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核比试当日,盛况不输三月前的考核,且三位仙君皆已出席。
崇梓山全员出动,除了除夕留下照顾家禽吃食以及安危,尽管它极其不愿。
地点同样定于流云峰摘星台,第一轮比试需前往抽签决定。五位修仙者集结于摘星台,景炎手持竹筒竹签,由他们自行抽取。
檀溪和玉阑珊的状态极佳,而另外两人的仅从眼神中就暴露出一丝怯弱和侥幸。或许是想抽到轮空签,亦或是想抽到像阮轻浣这般看似弱小的对手。
他们个高,都欺负阮轻浣幼小且佛系,都抢先抽了去,只留下最后一根。景炎贴心的蹲下来,让她抽走。
“对决顺序为1号对5号,2号对4号,3号轮空。”景炎宣布比试相关规则,“比试时间不限,友好切磋,点到为止。”
因为实力,玉阑珊和檀溪看完竹签后并未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待在原地。
“我怎么不是3号啊?”方生愁眉苦脸,对着竹签看了又看,仿佛多看一眼,下一秒就能变成3号一样。
“谁不是呢?我5号,你几号?”同在乌洄崖的程舒比他先一步接受事实,坦然,“希望别对上那俩人就行。”说完,还不忘回头瞥一眼阮轻浣。
檀溪和玉阑珊曾经的本事他们是看在眼里的,自然是害怕与之相对。既然没抽到轮空,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阮轻浣这个看起来软软糯糯,人畜无害的小娃娃身上。
可惜了,真不凑巧。阮轻浣拿起竹签,淡然的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刚好是3号,不禁勾起嘴角,露出几分得意。
与他们轻蔑的眼神对视的那一刻,阮轻浣举起竹签,于脸侧轻轻晃动,微微一笑,让他们嫉妒不已。
幸福的时候记得笑大声一点,否则那些鄙视你的,想看你笑话的人听不到。
可嫉妒归嫉妒,他们俩人最该担心的是对上了温柔刀和阎罗剑。
“时间差不多了,那就请第一组留下,做好准备,”景炎退出摘星台,见无关人员纷纷离开,又道,“准备好后那便开始吧。”
阮轻浣回到他们身边,坐在木椅之上,百无聊赖地盯着摘星台上的场景,还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眨眼间从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来。
练渔歌抱臂立于一侧,关切道:“小师妹抽到几号?”
阮轻浣抬头,洋洋得意:“是3号轮空哦!”
槿汜将她的头按了回去,叮嘱:“莫要得意,咱们且看看他们的招数。”
“知道啦!”阮轻浣噘嘴。
第一组是玉阑珊对程舒。程舒耍刀,力敌千钧,却不够敏捷,而玉阑珊的软鞭配合水系术法,混淆视听,以柔克刚,三两下便捆住他的双腿,让他摔了个狗啃泥。
高台之上,乌洄崖的沈绛笑意盈盈,轻抚着长须感叹道:“重桑仙子平时不收徒,这一收徒可就不得了,三两下就把我徒儿掀翻咯!”
重桑抿嘴一笑,吐气如兰:“沈仙君可就说笑了,是她选的我。”
第一场比试结束,休息片刻后继续。
槿汜虽是坐着的,可却是一条腿踩在座椅前,手臂支颐于膝盖之上,一副懒散的模样,问:“倘若对上玉阑珊,小师妹何解?”
阮轻浣乖巧地坐着,双手放在大腿上,面不改色的说出三个字:“快,准,狠!”
“……”槿汜沉默,虽然很粗暴,却无法辩驳。
“修为尚可,可驱动长鞭从发力到催动整根鞭身,虽然范围广,可在灵活性和速度上确实不及与境界同期的剑类。”阮轻浣托腮,“所以她若对上檀溪姐姐,暂时还是会落于下风。”
槿汜眼前一亮,盯着摘星台上一招制敌的檀溪,虽知阮轻浣已结丹有明显的境界压制,却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那你如果对上檀溪呢?”
