮轻浣如今处境如何,祭司对此地极其熟悉,跟着他绕来绕去浪费时间,还是回去寻阮轻浣要紧。
如今作为祭品的阮轻浣才是他们的筹码,找到阮轻浣,祭司自然而然的就会出现。
祭司见槿汜不再追击他,于是转换方法拖住他。
灵息追到小岛沉没之地便断了,槿汜焦灼地在珊瑚礁附近四处观望。
眼看槿汜越来越靠近洞窟方向,祭司只能再次以身作饵,佯作鬼鬼祟祟的从远处经过,无意间引起他的注意。
槿汜瞥见珊瑚礁后闪过的黑影,于是紧随其后。
越过珊瑚礁,前方出现一片高低不平的黑礁石群,祭司便站在前方等着他。
槿汜见他行为怪异,周遭环境也异于寻常,隐隐表露出一片死气,似有请君入瓮之嫌,于是后退数十米。
奈何早已进入祭司设下的圈套,来不及彻底离开,就被祭司挥杖开启的大阵困在其中。
槿汜脚下一阵紫光骤起,仿佛被圈禁,就连灵力也被压制,顿时感觉身心疲倦,气喘不匀。
见已经达到目的,于是祭司飘飘然的离开此地,朝洞窟方向前去。
祭司倒也不避讳,直接在他的视线下,明目张胆的暴露出洞窟的所在方向。
槿汜下沉,脚踩大阵中心,俯身将手掌置于阵心,释放灵力探查。就在那一瞬间,一股熟悉的灵息传来,他勾起嘴角,想到了应对之策。
虽然用的是老熟人遗留的阵法,且解决之法也有,不过,还是需要费些灵力才行。
他召出长剑,双手紧握剑柄,猛的插Ⅰ入阵心,同时注入灵力,随着剑入之时灵力荡开,大阵出现松动。
祭司察觉到大阵受到威胁,诧异地回头望去。
眼看槿汜施加术法,将大阵破个粉碎,祭司别无他法,从怀中掏出一颗腥红的,如蛊虫般的丹药塞进口中。
霎时间,他周身环绕着一种强大的气息,似乎在短时间内助他提升了功力。
向他追来的槿汜也发现了他的不同之处,攥紧手中的剑,眉头沉下,与之交锋。
祭司跟开了狂暴似的,两人刀光剑影间,珊瑚礁被毁坏大片。几个回合下来,依旧不分高低。
槿汜喘着粗气,破阵耗费大部分灵力,此时海里鱼虾成群,为了维持身上的术法,避免沾染海产而得风疹,确实限制自身,不能大展拳脚。
谁知祭司仍旧不死心,又掏出来一颗药丸,可惜还未服下就被机敏的槿汜一拳打在他腹部,然后将他手中的丹药夺了去。
祭司气得抓耳挠腮,将底牌全部亮了出来,快速服下一把药丸,顿时实力大增,衣衫爆开,露出青筋暴起的肌肉,身上的怪异气息浓厚。
力敌千钧的一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槿汜揣起丹药,持剑防御,被逼退数百米。
海底被劈出一道巨大的峡谷,海沙迷漫,混沌了视线。
槿汜的护身术法被破,还伤及肺腑,一口鲜血吐出,持剑的双手不停的颤抖着。
祭司乘胜追击,不给槿汜喘息的机会,刹那间闪现过来,一副阴森骇人的面具赫然眼前。
紧接着便是祭司头顶的权杖似有击碎一切的力量朝他身躯而来。
槿汜提心屏气,整个人顿时呆滞一秒,恍若失焦,眼前的面具似乎出现重影。
“瞬移……”
槿汜使用瞬移符,暂时躲开祭司的致命一击。
霎时间,祭司砸向之地爆开一个大坑,功法余威迅速扫荡开来。
槿汜旋即施法防御,却也被二次波及,内伤加重。
祭司不肯罢休,再次向槿汜伸出魔爪。
槿汜瞳孔震动,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正面抵挡。
他准备再次用符箓躲闪时,祭司身后忽然飘出白色衣带,紧接着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祭司的肩膀,轻而易举地将他按倒地上,地面被砸出数丈深坑。
那人衣袂飘然,眉目清冷,传音而来:“总逃也不是办法。”
槿汜轻笑,带着几分不屑,传音:“所以,那就先谢过百里仙君搭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