待阮轻浣抬头,方生已经败于檀溪剑下。
阮轻浣苦笑,无意间抬眸越过高台望见流云殿前的那副对联,立刻沉下脸。
她颔首低眉,伸展了一番右手,仿佛那日的碎骨之感隐隐重现,胸中一口屈辱的恶气顿时让她胸闷气短,甚至是反胃。
第二场抽签开始,这次就没有这么好运了。阮轻浣第一场便对上了檀溪,莫非槿汜这嘴是开过光的?
“姐姐。”鄢向晚也来凑热闹。
嘴硬不想来的玄清也因放心不下,默默的跟在她后面。
“为何不安心修养,跑来此处作甚?”练渔歌扶她坐下。
“你们都来了,我若是还卧在床上,好像不太符合礼数。”她脸色依旧难堪,毫无血色,想来恢复不到十分之一。
“谈和礼数?身体最重要!”练渔歌本想将她送回去,可阮轻浣的比试即将开始,便没有离开,“看会儿就送你回去吧。”
“好。”鄢向晚温柔地应着。
摘星台。
檀溪于原地将系好的红色发带再次紧了紧,手持锃亮的铁剑,冷着脸,睥睨道:“我可不会因你年纪小而让着你。”
阮轻浣伫立于她对面,神态自若地背着左手,右手放于腹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笑着:“自然。”
没有修为,身无利器,却仍稳如泰山,檀溪察觉不对劲,试探:“你的剑呢?”
“哦对!”比试还未开始,阮轻浣便没有想要亮出霜绛的意愿,其实,她也不想使用。可既然她开了口,那便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为了装出有灵力却不多的废柴模样,她伸出右手接住槿汜扔来的霜绛,剑尖斜向下,与肩同侧,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檀溪一眼便认出那柄剑,心想,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被她拿了去,无法修炼却还要夺人所爱,顿时气愤不已。
只是亮出了把剑,阮轻浣就感觉到对面霎时间杀气腾腾,让她不自觉地提高警惕性。
檀溪扭头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百里惊华,见他不露神色的望着摘星台上的阮轻浣,眼神从来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过,不禁生了妒忌。
她心一横,紧攥手中利剑,咬牙切齿:“那便开始吧!”
阮轻浣浅笑:“秦和,请赐教。”
檀溪目光冷冽,短暂蓄力后迸发出体内灵力,衣裙翻飞,以最快的速度持剑向她奔来,打算重现一招制敌的情景。
“好快!”阮轻浣左闪之余持剑身挡了一下,“哐”的一声,弹开利剑的同时,她也被剑气弹出三尺。
阮轻浣站稳,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心知檀溪这番出招分明是想重创她,丝毫没有轻敌的迹象。
她还是小瞧了阮轻浣。
檀溪先是一惊,然后傲视道:“能接我一剑,说明你并非废物!”
高台之上。
沈绛全程如看戏一般,同百里惊华打趣:“这小女娃娃竟然还能接下百里仙君的高徒一剑,我那徒儿当真是学艺不精,难登大雅之堂。”
百里惊华并未接话,而是一直凝视持剑的阮轻浣,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
阮轻浣轻笑一声,心想,原来她的低调和不作为,在别人眼中就是废物啊,那便再用一点灵力吧。
“该轮到我了。”
阮轻浣身轻如燕,招式起落间配合凌空落地,刀光剑影间,速度之快,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提心屏气。
这才是真正的以快制胜,让檀溪根本无法看出起招何处,只能防守,节节败退。
“太招摇了。”鄢向晚低声,她已经发现百里惊华落在阮轻浣身上灼热的目光了。
趁变换攻位,檀溪防守落空之时,阮轻浣寻到她的破绽,嘴角上扬,左手一掌击向她的右臂,松开的铁剑被阮轻浣刻意的用霜绛弹开,“嗖”一声越过高台,一剑插在流云殿右侧的对联之上,剑柄晃动,联纸被剑气震碎。
百里惊华微微侧脸瞥了一眼她的“杰作”,拳头紧攥,眉头一沉。
失去剑的檀溪已经失去了最强的倚仗,几番踉跄的后退,迎来的是阮轻浣腾空而起,朝她飞速而来的霜绛。
众人皆屏住呼吸,仿佛下一秒就会有血光之灾。
场下也只有崇梓山的师兄师姐们会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望着。
划破长空的剑气余音仿佛就在耳边,檀溪愣在原地,瞳孔震缩。她有意伤她,所以也准备接受被伤的结果。
如此这般,却无人上前阻止,檀溪心灰意冷。
谁知,阮轻浣在离她三寸的距离强行扭转剑锋,从她耳侧掠过,泛出淡淡彩色的剑身映出她的侧脸,削去了她耳畔的一缕青丝。
檀溪诧异,蓦地失了神。
众人也捏了把汗。
可阮轻浣还未落地,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威压扼住喉咙,逼迫至摘星台的角落。
百里惊华按捺不住了,瞬移竟不带残影,直接擒住她。
她被他掐着脖颈,举了起来,手中之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双手握住他的手,拼命挣扎着掰开手指想要呼吸自由,却纹丝不动。
“伤我徒儿……”百里惊华面若冰霜,理直气壮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师父,竟是因为关心我……”檀溪怔住,没想到百里惊华会因为阮轻浣削她一缕头发而动怒。
场下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小师妹!”练渔歌几人慌了神。
阮轻浣冷笑一声,费力:“我,并未伤她!”
百里惊华沉默,这样的借口终究是太烂了。
檀溪并不想伤人性命,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如此严重,便低声求情:“师父,她未伤我,求您放下她!”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罢了。
阮轻浣眼角微红,下意识地瞥了眼场下的槿汜。
“这百里仙君是要做什么?”沈绛不解,却也未伸出援手。
重桑抬头,望见与她对视的思垣,然后微微点头。紧接着,几人互相示意,默契十足。
“这只不过是你的说辞罢了。”阮轻浣涨红了脸,怒目圆睁,已经停下身体的挣扎晃动。
百里惊华被拆穿,凤眼内闪过一丝狰狞,掐住她脖颈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阮轻浣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咳了几声,面部扭曲,同时,掰扯他手指的双手悄无声息地往他手腕处移了几寸。
倘若不让他早些认清现实,阮轻浣就没有好日子过。
她额头青筋暴起,怒火中烧,眼角含泪却依旧笑着,仿佛是在看他的笑话,讥讽他一般,悲愤道:“看清楚,咳咳咳,我只是我自己!”
说完,趁他沉浸于愤怒而分神时,她眼底露出几分狠戾,将位于他手腕两侧的双手些微往外腾出空隙,迅速蓄力幻化出两根淡蓝色的冰棱,毫不犹豫的从两侧同时插Ⅰ进他的手腕,顿时血液迸溅。
百里惊华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手腕被刺穿,顿时闷哼一声,手臂痉挛一瞬,将其松开。
与此同时,思垣俯身在地,画出符箓,伸手一挥,直接闪现于百里惊华跟前,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带着烟雾朝上,弹开他钳制阮轻浣的手臂,迫使他趔趄的后退两步。
槿汜趁机冲上前去接住阮轻浣,并将她带到远处护住,关切道:“可有不适?”
阮轻浣摇头,冷冷地瞥向百里惊华。
思垣也随之走到一旁。
烟雾散去,练渔歌飘起的长发落下,一身黑红为主的干练装束,威风飒飒,赫然出现。
她目光凌厉且坚定,手持一杆银光熠熠的龙骨凤翎枪站在百里惊华面前,并用枪尖指着他,质问:“百里仙君为何处处针对于我崇梓山小师妹?是欺我崇梓山无人吗?”
百里惊华将受伤的手臂背到身后,因受到冲击力,衣袖扯破,大面积擦伤,手腕处刺穿,渗出一滴滴血液,染红衣袂。
“不,不是的,练师姐!”
檀溪急忙跑了过来解释,然后满脸怜惜地望着百里惊华受伤的手臂不知所措,欲伸手却又缩回。
百里惊华远远地望了一眼阮轻浣,那句“我只是我自己”,反复回响在脑海,让他暗自神伤。他收回目光,又被近在咫尺的银枪晃了眼。
绯红的血液顺着衣袖滴在摘星台之上,檀溪心疼不已:“师父,我们回去包扎吧!”
百里惊华拂袖,瞬移几段后彻底消失在殿前,独留檀溪落寞于原地。
重桑半握的拳头也就此松开,眼神也松懈了一些。
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阮轻浣的话暂时堵住了他,她轻轻摩挲着掐红的脖颈,放下心:“咱们回去吧。”